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眼前是一片废墟，曾经象征着城市繁华的摩天楼如今像被啃过的骨头，歪歪扭扭地插在灰蒙蒙的天幕下，玻璃幕墙碎成了尖锐的棱角，反射着猩红雨水里的诡异光纹。
空气中弥漫着三种味道：雨水的腥气、某种生物腐烂的恶臭，以及……硝烟的余味。
“咳……咳咳……”剧烈的咳嗽让林默的胸腔像被撕裂，他咳出一口带着血丝的唾沫，混着泥浆溅在身前那只早己失去温度的手背上。
那是张岚的手。
曾经在训练场上能一拳把他打飞三米远的张岚，曾经在宿舍里偷偷给大家分藏起来的压缩饼干的张岚，曾经笑着说“等这场鬼日子结束，我请你们去吃巷尾那家最辣的火锅”的张岚，现在只剩下一只伸在外面的手，身体的其余部分，都被压在坍塌的混凝土块下面，只有暗红色的液体顺着石块的缝隙不断渗出，与雨水汇成细小的溪流。
“岚哥……”林默的声音嘶哑得像被砂纸磨过，他想伸手去握住那只手，指尖却在距离皮肤还有几厘米的地方停住了。
太凉了。
凉得像他第一次见到“那些东西”时，从脊椎里冒出来的寒气。
三年前，“神祇复苏”的消息还只是网络上博眼球的谣言，是某些阴谋论者口中的呓语。
那时候的林默，还只是星城第三中学一名普通的高二学生，每天操心的是下个月的模拟考，是隔壁班那个总穿着白裙子的女生会不会经过自己的窗前，是周末能不能偷偷溜去网吧打一晚上游戏。
首到“大撕裂”那天。
没有任何预兆，全球各地的天空同时出现了巨大的裂缝，裂缝中涌出的不是岩浆，不是寒冰，而是一种无法用科学解释的“神性光辉”。
紧接着，那些只存在于神话、传说、古籍中的名字，一个个降临了。
北欧的奥丁、雷神索尔；希腊的宙斯、海神波塞冬；东方的玉皇大帝、如来佛祖；甚至还有那些早己被遗忘在历史尘埃里的、来自更古老文明的神祇……起初，人类以为这是神的恩赐，是文明的升华。
首到第一个“神罚”降临。
仅仅因为一座城市的居民在祷告时不够虔诚，执掌“审判”的神祇便降下了雷火，整座百万人口的城市，在一小时内化为焦土。
恐惧，像瘟疫一样蔓延。
人类终于明白，这些所谓的“神祇”，根本不是慈悲的救世主，而是将人类视为蝼蚁、可以随意玩弄的存在。
他们的力量远超人类的想象，科技在神性面前不堪一击，核弹的爆炸，甚至无法损伤一位低阶神祇的神躯分毫。
于是，“末日”开始了。
不是小行星撞击，不是丧尸病毒，而是来自“神”的清洗。
人口锐减，文明崩塌，幸存的人类躲进地下工事，或者依附于某些愿意庇护人类的“善神”麾下，成为最低贱的信徒，苟延残喘。
但也有一部分人，不愿屈服。
他们发现，在神祇降临的同时，一部分人类也觉醒了特殊的能力，这些能力被称为“神力亲和”，虽然远不及真正的神祇，但足以让人类拥有反抗的资本。
这些人，被称为“弑神者”。
林默和张岚，就是“弑神者”中的一员，隶属于一个名为“破晓”的反抗组织。
他们今天的任务，是潜入这座被称为“遗弃之都”的废墟，寻找一件据说能克制神祇的远古遗物。
然而，他们低估了这里的危险。
他们遇到的不是普通的变异生物，也不是低阶的神仆，而是一位真正的神祇——执掌“贪婪”的玛门。
仅仅是玛门的一道神念威压，就足以让大部分“弑神者”失去战斗能力。
张岚为了掩护林默撤退，引爆了身上的“神性炸弹”——那是用牺牲的同伴遗体中提取的微弱神性制作的武器，威力巨大，但使用者也必死无疑。
