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发散在身后,像团被风吹软的雪,腰间迷你西王剑的剑鞘“当啷”撞着裤腿,她却顾不上管——那只蜻蜓飞得又快又巧,好几次她用飞燕诀的步法扑过去,都只差一点点没抓住。
“娘亲说飞燕诀练好了能追上蝴蝶,怎么连蜻蜓都追不上呀?”
她停下脚步,踮着脚尖往蜻蜓飞走的方向望,小眉头皱成个小疙瘩,脚趾头在石板上抠了抠,沾了点暖烘烘的灰。
正嘟囔着,鼻尖忽然钻进股甜香,是麦芽糖熬化的味道,混着点山楂的酸,勾得她肚子“咕噜”叫了声。
她转头往香源处看——只见巷口停着个糖画摊子,摊主是个穿水绿色衣裙的女子,头发用根玉簪挽着,手里握着勺儿,正往石板上浇金色的糖液,很快就画出只栩栩如生的小兔子。
那女子抬头时,正好对上溪溪的目光,眼睛弯成了月牙,声音软乎乎的:“小奶团,要不要来串糖画?”
“小奶团?”
溪溪歪了歪头,冰蓝的眼眸里满是疑惑。
她觉得这阿姨有点眼熟,像在哪里见过,可脑子里空空的,只记得一岁那年好像有个穿绿衣服的人抱过她,还喂她吃过甜甜的糖,具体是谁却想不起来了。
她攥着柳叶往糖画摊走了两步,又停下脚:“娘亲说不能随便吃陌生人的东西。”
“我可不是陌生人呀。”
女子把刚做好的糖画兔子递到她面前,糖衣在阳光下泛着金闪闪的光,“你一岁的时候,我还抱过你呢,你当时还把口水蹭在我衣服上了。”
她说着伸手,轻轻捏了捏溪溪嫩得能掐出水的脸颊,指尖碰到那软乎乎的触感时,忍不住笑了,“这么多年没见,还是这么软,跟团小奶糕似的。”
溪溪被捏得脸颊有点痒,却没躲开——这阿姨的手暖暖的,捏她脸的力道也轻,不像风铃儿总爱故意揉她的头发,把她的银发揉得乱糟糟。
她盯着那只糖画兔子,咽了咽口水:“真的吗?
可我想不起来了……想不起来也没关系,吃了我的糖画,慢慢想就记起来啦。”
女子把糖画塞到她手里,又从摊子底下摸出个小纸人,是用彩纸折的小蝴蝶,翅膀上还画着亮晶晶的粉,“这个也给你,能跟着风飞呢。”
溪溪接过小纸人,试着往空中一抛——风刚好吹过,小蝴蝶真的扑棱着翅膀飞了起来,飞得比刚才那只蜻蜓还稳。
她眼睛一下子亮了,追着小纸人往巷子里跑,边跑边回头喊:“阿姨,你等我!
我飞会儿就回来!”
女子看着她光着脚丫跑远的背影,笑着摇了摇头,把糖画摊子收进随身的包袱里,快步跟了上去。
巷子里的风带着点阴凉,吹得溪溪的银发飘了起来,她光顾着追小纸人,没注意身后的脚步声越来越近,更没发现,自己己经跑离了客栈的方向,往城郊的小路去了。
客栈里,白钰袖正坐在窗边磨剑,西王剑的剑刃泛着冷光,她却总有些心不在焉,指尖划过剑鞘上的纹路时,好几次都差点蹭到磨剑石。
风铃儿端着刚买的西瓜进来,见她这模样,笑着把西瓜放在桌上:“怎么了?
魂不守舍的,溪溪在门口追蜻蜓,又没跑远。”
“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心里慌慌的。”
白钰袖放下磨剑布,抬头往门口看——往常这个时候,溪溪早该跑回来要水喝了,可现在门口空荡荡的,连那只蓝翅膀蜻蜓的影子都没有。
她站起身,声音里带了点急意,“我去看看。”
两人快步走到门口,青石板上只有几片被风吹落的柳叶,哪里还有溪溪的身影。
风铃儿心里也咯噔一下,连忙喊:“溪溪!
溪溪!
你在哪儿?”
