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消防站内的星火
湿润的空气里带着凉意，南都市仿佛被水洗过一遍，高楼玻璃幕墙反射着惨白的天光。
姜焱揣着两盒咬牙买下的高档香烟，按照老李头给的地址，找到了位于大学城边缘的一个老旧消防站。
这里似乎己经半废弃，只有几辆老式消防车停放在车库里，覆着一层薄灰。
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水汽、橡胶和金属的味道。
老李头正和一个穿着褪色消防员制服的老头在门口抽烟聊天，看到他来，摆了摆手打发走老同事，然后冲姜焱勾了勾手指。
“东西带了？”
老李头接过姜焱递上的香烟，拆开一盒，弹出一根叼在嘴上，也没点，只是眯着眼打量了一下消防站内部空旷高大的训练场地。
“带了，李叔。”
姜焱有些紧张地点头，目光好奇地扫过那些训练器械和模拟攀爬架。
“嗯。”
老李头含糊地应了一声，带着他走到场地中央。
这里地面铺着防滑的粗糙水泥，墙壁是加固的，角落里堆着些训练用的垫子和破损的木质障碍物。
“控火，听着玄乎，说穿了，跟控制你身上任何一块肌肉没区别。”
老李头开门见山，声音在空旷的大厅里带着回音，“无非是意念集中，能量引导，输出控制。
区别在于，你这块‘肌肉’不听话，还烫手。”
他指了指自己的脑袋：“第一步，不是想着放多大火球，是先找到它，感觉到它。
你那火，平时藏在哪儿？”
姜焱茫然地摇头：“我不知道……昨天之前，我根本没感觉……那就现在感觉。”
老李头命令道，“闭上眼睛，别想别的。
回想昨晚，差点被电熟的那一刻，你哪里最烫？
恐惧从哪里冒出来的？”
姜焱依言闭眼，努力摒除杂念。
冰冷的空气贴着皮肤，远处街道的喧嚣变得模糊。
他努力回忆那致命的电弧，那瞬间爆发的恐惧……渐渐地，一种微弱而熟悉的灼热感，从胸腔深处，仿佛在心脏和膈膜之间的某个点，隐隐传来。
像是一颗被深埋的、沉睡的炭核。
“这里……”姜焱不确定地用手指按着胸口正中偏下的位置。
“膻中穴附近？
倒是常见。”
老李头点点头，“找到就好。
现在，试着想象，把那点热乎气，像抽丝一样，慢慢悠悠地，引到你的指尖上去。
记住，是引，不是逼！
你越想逼它，它越跟你尥蹶子。”
姜焱屏住呼吸，全部心神都沉浸在那微弱的灼热感上，试图用意念去推动它。
那感觉缥缈而顽固，像是试图用手指去推动水银。
几次尝试，那热感要么纹丝不动，要么猛地窜动一下又缩回去，带来一阵心悸。
额头渐渐渗出细汗。
这比解一道复杂的物理题难多了，完全是无迹可寻的领域。
老李头也不催促，就靠在旁边的消防车上，默默地看着，偶尔嘬一口未点燃的烟嘴。
过了不知多久，姜焱感到一丝极细微的热流，终于颤巍巍地、断断续续地，顺着经脉流向了右臂，最终抵达了食指指尖。
刹那间，他食指指尖的空气微微扭曲了一下，一粒比芝麻还小的、橘红色的小火星，“噗”地一声冒了出来，闪烁了一下，随即熄灭。
仿佛幻觉。
但姜焱猛地睁开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的食指指尖，那里残留着一丝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温热。
“成功了？！”
他声音带着惊喜和颤抖。
“成功个屁！”
老李头一盆冷水泼下来，“点蚊子***都嫌费劲！
而且你看看你憋了多久？
真遇上事儿，敌人会等你半小时搓个火星子出来？”
姜焱的兴奋瞬间被浇灭。
“继续！”
老李头毫不留情，“今天下午，你的任务就是把这个火星子弄出来，越快越好，越稳越好。
就用你那根食指，别的好高骛远。”
接下来的时间，对姜焱来说简首是枯燥和挫败感的无限循环。
他不断地尝试，失败，再尝试。
那点星火时灵时不灵，大小也不稳定。
精神高度集中带来的疲惫感迅速累积，太阳穴开始突突地跳痛。
老李头偶尔会出声指点。
“呼吸乱了！
憋气有什么用？
火靠的是气，气都让你憋死了！”
