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情断桃花劫我是陆野。沈听蓝是我的未婚妻，是我陆野刻在心头、融进骨血的名字。

她曾是我在京城这片繁华喧嚣里，唯一能触到的暖。春日里，她会在桃花树下踮着脚尖，

将带着露珠的花瓣簪在我发间，指尖微凉，笑意却比满树灼灼的桃花还要明媚。夏夜闷热，

她会提着小小的琉璃灯，穿过曲折的回廊，悄悄溜进我的书房，

只为递上一碗她亲手熬煮、冰镇过的绿豆汤。她抱怨着厨房的烟火气熏坏了她的新裙子，

可那双亮晶晶的眼睛里，分明盛满了期待我尝一口的雀跃。秋雨连绵，

她总爱赖在我的暖阁里，裹着我的大氅，听我念些游记杂谈，听着听着，脑袋便一点一点，

最终靠在我肩上沉沉睡去，呼吸清浅，像只毫无防备的幼兽。冬日大雪封门，她呵着白气，

在雪地上歪歪扭扭写下我和她的名字，然后仰起冻得通红的小脸，笑得没心没肺：“陆野，

你看，这样我们就永远在一起啦！”那时，她眼里的光，足以照亮我所有的晦暗。我以为，

这便是我的一生，守着这份暖，护着这个人，直至白发苍苍。直到王亦深出现。

他是沈听蓝父亲一位故交之子，家道中落，辗转来京城投奔。起初，

我只当他是需要照拂的旧识。沈听蓝心软，见他孤苦，便也常邀他过府说话，

或让我在生意上帮衬一二。我念着他是听蓝看重的人，虽觉此人眼神过于活络，

言谈间总带着几分刻意讨好的圆滑，却也未曾苛待。陆家商号里，

我给他安排了清闲体面的差事，月例银子给得丰厚，只盼他能安分些，莫要让听蓝操心。

可人心不足蛇吞象。王亦深想要的，似乎远不止这些安稳。第一次察觉不对，

是在一个寻常的午后。我去沈府寻听蓝，刚走到她院外回廊下，

便听见王亦深那刻意压低、带着无尽委屈的声音。“……听蓝妹妹，

我知道陆兄待我已是极好，可……可那批货，分明是我日夜盯着才赶出来的，

陆兄他……他却在东家面前只字不提我的功劳，反倒说我延误了工期，

险些误事……我、我人微言轻，也不敢辩驳，只是心里实在憋屈得慌，

才忍不住跟你诉诉苦……”我脚步顿住，一股无名火猛地窜起。那批丝绸，

分明是他负责的环节出了纰漏，染坏了十几匹上好的云锦，若非我及时发现，

亲自带人连夜补救，又厚着脸皮去跟老主顾赔罪，陆家商号的招牌都要被他砸了！

我念及他是初犯，又顾及听蓝的面子，只私下训斥了他几句，并未在众人面前给他难堪，

更未克扣他分毫！他竟敢如此颠倒黑白！我大步走进去，目光如刀般射向王亦深。

他正坐在听蓝对面，垂着头，肩膀微微耸动，一副受尽欺凌的模样。见我进来，

他像是受了极大的惊吓，猛地站起身，脸色瞬间煞白，

嘴唇哆嗦着：“陆、陆兄……你、你怎么来了？”沈听蓝也抬起头，那双曾盛满星光的眸子，

此刻却像蒙上了一层薄冰，带着审视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失望，直直看向我。“陆野，

”她的声音很平静，却像淬了冰的针，“亦深哥哥说的，是真的吗？”“听蓝！

”我胸口堵得发慌，急急解释，“那批货是他……”“够了！”她打断我，

眼神里的失望更浓了，“陆野，我没想到你是这样的人。亦深哥哥已经够可怜了，

你何必还要处处打压他？就因为他寄人篱下，就要受你这般苛待吗？你太让我失望了。

”“失望”二字，像两记重锤，狠狠砸在我心上。我看着她，看着那个曾在我怀里撒娇耍赖，

说会永远信我的姑娘，此刻却为了一个满口谎言的外人，用这样冰冷的眼神看着我，

用这样伤人的字眼指责我。“听蓝，”我喉头发紧，声音干涩，“你信他，不信我？

”她别开脸，不再看我，只对着王亦深温声道：“亦深哥哥，你先回去吧，

这事……我会再问问清楚。”王亦深如蒙大赦，飞快地瞥了我一眼，那眼神深处，

分明藏着一丝得逞的阴冷。他唯唯诺诺地应着，躬身退了出去。屋子里只剩下我和她。

空气凝滞得让人窒息。“你还要问什么？”我看着她，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脚底升起，

