第2章
夏晚晴，前天穹娱乐总策划，站在一栋破旧的写字楼下，抬头看着招牌上那几个掉漆的“幻想奇迹”大字，好看的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
要不是那份招聘启事写得实在太过惊世骇俗，让她好奇心爆棚，她绝不会踏入这种连门面都快倒闭的地方。
什么“能清晰区分版本更新与付费DLC”，什么“对上班打卡、KPI考核有严重PTSD者优先录用”，这确定是正经公司的招聘？
怎么看都像个新型的网络诈骗窝点。
她推了推鼻梁上的防蓝光眼镜，踩着六厘米的高跟鞋，抱着“我倒要看看是哪个神仙在装神弄鬼”的心态，走进了公司大门。
然后，她就被眼前的景象震得半天说不出话来。
与其说是公司，不如说是个即将倒闭的黑网吧。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泡面混合着灰尘的古怪味道，七零八落的工位上摆着各种动漫手办，墙上还贴着一张发黄的“极品装备，一秒刷爆”的古早游戏海报。
而所谓的CEO，一个看起来有些懒散的年轻人，正深深陷在老板椅里，聚精会神地盯着屏幕……
在打扫雷。
而且看那手速，明显是个老手。
这画风，简直离谱到了家！
“咳！”夏晚晴重重地咳嗽了一声，试图将这荒诞的场景拉回现实。
年轻人这才懒洋洋地抬起头，正是江辰。
江辰上下打量了一下眼前这位精英范儿十足的女士，一身剪裁得体的职场套装，妆容精致，眼神锐利，浑身上下都写着“专业”二字，与这“网吧”的环境格格不入。
“你就是那个PVE玩家？”江辰开口了，声音带着一丝刚睡醒的慵懒。
夏晚晴深吸一口气，强压下转身就走的冲动。
来都来了，总得看看这个骗子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她从公文包里拿出自己那份金光闪闪的简历，公式化地递上前：“夏晚晴，前来应聘总经理职位。”
然而，江辰连看都没看一眼。
他非但没接简历，反而身体向后一靠。
“简历不用看了，那玩意儿跟方便面包装一样，图文严重不符。”
江辰慢悠悠地说道：“我问几个问题，答得让我满意，你就是我的总经理。”
“第一个问题，”江辰打了个响指，表情前所未有的认真，“你是PVP玩家，还是PVE玩家？”
夏晚晴：“？？？”
什么玩意儿？
这是面试？
她强忍着把高跟鞋脱下来砸对方脸上的冲动，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抱歉，我……不怎么玩游戏”
“不怎么玩游戏？”江辰一脸诧异，仿佛听到了什么天方夜谭，“那你怎么活到现在的？“地球ol”这款大型多人在线网游，处处都是PVP和PVE，你不玩？”
夏晚晴的血压，开始不受控制地飙升。
她感觉自己不是来面试的，是来给一个精神病人做免费心理疏导的。
这家伙，绝对是个脑子有问题的妄想症患者！
“第二个问题，”江辰完全没在意她已经快要喷火的眼神，自顾自地继续道，“你会为你喜欢的游戏被黑，而参与骂战吗？”
夏晚晴额角的青筋开始一下一下地跳动。
她猛地合上公文包，站起身来：“这位……老板，如果你是在消遣我，那么恭喜你，你成功了。恕不奉陪！”
她已经百分之百确定，这就是个彻头彻尾的骗局，或者是一个无聊富二代的恶作剧。
再待下去，就是浪费自己的生命！
“别急着走啊，”江辰摆了摆手，示意她坐下，“这个问题很重要，直接关系到你能不能胜任这份工作。”
夏晚晴半信半疑地停下脚步，她倒要看看，这人究竟能扯出什么花来。
江辰的语气依旧懒散，但说出的话却莫名地让夏晚晴愣住了。