“肩膀绷那么紧干嘛？
放松！
你以为是在举杠铃？”
“意念！
意念引导！
别用蛮力！
跟你做题一样，得讲方法！”
就在姜焱感觉精神快要耗尽，指尖那点微弱感应都快消失时，老李头突然走到墙边，打开了一个消防水阀！
嗤——！
一道猛烈的水柱瞬间从旁边的消防水带喷口冲出，狠狠地撞击在远处的防护墙上，发出巨大的轰鸣，水花西溅，整个训练场立刻弥漫起冰冷的水汽。
姜焱被这突如其来的巨响和动静吓得一哆嗦，刚刚凝聚起来的一点感觉瞬间溃散。
“李叔？”
“看什么看？”
老李头吼道，“继续！
你以为敌人会给你找个安静舒适的图书馆让你慢慢搓火球？！
有点干扰就不行了？
废物！”
姜焱咬咬牙，明白这是训练的一部分。
他重新闭上眼睛，努力忽略那震耳欲聋的水声、飞溅到脸上的冰冷水珠、以及空气中弥漫的潮湿寒意。
这极其困难。
噪音和干扰不断打断他的专注，刚找到一点感觉就被水声吓跑。
尝试了十几次，连个火星子都冒不出来了。
他变得焦躁，越是急迫，越是无法集中。
“蠢货！”
老李头的骂声穿过水幕，“水是水，你是你！
它响它的，你练你的！
把它当背景音！
心静不下来，你一辈子也就是个打火机！”
姜焱深吸一口冰冷潮湿的空气，努力压下心中的烦躁。
他想起物理实验时，如何排除外界干扰专注数据。
他尝试将轰鸣的水声想象成一种白噪音，将飞溅的水珠视为无关紧要的尘埃。
一次，两次，失败……不知过了多久，在又一次失败的尝试后，他几乎是赌气般地，将所有残存的意念狠狠刺向指尖！
噗！
一小簇比之前稍微明亮些、持续时间长了半秒的火苗，猛地从他食指指尖窜起！
橘红色的光芒甚至短暂地驱散了指尖附近的水汽！
成功了！
在巨大的干扰下！
姜焱心中一喜，意念一松，火苗立刻熄灭。
但他还没来得及高兴，老李头不知何时己经走到了他身边，眼神锐利如鹰。
“刚才的感觉，”老李头的声音压过了水声，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严肃，“记住它！
不是恐惧，不是急躁，是特么的专注！
带着点狠劲的专注！”
他关掉了消防水阀。
突如其来的安静让姜焱的耳朵嗡嗡作响。
“控火，尤其是你这怪火，光靠柔劲不行，有时候就得来点硬的。”
老李头看着姜焱，语气深沉，“刚柔并济，才是长久之道。
今天算你摸到一点点门槛。”
他甩了甩手上的水珠，从口袋里掏出那包烟，弹出一根，叼在嘴上。
然后，他抓起姜焱那还在微微颤抖、残留着灼热感和水渍的右手，将他的食指对准了烟头。
“来，”老李头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蛊惑，“试试这个。
把你刚才那点‘狠劲’，用出来。”
姜焱看着那近在咫尺的烟头，又看看自己刚刚冒出过火苗的食指。
他深吸一口气，排除所有杂念，回想着刚才在水声干扰下成功那一瞬间的专注与决绝。
意念集中于指尖，那股微弱的灼热感再次被引动，这一次，似乎顺畅了一丝。
嗤~一缕极细微的、几乎看不见的青烟，从烟头升起。
紧接着，一点红色的火星亮起，烟草被成功点燃。
一股淡淡的烟味弥漫开来。
姜焱怔怔地看着那点燃的烟头，又看看自己的手指，仿佛看到了世界上最不可思议的奇迹。
老李头满意地吸了一口烟，吐出灰白色的烟圈，拍了拍姜焱的肩膀。
“还行，不算太笨。”
他咧嘴一笑，露出被烟熏得微黄的牙齿，“以后点烟这活儿，就归你了。”
“今天到此为止。
明天继续。”
老李头摆摆手，示意他可以走了，自己则靠在消防车上，悠悠地抽着烟，看着窗外依旧阴沉的天空，眼神变得有些深远，不知在想些什么。
姜焱拖着疲惫不堪却又隐隐兴奋的身体走出消防站。
他抬起右手，食指指尖似乎还残留着点燃某种东西的触感和温热。
他学会的第一个控火技巧，不是战斗，不是破坏。
是点烟。
看着远处街角亮起的霓虹灯，姜焱忽然觉得，这条刚刚开始的、充满未知与灼热的道路，或许……没那么糟糕？
至少，起点还挺有意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