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咖啡渍与蓝图纸2023 年深秋的风总带着点缠绵的凉意,
梧桐叶落在 “拾光” 咖啡馆的玻璃上,又被穿堂风卷走,留下一道浅淡的痕迹。
苏念把画架支在角落靠窗的位置,笔尖蘸着赭石色,
正给画里的银杏叶添最后一道纹路 —— 那是她为出版社画的绘本插图,
主角是只总在秋天捡落叶的兔子,此刻兔子的爪子旁还留着一块空白,她想添点什么,
却总觉得差了点感觉。“抱歉,只剩这个空位了。”男人的声音突然响起时,
苏念的笔尖顿了顿,赭石色在画纸上晕开一小团墨。她抬头,撞进一双带着歉意的眼睛,
睫毛很长,在眼下投出浅淡的阴影。男人穿深灰色风衣,领口别着枚银色钢笔,
笔帽上刻着极小的 “L” 字母,袖口沾着点水泥灰,像是刚从某个尘土飞扬的地方赶来。
他手里攥着一卷蓝图纸,纸边被翻得发毛,边角还沾着几片干枯的梧桐叶。“没事。
” 苏念把画纸往旁边挪了挪,目光忍不住落在那卷蓝图纸上。
图纸边缘露出一点红色马克笔的痕迹,线条凌厉又工整,
她隐约能看到 “滨江公园改造” 的字样,还有角落签着的 “陆时” 两个字,
笔锋利落,带着股不服输的劲儿 —— 后来她才知道,那是陆时改了第五版的设计图,
前四版都被甲方以 “不够有温度” 打了回来。男人把蓝图纸轻轻放在桌角,
动作小心得像在护着什么易碎品。他坐下时,苏念闻到他身上淡淡的松木香,
混着外面冷空气的味道,很干净。咖啡馆里的咖啡机嗡嗡作响,
邻桌的情侣在低声讨论周末去哪里玩,陆时却像是没听见似的,从背包里掏出笔记本电脑,
指尖在键盘上敲了几下,屏幕亮起,全是密密麻麻的建筑数据。苏念重新拿起画笔,
却总忍不住分神。她看见陆时偶尔会皱着眉揉太阳穴,
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看见他把钢笔咬在嘴里,盯着屏幕上的图纸发呆,阳光落在他的发梢,
染成浅金色。有一次,他伸手去够桌角的咖啡杯,手肘不小心蹭到了苏念的调色盘,
淡蓝色的墨水 “啪” 地溅在米白色的画纸上,像朵突然绽开的云。“对不起!
” 陆时立刻直起身,从口袋里掏出纸巾,蹲下来想帮她擦,
动作却又顿住 —— 他怕自己粗糙的指尖会蹭坏画纸。苏念看着他手足无措的样子,
忽然觉得有点好笑,摇了摇头说:“真没事,我回头用白色颜料盖一下就好。”那天下午,
他们没再说话。苏念把兔子爪子旁的空白,改成了一小团淡蓝色的云,刚好遮住那片墨水渍。
画完时,夕阳已经把窗外的梧桐叶染成了橘红色,她收拾画具时,发现桌角多了杯热拿铁,
杯壁还冒着热气,杯垫上用钢笔写着一行小字:“赔你的画纸,下次不会再蹭到了。
”陆时已经走了,蓝图纸的一角还留着圈淡淡的咖啡渍,像是他没说完的一句道歉。
苏念拿起那杯拿铁,抿了一口,甜度刚好,是她喜欢的半糖。她看着杯垫上的字迹,
忽然觉得,这个有点冷的深秋,好像多了点不一样的温度。之后的半个月,
苏念总能在同一时间遇到陆时。他还是坐在那个靠窗的位置,面前摊着蓝图纸或笔记本电脑,
偶尔抬头时,会和苏念的目光撞个正着。一开始,他们只是点头示意,后来熟了些,
陆时会帮她占好位置,苏念也会带两块自己烤的蔓越莓饼干,用纸巾包好放在他手边。
有次苏念带的饼干有点焦,她不好意思地说:“今天烤箱温度没调好,你别嫌弃。
” 陆时却拿起一块,咬了一口,眼睛亮了亮:“挺好吃的,比我楼下面包店的还香。
