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坟墓中归来,却坠入了另一座名为“和亲”的坟墓。我的新郎,
是前世亲手赐我鸩酒的爱人,南楚太子萧玄。大婚之夜,诅咒降临。我每一次心绪波动,
都会将他拖入我最痛苦的记忆碎片。他被迫看到我的绝望,我的怨恨。而我,
则在每一次记忆重现后,离死亡更近一步。01.红色的盖头遮蔽了所有视线。
我能听见殿外传来的山呼万岁。也能听见自己胸腔里,那颗死而复生的心脏在如何叫嚣。
叶凌霜已经死了。死于一杯鸩酒,死于她深爱了十年的男人,萧玄之手。
如今坐在这顶华丽轿辇中的,是北燕的和亲公主,纳兰月。一张完全陌生的脸,
一颗浸满仇恨的心。“太子妃,已入东宫。”太监的唱喏声又尖又细,划破喜庆的表象。
我由侍女搀扶着,一步步踏上汉白玉的台阶。繁复的宫灯将喜堂照得如同白昼。
隔着一层薄薄的红纱,我看见了他。南楚太子,萧玄。他身着与我同色的婚服,立于堂前。
即便看不清他的表情,那份疏离与戒备也穿透了纱帐。我攥紧了藏在袖中的手。
恨意几乎要从骨头缝里渗出来。我必须忍。“行礼。”我顺从地弯腰,与他一同拜了天地。
拜了高堂。最后是夫妻对拜。我们之间,隔着不过三尺的距离。却也隔着一条人命,
隔着一段血海深仇。侍女呈上合卺杯。我伸出手,指尖在接过酒杯的瞬间,
触碰到一丝冰凉的凸起。那是杯壁上雕刻的缠枝莲纹。与前世,萧玄赐我那杯鸩酒的纹样,
一模一样。记忆的洪流冲垮了理智的堤坝。冷宫的寒气仿佛穿透了时空,再次将我包裹。
“凌霜,喝了它。”他当时就是这样,亲手将酒杯递到我面前。“为什么?”我问。
他没有回答。我看见他身后的火把,映亮了半边天际。那是来抄没我叶家满门的禁军。
我笑着饮尽了杯中毒酒。心碎的痛楚,远比毒药的焚烧更加剧烈。“萧玄,
若有来生……”我再也说不出话。……“太子妃?”侍女的呼唤将我从回忆中拉扯出来。
我浑身都在发抖。眼前的萧玄,与记忆中的他缓缓重合。不。我不能在这里失控。
我强迫自己抬起手臂,将酒杯凑到唇边。可就在这一刻,我的脑中传来一阵剧痛。
周围的喧闹声瞬间远去。眼前的喜堂扭曲、剥落,化为一片阴森的灰败。是那座冷宫。
我听见一个女人绝望的哭泣声。那是我自己的声音。“萧玄,你好狠的心……”破碎的画面,
混乱的声响,交织成一个无解的噩梦。我看见萧玄也在这个噩梦里。他站在不远处,
茫然地看着四周。然后,他看向我。不,是看向那个在墙角哭泣的,属于叶凌霜的魂魄。
他的眉头蹙起,似乎想摆脱什么。下一刻,整个空间剧烈震动。
我感到一股力量将我向后拉扯。意识回笼。我还在喜堂,被萧玄抱在怀里。喉头一甜,
一口血从嘴角溢出。我最后的意识,是他落在我的脸上,那探究而冰冷的检视。太医来了,
跪了一地。“回禀太子殿下,太子妃是心神激荡,气血逆行所致,并无大碍。”我躺在床上,
听觉却异常清晰。“心神激荡?”萧玄的声音里没有半分关切。“是。”“都退下。
”脚步声远去,殿内恢复了寂静。我感到一道视线落在我身上,久久没有移开。他想做什么?
我不敢动。许久,他终于开口,却是对守在门外的心腹下令。“去,把这位公主的底细,
连同她祖上三代,都给本宫查个底朝天。”02.再次醒来时,天已大亮。寝宫里静悄悄的。
贴身侍女云珠守在床边,见我睁眼,立刻端来温水。“公主,您感觉怎么样?”我摇了摇头,
示意无事。昨夜发生的一切,清晰地浮现在脑海。那不是单纯的回忆。是一种……诅咒。
一个能将萧玄也拖入我记忆的诅咒。我闭上眼,沉下心神,开始审视自己的身体。
这具属于纳兰月的身体,因为我的到来,已经与前世叶凌霜的怨念绑定在了一起。含怨而死,
是诅咒的根源。而特定的物件,比如那只酒杯,则是触发诅咒的钥匙。我明白了。
这是上天给我复仇的机会。我要让他看见一切,感受一切。我要让他知道,
他亲手毁掉的是什么。可我又想起梦境中,萧玄那充满抗拒的反应。
那种破碎的、充满我主观痛苦的记忆,只会让他觉得是妖术。他不会信。
反而会加深他的猜忌。“公主,”云珠为我掖好被角,
“昨夜……太子殿下把我们所有陪嫁的人都审问了一遍。”我的心一沉。“他问了什么?