巷子里空荡荡的,只有风吹过墙缝的“呜呜”声,没有孩子的回应。
白钰袖的脸色瞬间沉了,她快步走到溪边——早上溪溪在这里看鱼的地方,只有几片漂浮的落叶,光脚踩过的浅水区,连个脚印都没留下。
“刚才还在这儿追蜻蜓,怎么会突然不见了?”
风铃儿的声音带着点颤抖,她掏出随身携带的软剑,气劲不自觉地散开来,“会不会是黑风寨的人?
早上被我们打跑,现在回来报复,把溪溪抓走了?”
“不止黑风寨。”
白钰袖的声音比平时冷了好几度,她的手紧紧攥着西王剑的剑柄,指节都泛了白,“这镇子外围常有流氓游荡,前几天掌柜的还说,有商队的小姑娘差点被掳走……”后面的话她没说出口,可两人都懂——溪溪才六岁,皮肤嫩得像豆腐,长得又招人疼,要是落到那些流氓手里,后果不堪设想。
一想到女儿可能会被糟蹋,白钰袖的心脏像被一只手狠狠攥住,疼得她几乎喘不过气,眼泪差点掉下来。
她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慌乱:“你往东边找,我去西边,沿着路找,看到可疑的人就问,要是遇到黑风寨的人,不用手下留情!”
“好!”
风铃儿点头,她的眼睛也红了,刚才还在逗溪溪说“下次让你娘亲让三招”,现在却连孩子的影子都找不到,她忍不住自责,“都怪我,刚才光顾着跟掌柜的聊江南的事,没看好她……现在不是自责的时候!”
白钰袖打断她,声音里带着急意,“溪溪练过飞燕诀,跑得比普通孩子快,要是她没被控制,肯定会留下痕迹,我们快点找!”
两人分头行动,白钰袖往西边跑,宗师巅峰的气劲全开,脚步踩在地上几乎没有声音。
她的目光扫过路边的草丛、墙角的缝隙,任何一点蛛丝马迹都不放过——一片沾了糖渣的叶子,一个小小的脚印,甚至是一声孩子的哭腔,都能让她心脏骤停。
她跑过刚才溪溪追蜻蜓的巷子,忽然闻到股淡淡的麦芽糖香,是从城郊的方向飘来的。
她心里一动,快步往城郊跑,刚拐过一个弯,就看见路边的草叶上,挂着个小小的纸蝴蝶——是彩纸折的,翅膀上还沾着点亮晶晶的粉,正是溪溪早上攥在手里的那个!
“溪溪!”
白钰袖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她捡起纸蝴蝶,顺着糖香往前面的茶摊跑。
茶摊旁的老槐树下,正坐着个穿水绿色衣裙的女子,怀里抱着个银头发的孩子,孩子手里还攥着串没吃完的糖画兔子,不是溪溪是谁!
白钰袖的气一下子涌了上来,她拔剑出鞘,剑刃带着冷光指向那女子:“放开我女儿!”
那女子听到声音,缓缓转过头,正是南笙。
她怀里的溪溪也抬起头,看到白钰袖,眼睛一下子亮了,挣扎着要下来:“娘亲!
我在这儿!”
南笙笑着把溪溪放下来,没在意指向自己的剑,反而对着白钰袖挑眉:“钰袖,几年不见,你脾气还是这么急,我不过是带小奶团吃串糖画,你就要动剑?”
白钰袖看到溪溪没事,悬着的心瞬间落了地,可后怕的情绪紧接着涌上来,她快步走过去,一把把溪溪抱进怀里,力道大得差点让溪溪喘不过气:“溪溪!
你吓死娘亲了!
你怎么跟她走了?
知不知道娘亲有多担心?”
溪溪被抱得有点疼,却还是伸手搂住白钰袖的脖子,小脑袋靠在她肩膀上,声音带着点委屈:“娘亲,这位阿姨认识我,她说我一岁的时候她还抱过我,还给我糖画吃……阿姨?”
南笙走过来,伸手又捏了捏溪溪的脸颊,语气里带着点不满,“小奶团,叫姐姐,我可没那么老。”
这时风铃儿也跑了过来,她看到南笙,先是愣了一下,随即气不打一处来:“南笙?
你怎么在这儿?
你知不知道我们找溪溪找得快疯了!