“一个项目，就像一个游戏版本。总会遇到突发状况和意想不到的BUG。是选择停机维护，给用户补偿道歉；还是发个公告甩锅给临时工，然后偷偷在线热更新，假装无事发生？”
这听起来……好像是在问项目管理和危机公关的处理方式？
夏晚晴皱起眉头，多年的职业素养让她下意识地开始思考，她谨慎地回答：“具体情况具体分析。影响核心功能的致命BUG，必须第一时间停机维护，以保证用户体验为先。非紧急的良性BUG，可以记录在案，随下一个大版本统一更新。”
“嗯，回答得像一本活的教科书，标准，但无趣。”
江辰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突然话锋一转，眼神也变得锐利了三分：
“你在天穹娱乐待过吧？”
——
轰！
她的瞳孔骤然一缩，脸上第一次出现了无法控制的惊愕！
她的简历，他根本就没看！
他怎么可能知道自己上一家公司是业内巨头——天穹娱乐？
“看来我猜对了。”
“很简单，你那套教科书式的BUG处理流程，每一个字都透着天穹公关部的味道。那种标准到无趣的风格，就是他们刻在骨子里的企业DNA。
江辰的笑容变得意味深长，他那双原本懒散的眼睛里，此刻闪烁着洞悉一切的精光。
他身体微微前倾，一字一句地说道：
“在天穹那种地方，是不是已经习惯了‘PPT造车’？”
“是不是每天的工作，就是把一份平平无奇的数据报告，包装成一个看起来能改变世界的伟大项目，然后拿去忽悠下一个投资人？”
“是不是眼睁睁看着无数个绝妙的创意，在无休止的部门扯皮和KPI考核中，被***得面目全非，最终变成一堆谁都不想玩的垃圾？”
江-辰-的-每-一-个-字，都-像-一-把-锋-利-的-手术刀，精准地划开夏晚晴用职业套装和冰冷表情伪装出的坚硬外壳，狠狠扎在她内心最深处的伤口上！
PPT造车！
部门扯皮！
扼杀创意！
这不就是她毅然决然从那个光鲜亮丽的行业巨头辞职的根本原因吗？！
那是她职业生涯中最痛苦的一段经历，是她午夜梦回时都会感到窒息的PTSD！
这个看起来玩世不恭，满嘴游戏黑话的家伙，怎么会知道得一清二楚？！
夏晚晴呆立在原地，大脑一片空白。
江辰看着她震惊的表情，知道自己赌对了。
他重新靠回椅子上，声音恢复了懒散：“所以，现在你明白我为什么问那些问题了吗？”
“所谓的PVP，就是指跟同事、跟领导、跟其他部门勾心斗角，抢功劳，甩黑锅。”
“所谓的PVE，才是指大家齐心协力，去攻克项目难关，打败市场这个最终BOSS。”
“至于版本更新和BUG修复，考验的则是一个公司的良心和担当。”
江辰摊了摊手，总结道：“我需要的，是一个厌倦了内耗，只想专心学习打造游戏的顶级玩家。一个能把我的‘抽象画’，翻译成市场看得懂的‘施工图’的超级翻译官。而不是一个满脑子都是办公室政治，只会做PPT的所谓精英。”
“夏小姐时代变了，真正热爱游戏这个行业的人，产业究竟还有多少呢？”
办公室里一片寂静。
角落里偷听了全程的老王和小李，早已目瞪口呆，仿佛卡壳的机器木偶。
原来江总那些听不懂的黑话，是这个意思？
太……太牛了！
许久，夏晚晴才缓缓回过神来。
她深吸一口气，胸口剧烈地起伏了几下，眼神中的怀疑、愤怒和震惊，最终沉淀为一种前所未有的审视与郑重。
她缓缓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镜片后的目光，亮得惊人。
“老板，”她重新开口，称呼已经改变，“你的公司，还缺一个能把你的‘抽象画’，变成‘施工图’的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