”“就问公主您在北燕时,是否接触过什么异人,或者修习过什么……特殊的术法。
”云珠的声音很小。“还问您平日里的言行举止,有没有什么异常。”我懂了。
萧玄有一种特殊的天赋。他能“听”到别人内心深处最真实的念头,从而分辨真伪。前世,
他便是凭此,在朝堂上无往不利。云珠她们自然什么都不知道,
所以萧玄从她们那里“听”到的都是真话。这反而让他更加确信,昨夜的一切,
是我一个人策划的苦肉计。真是个麻烦的天赋。“本宫知道了。”我必须更加小心。
不能让他从我的思想中,窥探到任何关于“叶凌霜”的痕迹。脚步声从殿外传来。
“太子殿下驾到。”我立刻躺好,换上一副虚弱又惶恐的样子。萧玄走了进来。
他今天换了一身墨色的常服,少了几分新郎的喜庆,多了几分储君的威严。他没有走近,
只站在几步开外的地方。“太子妃感觉如何了?”他的问候,听不出任何情绪。
“劳殿下挂心,妾已无大碍。”我柔声回答。他沉默了片刻。“北燕的公主,果然不同凡响。
”我心里一紧。他在试探我。“妾……妾不明白殿下的意思。”我垂下眼睑,
做出害怕的样子。“大婚之夜,竟能想出如此别出心裁的法子,来博取本宫的关注。
”他的话语,字字诛心。“殿下误会了,妾……”“够了。”他打断我。我知道,
此刻我的任何辩解,在他听来都是谎言。因为我内心深处,那股被死死压抑的恨意,
根本无法伪装。“你好自为之。”他扔下这句话,转身离去。我看着他的背影,
慢慢坐直了身体。不行。这样下去,我永远无法让他相信。
我必须找到与前世执念关联更强的“记忆扳机”。那些我们曾共同拥有过,
见证了爱与恨的物件,或是地点。我开始在脑中盘点。发簪,书信,画卷……还有,
那个地方。我转头看向云珠。“云珠,向宫里的人打听一下,前朝废弃的那座皇家观星台,
如今还在不在?”我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刻意营造的向往。“在宫里待着实在烦闷,
若是能登高远望,或许病会好得快些。”云珠应声称是。我能感觉到,墙角的阴影里,
有一道气息随着云珠的离开而悄然退去。萧玄,我的第一份“礼物”,马上就要送到了。
03.不出三日,我便得到了可以出宫散心的许可。理由是太子妃养病烦闷,需登高望远,
调养心神。目的地,自然是我“无意”中向往的观星台。一队侍卫远远地跟着,名为保护,
实为监视。我知道,萧玄一定也在其中。他想亲眼看看,我到底要耍什么花样。
观星台早已荒废。石阶上布满了青苔,周遭杂草丛生。我屏退了侍女和侍卫,
让他们在台下等候。独自一人,我缓缓登上高台。这里的一切,都和记忆中别无二致。
风从耳边吹过,带着草木的清香。前世,我还是将军府的小女儿叶凌霜时,
最喜欢拉着他来这里。他说,这里是离星星最近的地方。我伸出手,抚上冰凉的石栏。
指腹在粗糙的表面上缓缓摩挲,最终停在一处凹凸不平的地方。那里,刻着两个小字。
一个“玄”,一个“霜”。是他亲手刻下的。他说,要让天上的星星,
都见证我们的名字在一起。多么可笑的誓言。我闭上眼,将所有执念都汇聚于指尖。“萧玄,
你还记得吗?”第二次“梦引”,发动。这一次的梦境,比上一次清晰了许多。
不再是阴森的冷宫,而是星光璀璨的观星台。“霜儿,你看。”前世的萧玄拥着我,
指着漫天星河。“等我摆平了朝中那些事,我就带你离开这里,我们去做一对寻常夫妻。
”“一生一世一双人。”他的声音温柔,烙印在我灵魂深处。这是我记忆里,最甜蜜的片段。
我以为,这样的美好,足以让他动容。可我错了。我如今的身体太过虚弱,
根本支撑不了这样清晰的梦境。眼前的星空开始扭曲。璀璨的银河,渐渐染上了不祥的血色。
梦境中的萧玄,原本温柔的面容也开始变得模糊。他似乎在挣扎。“不……”他的意志,
在梦中开始反抗。他本能地将眼前的美好,定义为虚假的幻术。“你是谁?