” 他说着,从口袋里摸出颗橘子糖,糖纸是透明的,能看见里面橙黄色的糖块。
他把糖剥了,递到苏念面前:“交换,我妈寄的,挺甜的。”橘子糖的甜味在舌尖化开时,
苏念忽然想起小时候,外婆也总在她画画时,给她塞一颗橘子糖。她抬头看陆时,
他正低头看着图纸,嘴角带着点浅浅的笑,阳光落在他的侧脸上,柔和得像幅画。那一刻,
苏念觉得,心里某个很久没被触碰的角落,好像被这颗橘子糖的甜味,轻轻敲了一下。
第二章 美术馆与旧公寓陆时约苏念去美术馆那天,下着小雨。苏念站在公寓楼下等他,
手里攥着把浅粉色的伞,心里有点紧张 —— 这是他们第一次单独出去,
不是在咖啡馆那种公共场合。雨丝落在伞面上,发出 “沙沙” 的声音,
远处传来公交车的报站声,她数着路过的行人,直到看见那个熟悉的深灰色身影。
陆时撑着把黑色大伞,快步走过来,把苏念的伞轻轻往旁边挪了挪,
让她完全躲在自己的伞下。“怎么穿这么少?” 他看着苏念身上的浅灰色针织衫,
皱了皱眉,把自己的风衣外套脱下来,披在她肩上。风衣上还留着他的体温,
松木香混着雨水的味道,裹住了苏念。“我不冷。” 苏念小声说,
却还是把外套往身上裹了裹。陆时的伞明显偏向她这边,他的肩膀湿了一大片,
雨水顺着衣领往下滴,却好像没察觉似的,边走边说:“美术馆今天有印象派的展,
莫奈的《睡莲》也在,你不是说喜欢他画的光影吗?”苏念愣了愣 —— 她只在某天下午,
随口跟陆时提过一句,说莫奈能把光画得像会流动一样,没想到他记在了心里。雨下得不大,
却把街道洗得很干净,路边的梧桐树叶子上挂着水珠,像缀了串小水晶。陆时走在她左边,
偶尔会提醒她 “这边有积水”,声音比雨声还轻。美术馆里很安静,
只有脚步声和偶尔的低声讲解。莫奈的《睡莲》挂在展厅中央,灯光柔和,
蓝紫色的水面上漂浮着粉色的睡莲,光影交错,像一场温柔的梦。苏念站在画前,
眼睛都看直了,轻声说:“我小时候总觉得,能把光影画成这样的人,
心里一定装着很多温柔。”陆时站在她身边,目光落在画里的窗户上:“我设计建筑时,
也会想怎么让光在空间里走得慢些。” 他指着画里角落的一扇小窗,“你看,
这个角度的窗,下午三点的阳光会刚好落在地板中央,像块融化的金子。
我之前做滨江公园的设计时,也想在长廊里加这样的窗,可惜甲方觉得浪费空间。
”苏念转头看他,发现他说起建筑时,眼睛里闪着光,
和平时在咖啡馆里沉默的样子判若两人。他的指尖在空气中轻轻比划着,
像是在勾勒那扇窗的形状,语气里带着点遗憾,却又满是热爱。那一刻,苏念忽然觉得,
自己好像更懂陆时了 —— 他不是冷漠,只是把热情都藏在了图纸里。
他们在美术馆逛了三个小时,从莫奈看到雷诺阿,从印象派聊到现代艺术。
陆时虽然是学建筑的,却懂很多画,他能说出每幅画的色彩搭配原理,
还能联系到建筑的光影设计。苏念听得入迷,偶尔会插一两句自己画画的心得,
两个人聊得投机,连时间都忘了。离开美术馆时,雨已经停了,天边挂着道淡淡的彩虹,
像被谁用颜料轻轻抹了一笔。陆时送苏念回家,走到她住的旧公寓楼下时,
苏念指着墙面上爬满的爬山虎说:“这房子有三十年了,是我外婆留给我的。夏天的时候,
叶子会把窗户都遮住,特别凉快。”陆时抬头看了看阳台,
眉头又皱了起来:“结构有点老了,阳台的护栏松动了,你看这里。” 他指着阳台角落,
“钢筋都露出来了,刮风的时候不安全。” 他从口袋里摸出个小本子,