爆炸暂时逼退了玛门，却也让本就残破的废墟彻底坍塌，将张岚埋在了下面。
“吼——！”
一声非人的咆哮从废墟深处传来，猩红的雨水被震得西散飞溅。
林默猛地抬头，看到不远处的断壁残垣后面，一双闪烁着贪婪绿光的眼睛，正死死地盯着他。
是玛门的神仆，一群被“贪婪”神性扭曲的怪物，它们的外形像是由无数只眼睛和手臂组成的肉瘤，每只眼睛里都充满了对血肉的渴望。
林默握紧了手中的“破神刃”——一把用陨铁混合神性碎片打造的长刀，刀刃上还残留着张岚的血迹。
他的身体还在因为玛门的威压而颤抖，但他的眼神，却变得异常冰冷。
恐惧吗？
当然恐惧。
但比起恐惧，更强烈的是愤怒，是不甘。
凭什么？
凭什么这些所谓的“神”可以肆意践踏生命？
凭什么人类要像蝼蚁一样被屠杀？
凭什么他的同伴，要一个个离他而去？
“来啊……”林默低吼着，缓缓站起身。
雨水打在他的脸上，冲刷着污泥和泪水，露出他年轻却布满伤痕的脸庞。
他的左臂在刚才的爆炸中被划伤，伤口深可见骨，但他仿佛感觉不到疼痛，只有一股灼热的力量，在胸口处不断翻涌。
那是他的“神力亲和”能力——“燃血”。
可以通过燃烧自身的血液，暂时获得远超平时的力量和速度，但代价是生命力的急剧消耗。
“吼！”
第一只怪物扑了上来，无数只手臂挥舞着，带着腥臭的风，抓向林默的头颅。
林默没有后退，他迎着怪物冲了上去，破神刃在雨中划出一道银亮的弧线。
“嗤啦！”
刀刃切开了怪物的肉瘤，绿色的腥臭液体喷溅而出。
但这只怪物的生命力极强，被切开的伤口迅速蠕动着，想要愈合。
“还不够……”林默咬紧牙关，体内的“燃血”之力再次爆发，他的眼睛里布满了血丝，速度陡然加快，手中的破神刃如同狂风暴雨般落下，每一刀都精准地斩在怪物的要害——那些闪烁着绿光的眼睛。
“嗷——！”
怪物发出凄厉的惨叫，最终化为一滩绿色的脓水，融入泥泞之中。
林默拄着刀，大口喘着气，胸口的灼痛感越来越强烈，视线也开始有些模糊。
但他知道，这仅仅是开始。
更多的怪物，从废墟的各个角落涌了出来，数量至少有上百只。
它们的嘶吼声汇聚在一起，仿佛要将这片废墟彻底吞噬。
“岚哥，看到了吗？”
林默轻声说道，像是在对地下的张岚说话，又像是在对自己说，“我还没倒下……”他深吸一口气，将破神刃横在身前，摆出了战斗的姿态。
雨水顺着他的发梢滴落，在他脚下的泥泞中砸出小小的水花。
“想把我变成你们的养料？”
林默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股决绝的意志，“那就用你们的命来换！”
就在这时，远处的天空中，猩红的雨幕突然被撕裂开一道口子，一道更加恐怖、更加磅礴的气息，缓缓降临。
那是玛门的气息。
它回来了。
林默猛地抬头，望向天空中那道越来越清晰的裂缝，眼中没有恐惧，只有一种近乎疯狂的战意。
他知道，自己今天可能真的要死在这里了。
但他不后悔。
因为他是“弑神者”。
是为了人类的自由，敢于向神祇挥刀的人。
哪怕粉身碎骨，也要在这烬土之上，留下属于人类的呐喊。
猩红的雨，越下越大了。
废墟之中，一人，百怪，以及即将降临的神祇。
战斗，一触即发。
而林默不知道的是，他胸口那股灼热的力量，除了“燃血”之外，似乎还有着某种他从未察觉的、更加古老、也更加恐怖的东西，正在悄然苏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