”他质问着梦中的我。那个曾许下山盟海誓的叶凌霜,在他的抗拒下,脸庞变得扭曲。
“一生一世一双人……”甜蜜的誓言,从我口中说出,也变成了恶毒的诅咒。“骗子!
”他嘶吼出一个词。梦境,轰然破碎。我脱力地跪倒在地,大口地喘着气。心神消耗巨大,
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了。一阵脚步声自身后传来。我不用回头,也知道是谁。
萧玄从藏身的暗处走了出来。他按着自己的额角,似乎头痛欲裂。他走到我面前,
居高临下地看着我。“这就是你的手段吗,北燕公主?”他的话语里满是厌恶。
他一把揪住我的衣领,将我从地上拎了起来。“用虚假的美好来动摇我,
再用恐怖的幻象来摧毁我?”“你以为,本宫会上当?”04.关于太子妃“疯癫”的传闻,
很快在宫中流传开来。有人说,看到我时常对着一件旧物发呆。有人说,
我会在无人的角落里无故哭笑,情绪失控。这些都是“梦引”的后遗症。每一次发动,
都会让我的精神更加错乱。我开始分不清现实与记忆。萧玄没有再来过,
但他派来的监视无处不在。我的一举一动,都被详细地记录,呈到他的案前。我知道,
在他看来,这都是我为了吸引他注意而演的戏。半月后,北燕的使团抵达南楚国都。名义上,
是探望远嫁和亲的公主。宫中设宴款待。我作为太子妃,自然要出席。宴会上,
我见到了北燕使团的为首者,国师乌桓。他看向我的时候,有一种奇怪的探究。酒过三巡,
乌桓起身,向皇帝呈上了北燕的国礼。当太监打开礼盒时,我的呼吸停滞了。那是一只香囊。
蓝色的锦缎上,用银线绣着一只展翅的雄鹰。是我前世亲手为萧玄缝制的。后来,
我们因为一场误会激烈争吵,他将这只香囊扯下,扔在了地上。我再也没有去捡。
为什么它会在这里?作为北燕的国礼,出现在南楚的宫宴上?这是北燕的阴谋。
他们知道我的过去,知道这只香囊对我的意义。他们在故意***我。
无数纷乱的念头在我脑中炸开。积压的情绪如同山洪,瞬间爆发。
“为什么不信我……”“萧玄,你为什么不信我!”记忆中,我哭喊着质问他。而他,
只是冷漠地转身离去。强烈的***,让第三次“梦引”当着所有人的面,悍然发动。
我的意识再次被拖入那个争吵的午后。这一次的梦境比任何一次都混乱。
我甚至看不清萧玄的脸。只能感受到那股被误解、被抛弃的巨大痛苦。梦境的消耗是巨大的。
当我醒来时,人还在宴席上。周围的人都用异样的目光看着我。皇帝的脸色很难看。
萧玄坐在我的身边,一言不发。我做了什么?我的脑中一片空白。关于刚刚发生的一切,
我什么都记不起来了。这种阶段性的失忆,让我在旁人眼中,更像一个举止失常的疯子。
“太子妃身体不适,来人,送她回宫歇息。”皇帝发了话。我被人搀扶着,
浑浑噩噩地离开了宴席。我不知道,在我离开后,朝堂之上掀起了怎样的波澜。萧玄的政敌,
以我“举止疯癫,恐为不祥之兆”为由,联合言官上奏。意图动摇他的储君之位。
他被那些人围攻,憋着一肚子火回到东宫。而他看到的,是我正痴痴地抱着那个香囊。
我好像忘记了之前的一切。只记得这件东西很重要。我的眼神空洞,嘴里反复念着一个字。
“阿玄。”那是前世,我对他独有的爱称。一个他早已忘记的小名。05.我病得更重了。
身体的衰败和精神的错乱,让我痛苦不堪。唯有那股不甘的复仇执念,还在支撑着我。
我必须让他看到更关键的证据。证明他并非从一开始就想害我。证明我们也曾为了彼此,
对抗过全世界。我想起了一封信。前世,他为了帮我父亲洗脱政敌的诬陷,暗中调查。
那份证据的手稿,是我亲手为他誊抄的。上面,还有他亲笔批阅的痕迹。我让云珠想办法,
从东宫的书房里,将那封尘封的信件找了出来。当我指尖触碰到那熟悉的纸张时,
第四次“梦引”发动了。这一次,我做好了准备。我调动起所有的心神,
试图构建一个完整的、不容置疑的记忆场景。然而,萧玄的反抗,也达到了顶峰。
他不再只是被动地扭曲梦境。在我的记忆战场中,他主动构建起了防御工事。他甚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