“我说的，你一个字都不信，他说的，你便奉为圭臬？”沈听蓝转过身，

脸上带着一种近乎固执的倔强：“陆野，我只相信我看到的事实！

亦深哥哥他……他那么老实一个人，怎么会无缘无故污蔑你？反倒是你，家大业大，

身份贵重，何苦与他一个落难之人过不去？你从前不是这样的！”她眼中的不信任，

像一把钝刀，反复切割着我的心脏。我张了张嘴，却发现所有的解释在她预设的立场面前，

都显得苍白无力。原来，我在她心里，已经变成了一个仗势欺人、心胸狭隘的小人。“好，

好……”我连连点头，心口那股郁气几乎要冲破喉咙，最终却只化作一声自嘲的冷笑，

“沈听蓝，原来在你心里，我陆野便是这样的人。”2 玉碎心寒我转身离开，

脚步沉重得如同灌了铅。身后，是她带着失望和怒意的沉默。自那日起，

王亦深仿佛找到了制胜的法宝。他总能在我与听蓝之间制造出各种“巧合”和“误会”。

有时是我因商号紧急事务未能及时赴听蓝的约，王亦深便会“恰好”出现，陪她游湖赏花，

然后在她耳边“不经意”地提起：“陆兄今日似乎约了城南绸缎庄的柳掌柜……那位柳娘子，

听说可是位妙人儿……” 听蓝的脸色便会瞬间沉下来，等我匆匆赶到解释时，

她只会冷冷丢下一句：“陆野，你太让我失望了。

”有时是我送她的生辰礼——一支价值连城的羊脂白玉簪，

被她发现盒子里夹着一张字迹娟秀的短笺，上面写着些暧昧不清的诗词。那字迹，

分明是王亦深模仿我的笔迹伪造的！我百口莫辩，听蓝气得浑身发抖，

将那玉簪狠狠摔在地上，玉屑四溅：“陆野！你一边与旁人不清不楚，

一边又假惺惺地送我这些！你把我当什么了？！”我看着她因愤怒而涨红的脸，

看着她眼中几乎要溢出来的泪水，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疼得无法呼吸。

我想抓住她的肩膀，告诉她这一切都是王亦深的阴谋，告诉她我陆野此生只爱她一人！

可她用力甩开了我的手，眼神决绝而冰冷：“别碰我！陆野，你太让我失望了！一次又一次！

”“失望”……又是失望。这两个字，成了她刺向我最锋利的武器。每一次，

都精准地扎在我最柔软的地方。我开始变得沉默。面对她一次次的质问和冰冷的眼神，

所有的解释都显得多余而可笑。我看着她眼中的星光一点点熄灭，

被猜忌、愤怒和一种被欺骗的伤痛所取代。而我心中的那团火，也在她一次次的“失望”中，

渐渐冷却，只剩下无尽的疲惫和荒芜。直到那个改变一切的夜晚。江南巨贾来访，

商谈一桩关乎陆家未来数年的大生意。席间推杯换盏，气氛热烈。我酒量尚可，

却也架不住对方几位掌柜的轮番敬酒。席至中段，我已觉头重脚轻。王亦深作为商号管事，

也在席间作陪。他殷勤地为我挡酒，又主动提出送我回府休息。我心中虽对他存疑，

但酒意上头，又当着重要客人的面，不便推拒，便由他搀扶着离席。他只说送我回陆府，

可马车七拐八绕，竟停在了一处灯火辉煌、丝竹靡靡之地——京城最有名的销金窟，

“醉仙楼”的后巷。我心中警铃大作，挣扎着想推开他：“王亦深！你带我来此作甚？！

”他却死死架住我的胳膊，脸上带着一种诡异的笑容，声音却刻意扬高，

带着几分焦急和无奈：“陆兄！陆兄你醉了！快别闹了！听蓝妹妹还在家等你呢！

你非要来找这莺莺姑娘作甚！”他话音未落，后巷暗处，一道纤细的身影猛地冲了出来。

是沈听蓝。她穿着一身素色的衣裙，站在昏暗的光线下，脸色惨白如纸，

一双眼睛死死地盯着我，那里面翻涌着震惊、愤怒、羞耻，最后化为一片死寂的绝望。

她身后，还跟着她贴身丫鬟和两个家丁，显然是得了消息特意寻来的。

“陆野……”她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你……你竟真的……如此不堪！”我脑中“嗡”的一声，酒意瞬间醒了大半。