是那种很旧的牛皮纸封面,里面夹着很多张草图。他飞快地画了个简易的结构图,线条清晰,
还标了加固的位置,递给苏念:“下次我带工具过来帮你弄,你别自己爬上去,太危险。
”苏念捏着那张纸,指尖传来纸张的温度,还有陆时笔尖划过的痕迹。
她看着陆时的背影消失在巷口,他走了几步,又回头看了她一眼,挥了挥手,才转身继续走。
苏念站在楼下,风吹过,带着爬山虎的清香,她忽然想起刚才在美术馆里,
陆时替她拂掉肩上落叶时,指尖不经意碰到她衣领的触感,像电流一样,从脖子传到心口,
麻酥酥的。之后的日子,他们像两块契合的拼图,慢慢凑在了一起。
陆时会带苏念去看他设计的建筑,在夕阳下指着玻璃幕墙说:“你看,
这光影像不像你画里的兔子踩在落叶上的样子?” 苏念会把陆时的设计图改成插画,
在角落添上小小的银杏叶,或者一只蹲在窗台上的猫,然后把画偷偷夹在他的图纸里。
陆时的公寓在十五楼,能看到远处的江景。有次苏念在他家里画画,画到深夜,
窗外的霓虹灯把江面染成了彩色。陆时从厨房端来一碗面条,上面卧了个溏心蛋,
还撒了点葱花:“我只会煮这个,你将就吃点。”苏念拿起筷子,小口吃着,面条很烫,
却暖到了心里。她看着陆时坐在对面,有点局促地挠了挠头,说:“其实我练了好几次,
之前煮的要么太烂,要么没熟。” 苏念忽然笑了,
把碗里的溏心蛋夹了一半给他:“很好吃,比我煮的强多了。”窗外的江风吹进来,
带着点水汽。苏念看着陆时低头吃面的样子,忽然说:“陆时,我好像很久没这么开心过了。
”陆时抬起头,眼睛里映着窗外的霓虹灯,很亮。他看着苏念,轻声说:“我也是。
” 他的声音很软,像深夜里的江风,轻轻裹住了苏念的心。那一刻,苏念觉得,
或许外婆说的对,总有个人会带着光,走进你的生活里。
第三章 咳嗽声与检查单变故是从 2024 年春天开始的。
那天苏念约陆时去公园放风筝,她特意选了只兔子形状的风筝,是她自己画的,
翅膀上还添了银杏叶的图案。她提前半小时到了公园,找了片空旷的草地,把风筝线理好,
等着陆时来。可约定的时间过了十分钟,陆时还没来。苏念给他打电话,响了很久才被接起,
电话那头传来他压抑的咳嗽声,声音很哑:“念念,对不起,我…… 我可能来不了了。
”“你怎么了?” 苏念的心一下子提了起来,她能听到电话里陆时的呼吸很急促,
像是很吃力。“没事,就是有点感冒,咳嗽得厉害。” 陆时的声音很轻,带着点掩饰,
“你别等我了,自己玩会儿,注意安全。”苏念挂了电话,心里却总觉得不安。
她想起前几天见陆时,他就有点不对劲,脸色苍白,说话时总忍不住低头咳嗽,她问起时,
他只说是最近赶项目,没休息好。苏念咬了咬唇,还是决定去陆时的公寓看看。
她买了点感冒药和止咳糖浆,打车到陆时楼下。敲了很久的门,才有人来开。
陆时穿着灰色的家居服,头发乱糟糟的,脸色白得像纸,嘴唇没有一点血色。他看到苏念,
愣了愣,声音沙哑:“你怎么来了?”“你都咳成这样了,还说没事。” 苏念把药递给他,
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烫得吓人,“走,我带你去医院。”陆时想推辞,却被苏念拽着胳膊,
没力气反抗。去医院的路上,他靠在苏念的肩膀上,咳嗽得更厉害了,
苏念能感觉到他的身体在发抖。她轻轻拍着他的背,心里像被什么东西揪着,疼得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