铸铁雕花大门缓缓开启,迎面是一座融合了哥特式尖顶与中式飞檐的主楼,石柱上缠绕的藤蔓间点缀着青花瓷片,仿佛两种文明在此处强行共生。
“禾小姐,请随我来。”
管家引她穿过缀满水晶吊灯的走廊,地毯图案却是苏州园林的墨色山水。
她瞥见转角处悬挂的油画——予沐的侧影,金发垂落,眼眸却透着东方水墨的幽深。
会客厅的门被推开时,予沐正用银匙搅动红茶,瓷器是仿明代的霁蓝釉。
“你比电报里描述的更沉静。”
她抬眼轻笑,指尖残留的颜料痕迹在暗色裙摆上晕开,“我父亲对这次合作很期待。”
禾婉解开木箱锁扣,露出裂纹斑驳的宋代瓷瓶:“白侯要的修复技术,禾家从不外传。”
瓶身釉色流淌如水,裂纹处却嵌着欧式鎏金花纹——这正是两大家族百年前共同打造的“融合之器”,也是禾氏产业衰败的源头。
予沐俯身观察瓷瓶,发梢扫过禾婉的手背:“裂纹走向暗合《易经》卦象,鎏金却是威尼斯工艺……修复它,等于揭开旧账。”
她忽然首起身,蓝眸中闪过锐光:“禾小姐此行,恐怕不只是为生意吧?”
窗外雾气渗入室内,禾婉将瓷瓶碎片排列在案几上,动作如行云流水:“予沐小姐的画室有股檀香,与威尼斯颜料混用,倒是新奇。”
她瞥见对方画架上未完成的肖像——画中人竟是自己,背景却是白侯庄园的地下室。
“我们都在寻找答案。”
予沐抿了口红茶,瓷杯边缘的裂痕与瓷瓶如出一辙,“父亲书房里,有禾家二十年前寄来的密信。”
禾婉的指尖顿住,瓷片边缘在掌心留下淡红印痕。
她知道,白侯庄园的雾从不散去——正如两家族血脉里纠缠的恩怨,早被镀上一层华丽的虚伪。
“修复需要七天。”
她起身整理衣袖,绣着竹纹的袖口掠过予沐的画具,“期间,请予沐小姐回避。”
予沐挑眉,颜料在银匙上凝固成暗色斑点:“禾小姐对合作方如此信任?”
话音未落,书房方向传来钟声,十二响,恰是禾氏祠堂报时的古法。
禾婉转身走向客房,中式木屐与大理石地面碰撞出清脆声响:“信任,建立在彼此的秘密足够致命之时。”
走廊尽头,林管家无声伫立,他袖口的暗纹与瓷瓶裂纹完美契合。
夜幕降临,禾婉在客房展开工具,瓷片在灯光下映出暗红血痕——那是二十年前禾家匠人被灭口时溅上的。
修复不仅是技艺,更是揭开白侯走私文物证据的契机。
她蘸取金粉填补裂纹,笔尖颤抖,却听见窗外传来予沐的琴声,旋律竟是禾家祖传的《断弦曲》。
次日清晨,予沐端着托盘踏入修复室,盘中是中式青瓷碗与英式司康饼:“禾小姐的早餐。”
她瞥见瓷瓶己修复大半,裂纹处的鎏金与釉色竟完美交融,仿佛从未分离。
“你用了白侯庄园的地下水?”
禾婉擦拭指尖,水痕在瓷面留下淡蓝波纹,“水质含盐,能中和鎏金的毒性——但会加速瓷身腐朽。”
予沐的笑容僵住,碗中的茶泛起涟漪:“禾小姐的意思是……?”
“修复完成后,瓷瓶会在半年内碎裂。”
禾婉将最后一枚瓷片嵌入,“而证据,将在碎裂时显现。”
雾气再次漫入房间,予沐的蓝眸中泛起复杂的光:“禾家果然深不可测。”
她转身离去,裙摆扫过瓷瓶,留下一缕颜料痕迹——那颜色,与书房密信上的印泥完全相同。
窗外的雾愈发浓重,禾婉知道,这场东西方的博弈,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