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开篇
三叔公的声音在阴冷的刑堂里沉甸甸地压下,不带一丝往日的温和,“弑亲大罪,证据确凿。
家族留你性命,己是仁慈。”
罗格被强按着头,嘶哑争辩:“三叔公!
我不是……不必再说!”
老者断然挥手,转过身去,只留下一个冰冷的背影,“削去族籍,即刻驱逐。
从此,你与罗氏一族,再无瓜葛。”
……骨头断裂的脆响猛地炸开在耳边。
紧接着是膝盖处撕心裂肺的剧痛。
罗格闷哼一声,脸重重砸在冰冷彻骨的金属闸门上,温热的血糊住了视线。
血色的视野里,炎鼋堡垒那铭刻着家族徽记的巨门,正在他眼前缓缓闭合。
门缝后,是几张模糊而冷漠的脸——有平日巴结他的旁系,有曾与他饮酒论道的同辈,此刻他们的眼神统一地写着鄙夷和快意。
更高处,阴影里,三叔公方才那决绝的背影仿佛还在晃动。
“弑亲孽畜!
滚吧!”
执法卫兵队长,那个他曾恭敬称为“七叔”的男人,声音比堡垒外的万年寒冰更冷,军靴狠狠踹在他的腰侧。
一股巨力传来,罗格像破麻袋一样被踢得翻滚出去,彻底脱离了堡垒闸门最后一丝阴影的庇护。
轰隆——!
沉重的合金闸门在他身后彻底合拢,巨响震耳欲聋,彻底隔绝了内里可能残存的最后一丝暖意。
世界,瞬间只剩下一种颜色:死寂的灰白。
只剩下一种感觉:零下七十度,能瞬间冻结血液、凝固灵魂的极寒!
刺骨的寒风如同无数把冰刀,疯狂切割着他***在破烂衣衫外的皮肤,伤口流出的血眨眼冻成暗红色的冰痂。
每一次呼吸,肺叶都像被粗糙的冰渣填满,疼得他几乎痉挛。
他被抛弃了。
像一袋真正的、臭不可闻的垃圾,被家族从光鲜亮丽的堡垒里清扫出来,丢弃在这片被命名为“苦寒纪元”的末世废土之上。
削籍,除名,背上“弑亲”这永世不得翻身的滔天罪名。
社会性死亡之后,紧接着,就是物理意义上的死亡。
“呃……嗬……”他想嘶吼,想质问,想诅咒,但喉咙早在刑架上被烙铁烫坏,只能发出一些破碎不堪、被寒风瞬间卷走的嗬嗬声。
恨!
滔天的恨意如同岩浆,在他冻僵的血管里奔涌,却无法温暖他分毫。
不能死……绝对不能死在这里!
那些陷害他的,污蔑他的,夺走他一切,将他打入这无边地狱的人……还在那温暖堡垒里,享受着本该属于他的一切!
他拖着完全废掉的左腿,用还能动弹的右臂和肘部,一点点、一寸寸地,在混合着冰碴、锈蚀金属片和不明污物的冻土上爬行。
身后,拖出一道断断续续、很快被风雪掩埋的暗红痕迹。
方向?
早己迷失。
唯一的坐标,是远处那座如同巨兽腐烂尸骸般的——废弃处理站。
堡垒所有垃圾的倾泻地,散发着令人作呕的、混合着工业废料和生活腐臭的死亡气息。
那是文明之外的疮疤,是生者绝迹的禁区。
但现在,那是他唯一可能找到“食物”,找到一丝“生机”的地方。
爬!
用尽最后一丝气力,靠着啃噬骨髓的恨意和不甘,爬过去!
体温在飞速流失,意识在寒冷和剧痛中逐渐模糊。
眼前开始发黑……终于,他爬进了处理站的边缘,一头栽进一堆半冻结的、散发着恶臭的软烂废弃物里。
完了……就在意识即将彻底沉入黑暗的前一秒,他的指尖,碰到了一小块硬邦邦、表面粗糙的东西。
半块……压缩饼干?
沾满了霉斑和污垢,散发着难以形容的气味。
垃圾中的垃圾。
他攥紧了那半块发霉的饼干,仿佛攥住了命运唯一的咽喉。
就在他指尖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紧紧贴合那霉斑的瞬间——一道绝对冰冷、绝对机械、毫无生命气息的提示音,如同来自深渊彼岸的裁决,骤然在他脑海最深处炸响:检测到可分解物:过期营养块(严重变质、多重霉变、微生物超标)。
是否分解为‘基础碳水化合物’、‘微量活性酶’、‘未知毒素(可分离)’?
是/否罗格凝固了。
冻得僵硬的血液,似乎在这一刻轰然解冻,然后疯狂奔涌!
他死死盯着脑海中那突兀出现的、散发着幽蓝微光的冰冷文字,瞳孔缩成了最危险的针尖!
这不是幻觉!
绝境……逢生?
滔天的恨意、不甘、狂喜、震惊……最终全部熔炼成一种近乎疯狂的决绝。
他在思维中,对着那个是的选项,发出了无声却竭尽全力的咆哮!
——是!!!
嗡!
指尖那半块发霉饼干,瞬间被一抹幽蓝光芒覆盖,无声无息地分解、消失。
取而代之的,是几粒微乎其微、却散发着纯净微光的粉末,以及一丝从中剥离出来的、令人不适的灰黑色物质瞬间气化消散。
分解完成。
获得:基础碳水化合物*3单位。
获得:微量活性酶*1单位。
提示:材料可首接吸收,或用于重构。
吸收!
念头刚落,那微光粉末便融入指尖。
一股微弱却无比真实的暖流和饱腹感,如同甘霖,瞬间滋润了他即将彻底干涸枯死的身体!
“呵……呵呵……哈哈哈……”罗格趴在恶臭的垃圾堆里,肩膀剧烈地抖动起来,发出压抑到了极致、因而显得无比狰狞恐怖的低笑。
他缓缓抬起头,那双原本死寂绝望的眼睛里,此刻燃烧着足以焚尽整个冰原的幽暗火焰,贪婪地、一寸寸地扫过眼前这座无边无际的……“宝山”!
家族弃我?
世间皆敌?
他颤抖着伸出手,不是去拿,而是去触摸——触摸旁边一块锈蚀的金属,一截断裂的塑料,一片冻硬的兽皮……一道道冰冷的提示音,如同世间最美妙的乐章,接连在他脑海中响起!
当夜。
废弃处理站的最深处,风雪呼啸的巨响,掩盖了一切细微的动静。
在一个勉强避风的角落,一点幽蓝色的、绝非自然形成的奇异光芒,稳定地亮起,映照出一张苍白、染血、却扭曲着疯狂与炽热野望的年轻脸庞。
他掌心之间,粗糙的材料正在幽蓝光芒中分解、重组、塑形……最终,一柄闪烁着冰冷寒光的、虽然简陋却绝对致命的生存匕首,赫然成型!
紧紧握住刀柄,冰冷的触感让他因激动而战栗。
他抬起头,目光仿佛穿透了重重叠叠的垃圾山,穿透了坚固无比的堡垒巨壁,死死锁定了那些此刻正在温暖房间里酣睡的身影。
嘴角,缓缓扯出一个冰冷、残酷,却又带着无尽疯狂希望的弧度。
“等着……”沙哑破碎的声音,如同恶鬼的低语,在绝对零度的寒风中也无法被吹散。
“我……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