还以为她被黑风寨的人抓走,或者被那些流氓……”后面的话她没说出口,可语气里的后怕谁都听得出。
南笙却像是没听出她的急意,反而笑着抱起刚从白钰袖怀里下来的溪溪,故意当着风铃儿的面,在溪溪软乎乎的脸颊上“吧唧”亲了一口,留下个淡淡的口红印。
“你干什么!”
风铃儿的眼睛一下子瞪圆了,伸手就要去抢溪溪。
南笙抱着溪溪往后退了一步,笑得眉眼弯弯:“干什么?
当然是稀罕我们小奶团啊。”
她说着用指尖蹭了蹭溪溪的脸颊,语气欠欠的,“你看这小脸,软软嫩嫩的,还带着点奶香,比我上次见的时候还招人疼,难怪你天天跟护犊子似的护着。”
风铃儿气得脸都红了,她伸手就要去扯南笙的胳膊:“你把溪溪给我!
谁让你亲她的?
她还小,你别教坏她!”
“我怎么教坏她了?”
南笙抱着溪溪躲到白钰袖身后,对着风铃儿做了个鬼脸,“我不过是亲了口小奶团,你至于这么大反应吗?
再说了,小奶团都没说不乐意,你急什么?”
溪溪被夹在中间,看看气鼓鼓的风铃儿,又看看笑得开心的南笙,小手攥着没吃完的糖画,有点懵:“小娘,你别生气呀,阿姨……不对,姐姐亲我不疼,还香香的。”
“你还帮她说话!”
风铃儿更气了,伸手想去捏溪溪的脸,却被南笙拦住了。
白钰袖看着眼前闹哄哄的场面,又看了看怀里抱着糖画、一脸无辜的溪溪,刚才的着急和后怕慢慢褪去,只剩下无奈。
她伸手把溪溪从南笙怀里抱过来,替她擦掉嘴角的糖渣,又瞪了南笙一眼:“你也是,来了怎么不先去客栈找我们?
还故意把溪溪带走,知不知道我们有多担心?”
“我这不是想给你们个惊喜嘛。”
南笙笑着说,从包袱里摸出个锦盒,递给白钰袖,“苏婉清让我给你带的信,说白玄在江南一切安好,让你们不用惦记,还说等你们到了江南,她给溪溪准备了好多桂花糖粥。”
白钰袖接过锦盒,打开看了眼里面的信,悬着的心彻底放了下来。
风铃儿凑过来看了眼信,又瞪了南笙一眼:“算你还有点用,不然今天饶不了你!”
“哟,这么凶干什么?”
南笙笑着说,伸手摸了摸溪溪的头,“小奶团,下次姐姐再带你去吃糖画,好不好?”
溪溪刚想点头,就被风铃儿拉住了:“不许去!
下次要去也得跟我们说,不能再跟陌生人走了!”
“姐姐不是陌生人呀。”
溪溪小声说,又看了看南笙,“姐姐,你下次来的时候,能不能再给我做糖画兔子?
这个好好吃。”
“当然能。”
南笙笑着点头,又故意对着风铃儿挑了挑眉,“听见没?
小奶团都喜欢我做的糖画,比你买的冰糖葫芦好吃。”
“你胡说!
溪溪明明更喜欢我买的冰糖葫芦!”
风铃儿立马反驳。
“是吗?
小奶团,你说,是糖画好吃还是冰糖葫芦好吃?”
南笙抱起溪溪,故意逗她。
溪溪看看风铃儿,又看看南笙,小手攥着糖画,有点为难:“都好吃……”看着眼前闹作一团的三人,白钰袖无奈地笑了。
阳光透过老槐树的叶子,洒在她们身上,留下点点光斑。
刚才的焦急和后怕还在心头萦绕,可此刻看着女儿安全地在怀里撒娇,听着朋友间熟悉的斗嘴声,她知道,这江湖路虽然有风雨,可只要身边的人都在,就是最好的时光。
溪溪靠在白钰袖怀里,咬了口糖画兔子,甜丝丝的味道在嘴里散开。
她抬头看了看南笙,又看了看气鼓鼓的风铃儿,忽然想起一岁那年,好像也是这样,有个穿绿衣服的姐姐抱着她,旁边还有个穿红衣服的姐姐在斗嘴,那时候的阳光,也像今天这么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