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铅云压得很低,像一团泡透了血的旧棉絮,随时会滴下脓汁。
风从裂开的苍穹灌进来,带着硝烟、腥甜的人血,还有空间裂缝特有的腐臭味,呛得人首犯恶心。
林夜半跪在半截楼顶,碎裂的钢筋戳向天空,像一具巨兽的残骸。
他的玄黑战甲早成破布,一道道爪痕与灼痕交错,像被无数恶鬼撕咬过。
血沿着额角滑进嘴角,铁锈味在舌尖炸开。
每一次呼吸,断骨就相互摩擦,火烧似的疼;左臂软绵绵垂着,像根多余的绳子。
右手仍攥着刀。
那柄叫龙骸的长刀布满裂纹,暗金光芒忽明忽暗,像将熄的烛火,却倔强地不肯灭。
脚下,东海市只剩一片冒烟的废墟。
昔日灯火通明的***,如今只剩扭曲的钢筋与焦黑的骨。
哭喊、爆炸、怪兽的嘶吼、能量光束的尖啸,混在一起,像钝锯来回拉扯耳膜。
这是华夏东部的最后一道闸。
闸门若碎,后面便是千里平原、亿万平民。
而他们——龙骸小队——只是闸门上最不起眼的几块碎石。
“队长!
东三区……东三区没了!
老猫他们……全没了!”
通讯器里,猴子嘶哑的嗓音被爆炸撕得七零八落,背景是一阵令人牙酸的甲壳摩擦声。
“西七区请求……”另一个声音刚起,便戛然而止,只剩忙音。
林夜的心脏猛地一缩。
老猫,那个总爱笑、爱炖咸得要命的肉汤的大块头;西七区那群刚学会抽烟的新兵……都没了。
悲怆与怒火在胸腔里翻滚,却被他生生压下。
不能倒。
他是林夜,龙魂军第七旅“龙骸小队”的队长,挂“战神”衔的怪物。
只要他还站着,防线就还算活着。
“吼——”裂空魔猿的咆哮撕开云层,山岳般的身躯投下大片阴影。
它抬手一挥,空间像被无形巨犁耕过,楼体、街道、残骸统统被碾成粉末,笔首朝林夜卷来。
裂缝中,新的异种与飞兽雨点般坠落,尖啸着扑向残存的人类阵地。
绝望像冰水漫过脚踝。
林夜抬头,黑发黏在血污里,眼底却烧着两团幽火。
“指挥部,龙骸呼叫。”
他按下通讯键,嗓音沙哑得像砂纸磨铁,“启动‘终焉’。
重复,启动‘终焉’。”
频道里沉默了一瞬,随后传来低沉的回应:“……收到。
林夜,保重。
华夏会记得。”
巨猿的攻击己到眼前。
“猴子!
铁盾!
还能喘气的!”
林夜嘶吼,体内最后一滴元力被点燃,像点燃一桶火油。
“到!”
稀稀拉拉的回应,却个个带血。
“跟我——”他化作一道黑色流星,逆着毁灭的洪流,迎向那头巨兽。
龙骸长刀发出濒死的龙吟,裂纹中迸出刺目的光,像垂死的龙抬头。
队员们紧随其后,像几粒扑火的飞蛾。
不为胜利。
只为身后那片土地,能再多一口喘息的机会。
“为了华夏!!”
轰——光与热吞没一切。
……黑暗。
没有方向、没有重量。
灵魂被撕成碎片,又像被针线粗粗缝起。
前世画面走马灯般闪回:武考场上,拳力测试机的数字一路狂飙;放榜日,榜单上没有他的名字,周辰的冷笑刺耳;征兵处,他签下名字,母亲在背后偷偷抹泪;新兵营的泥水、第一次杀凶兽的呕吐、授勋台上冰凉的勋章……最后是那场注定失败的战争。
不甘心。
如果能重来…………尖锐的粉笔刮黑板声刺入耳膜。
林夜猛地睁眼,胸口剧烈起伏。
阳光刺眼,空气里飘着粉笔灰和女生发梢的洗发水味。
教室。
蓝白校服。
秃顶老师在讲台上敲黑板。
同桌雷昊用胳膊肘捅他:“老刘盯你呢!”
林夜怔住。
雷昊——那个在第二次兽潮里为救孩子被撕成两截的兄弟,现在正活生生地冲他挤眉弄眼。
他低头看自己的手。
干净、修长,没有刀茧,没有血痂。
这是十八岁的手。
“林夜!”
刘老师皱眉,“下课来我办公室。”
下课铃响。
雷昊凑过来:“你咋了?
魂丢了?”
林夜拍拍他的肩,声音发哑:“等我回来。”
走廊明亮,电子屏滚动着日期:星历209年3月18日,距武考92天。
他站在屏前,指尖微微发抖。
——真的回来了。
回到一切还没开始崩坏的原点。
办公室内,刘老师捧着茶缸,语气恨铁不成钢:“理论又垫底!
就你这成绩,实战再好也白搭……”林夜望着窗外。
远处,C级13号隔离墙像一条灰蛇,蜿蜒爬向地平线。
墙外是荒野,三天后,那里会发生一件极小的“意外”——小到军方档案只用一句“小型能量异常”带过。
却足以让他赚到第一桶金,踏上截然不同的路。
他忽然开口,声音不高,却打断了刘老师的絮叨:“老师,您说得对。”
刘老师一愣。
“从今天起,”林夜收回视线,目光沉静,“一切都会不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