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夜幕下的交易与秦思思
傍晚的风带着一丝凉意，吹拂着他略显单薄的工装。
筒子楼下的空地上，孩子们在追逐打闹，几个老人坐在小板凳上闲聊，目光偶尔扫过这个刚刚“出名”的林家小子，带着各种意味不明的打量。
林俊生无视了这些目光，他的大脑正在飞速运转，规划着路线和策略。
首先，他需要把手里这一把零碎的分币、毛票换成整钱。
这年头，拿着几分几毛的钱想去办大事，只会被人当成笑话。
他径首走向筒子楼门口不远处的一个小卖部。
说是小卖部，其实就是一户人家在临街的窗户上开了个洞，摆上一些香烟、火柴、水果糖、散装白酒和日用品。
看店的是个戴着老花镜的大爷。
“王大爷，换点整钱，麻烦您。”
林俊生将那一小卷皱巴巴的零钱从窗口递了进去。
王大爷推了推眼镜，诧异地看了他一眼，又仔细清点那堆零钱。
好一会儿，才慢吞吞地从一个铁盒子里数出几张一块和几张毛票递出来：“九块三毛五，数好咯。”
“谢了您。”
林俊生接过钱，小心地揣进内兜，感受着那几张纸币的触感，心跳不由得加速。
这就是他全部的弹药。
接下来，他需要去信息最混杂的地方——厂区附近的“自由市场”。
说是市场，其实更多的是职工家属们自发形成的以物易物或者进行一些小规模私下交易的地方，某种程度上也是默认的“黑市”雏形，管理时紧时松。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路灯昏暗。
林俊生凭着记忆，快步朝着厂区后门的那条小街走去。
越靠近那里，人流似乎稍微多了一些。
道路两旁偶尔能看到蹲在地上的人，面前摆着几样东西：自家种的蔬菜、多余的粮票、几只鸡蛋，甚至还有旧衣服、旧收音机。
人们低声交谈，眼神警惕地扫视着周围，交易往往在袖子里或者衣摆下快速完成。
林俊生的目光锐利地扫过一个个地摊和一个个蹲守的人。
他在寻找那种看起来像是机关单位或者国企职工模样的人，他们是最有可能手里有分配到的国库券又想尽快变现的人。
果然，在一个不显眼的角落，他看到一个戴着眼镜、穿着西个口袋中山装的中年男人，神色有些焦虑，不时推一下眼镜，西下张望。
他的脚边放着一个旧的黑色人造革手提包。
林俊生深吸一口气，调整了一下表情，让自己看起来尽量憨厚无害，然后慢悠悠地晃荡过去，在那男人附近蹲下，假装系鞋带。
系好鞋带，他并没有立刻起身，而是用不大但清晰的声音，仿佛自言自语般嘀咕了一句：“哎，这月的补贴又发的是券，这玩意儿啥时候能变钱啊，等着买粮呢……”那中山装男人身体明显微微一震，目光瞬间聚焦到林俊生身上。
他警惕地打量了这个穿着工装的年轻人几眼，犹豫了一下，压低声音试探道：“小同志，你……也有券？”
鱼儿上钩了！
林俊生心里一喜，但脸上却露出更愁苦的表情：“可不是嘛，师傅。
厂里硬派的任务，俺家都快揭不开锅了，就指着这点钱呢。
您也知道，这券得等好几年呢，远水解不了近渴啊！”
他这番话，立刻引起了中山装男人的强烈共鸣。
他像是找到了知音，叹了口气：“谁说不是呢！
我们单位也是……我这……”他下意识地拍了拍自己的手提包，“家里老人突然病了，急等钱用，这……唉！”
“师傅，您有多少？”
林俊生凑近了些，声音压得更低，“要不……您便宜点匀给我？
我好歹能马上见到现钱，您也能应应急。”
中山装男人眼睛一亮，但随即又充满怀疑：“你？
你有钱？”
他看林俊生的穿着，实在不像能吃得下他手里券的人。
林俊生嘿嘿一笑，憨厚地挠挠头：“我哪有钱啊。
是我一个远房表哥，在南方跑买卖的，他托我打听打听，说这边要是便宜，他收点回去倒腾倒腾。
您要是有意，我这就去找他拿钱？
您说个价？”
他巧妙地把自己隐藏在了一个虚构的“南方表哥”身后，既解释了资金来源，又增加了可信度，避免了被当成肥羊狠宰。
中山装男人一听“南方”、“跑买卖”，顿时信了七八分。
现在南方确实搞活，听说有人专门倒腾这些东西。
两人一番低声的讨价还价。
林俊生凭借对未来价值的模糊记忆和对对方急用钱心理的把握，最终以一个极低的折扣价，谈妥了面值总计五十元的国库券。
“你等着，我这就去找我表哥拿钱！
十分钟！”
林俊生一副急吼吼的样子，转身就跑。
他当然没有跑远，而是绕到一个僻静的角落，迅速从内衣口袋里掏出那九块多钱，紧紧攥在手心，感受着心脏砰砰首跳。
成了！
只要这笔交易完成，他就拥有了面值五十元的资产！
虽然短期内无法兑现，但他知道，很快就会有更大的傻瓜（或者说是更大的市场）来接盘，让他赚取第一笔真正的差价！
平复了一下激动的心情，他重新走回那个角落。
中山装男人还在焦急地等待着。
就在林俊生准备上前完成交易时，一个带着几分戏谑和慵懒的女声从他身后响了起来。
“哟，这不是三车间的林俊生吗？
听说你晕倒了，不在家好好躺着，跑这儿来摸鱼倒腾啥呢？”
林俊生身体一僵，猛地回头。
只见一个穿着红色格子连衣裙、烫着时髦卷发的年轻女人正倚在不远处的墙边，双手抱胸，笑吟吟地看着他。
她身材高挑，眉眼间带着一股这个时代女性少有的泼辣和大胆，嘴角噙着一丝玩味的笑意。
是秦思思！
厂里有名的个体户，在厂门口摆摊卖些时髦头花、***、电子表之类的小玩意，性格泼辣大胆，据说很有门路。
也是原身记忆中既羡慕又不敢靠近的人物。
她怎么会在这里？
她看到了多少？
听到了多少？
林俊生（林枫）的心瞬间沉了下去。
他的第一次“投机倒把”，难道就要出师未捷身先死？
（第三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