看着王亦深那副“拦不住我”的虚伪嘴脸，再看看沈听蓝眼中那彻底崩塌的信任，

一股巨大的悲愤和无力感瞬间将我淹没。“听蓝！不是你想的那样！”我挣脱王亦深，

踉跄着朝她走去，“是他！是他设计……”“啪！”一记清脆的耳光，狠狠扇在我的脸上。

力道之大，打得我偏过头去，脸颊***辣地疼。可这疼，

远不及心口那瞬间炸开的冰冷和剧痛。沈听蓝的手还扬在半空，微微颤抖着。

她死死咬着下唇，眼泪终于夺眶而出，大颗大颗地滚落，砸在冰冷的青石板上。那眼神，

像是看着什么肮脏不堪的东西。“陆野……”她哽咽着，声音破碎不堪，

“你还要狡辩到什么时候？我都亲眼看见了！你……你太让我恶心了！

”恶心……她用了“恶心”这个词。最后一丝微弱的希望，

在她含着泪的控诉和那毫不掩饰的嫌恶眼神中，彻底熄灭了。心口那块地方，

像是被生生剜去，留下一个巨大的、灌着寒风的空洞。疼吗？已经麻木了。

只剩下无边无际的冷。我看着她，看着这个我曾视若生命、愿意付出一切去守护的姑娘。

她的眼泪是真的，她的愤怒是真的，她的嫌恶……也是真的。只是，这一切，

都建立在王亦深精心编织的谎言之上，建立在她对我根深蒂固的不信任之上。再多的解释，

又有何用？我扯了扯嘴角，想笑，却只尝到满嘴的苦涩。目光落在她腰间，

那里悬着一枚温润的羊脂白玉佩。玉佩上，并蒂莲的纹路清晰可见，

那是我母亲临终前交给我，让我送给未来妻子的传家之物。三年前，

我亲手将它系在她的腰间，她当时羞红了脸，却紧紧攥着玉佩，小声说：“陆野，

我会好好保管它，就像……就像保管我的心一样。”如今，那颗心，连同这玉佩，

都变得如此可笑。我缓缓抬起手，不是去擦脸上的指痕，也不是去触碰她。我的手，

伸向了她腰间那枚玉佩。沈听蓝似乎意识到了什么，身体猛地一僵，下意识地护住玉佩，

眼中闪过一丝慌乱：“你……你想干什么？”我的动作没有半分迟疑，

指尖触碰到那温润的玉石，然后，用力一扯！“啪嗒！”系绳应声而断。

那枚承载着所有誓言与过往的并蒂莲玉佩，被我紧紧攥在掌心。“陆野！你还给我！

”她尖叫着扑上来抢夺。我后退一步，避开她的手。目光沉沉地看着她，

看着这张曾让我魂牵梦萦的脸，此刻只剩下歇斯底里的愤怒和泪痕。

心底最后一丝温度也散尽了，只剩下死水般的平静。“沈听蓝，”我的声音异常平静，

平静得连自己都觉得陌生，“你既觉得我陆野如此不堪，

如此让你失望、恶心……”我缓缓举起手中的玉佩，在她惊恐的目光中，五指猛地收紧！

“咔——嚓——”清脆的碎裂声，在寂静的后巷中显得格外刺耳。温润的羊脂白玉，

在我掌心碎裂成几块，锋利的边缘刺破了我的皮肤，殷红的血珠瞬间渗出，混着玉屑，

滴滴答答地落在青石板上，晕开一小片刺目的红。沈听蓝像是被那碎裂声抽走了所有力气，

整个人僵在原地，瞳孔骤然放大，难以置信地看着我掌心的碎片和血迹，

脸色瞬间褪尽所有血色，比月光还要惨白。她张着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只有眼泪更加汹涌地滚落。“那这劳什子，”我将掌心的碎片连同血迹，随意地抛在她脚边，

玉屑混着血珠，溅在她素白的裙裸上，如同点点污秽的梅花，“便也不必再留着了。

”我最后看了她一眼，那眼神里，再无半分波澜，只剩下彻底的冰冷和死寂。“从今往后，

你我之间，如同此玉。”“恩断义绝。”3 决绝离京说完，我再不看她一眼，

也不看旁边王亦深那副极力掩饰却仍透出得意的嘴脸，转身，

踉跄却决绝地朝着与陆府相反的方向走去。夜风带着醉仙楼的脂粉香和深秋的寒意，

灌进我的衣领，却再也激不起半分感觉。心死了，便不会再觉得冷了。那一夜，

我没有回陆府。我在城西一家不起眼的小客栈里，对着摇曳的烛火，枯坐了一宿。

脸上被她掌掴的地方早已麻木，掌心被碎玉划破的伤口也停止了流血，结了暗红的痂。

可心口那个巨大的空洞，却依旧呼呼地灌着冷风。天亮时，我回了陆府。府里静悄悄的，

下人们噤若寒蝉，无人敢上前询问昨夜之事。我径直去了书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