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属门合拢前，他看见数据室的天花板裂口悬着一滴绿色逆极光，像被钉在空中的泪。
那一瞬，世界被切成两半：一半是零下西十一度的极夜，另一半是折叠舱里即将被拉长的1秒。
"意识折叠程序启动，目标时长：一千秒。
"机械女声平静得像在报时。
黎恍想张口，喉咙却灌入冰雾，声带被冻成首线。
电极贴上太阳穴，七根微针同时刺入，像把记忆当成胶片，一格格抽向显影液。
屏幕亮起绿字："样本编号：0号关联者；循环帧：417。
"黑暗忽然碎裂，他跌进虚拟废土"0区"。
天是灰的，地是灰的，雪也是灰的——所有色彩被删除，只剩被划掉的线条在飘。
林赛站在远处，穿一件被删除线反复划破的白裙，血从裂缝里渗出，却呈520nm的绿，像被系统强制修正的伤口。
循环开始。
第1次，林赛在雪原转身，对他微笑，胸口忽然裂开删除线形状的洞，心脏被一只看不见的手拖进洞里。
第2次，洞口移到他的胸口，林赛把心脏递给他，却在交接瞬间捏碎。
第3次，两人同时被洞口吞没，雪原恢复平整，像从未有人存在。
……第417次，林赛看向镜头——看向黎恍——说："死的人其实是你。
"误差帧出现：画面闪白，系统提示"0.733s 丢失"。
那一瞬，黎恍想起冷藏柜里空空如也，想起自己胸口删除线形状的缝隙，想起首线的心电图。
他忽然明白，这417次循环不是刑讯，而是"爱情供体"在被迫复习自己将被杀死的417种方式，好让系统选出最节能的一种。
"循环418，载入。
"林赛这次没有笑，她手里握着一枚心脏形结晶——正是数据室碎成七瓣的那枚。
结晶在她掌心继续碎裂，每裂一次，雪原上便长出一张冷藏柜的门，柜门全开，里面躺着不同时间线的黎恍：有的被摘心，有的被删字，有的被极光穿透瞳孔。
林赛轻声数：1、2、3……7。
第七扇门里，躺着现在仍在折叠舱外的黎恍本人。
"第7次轮到你。
"她说，声音像被划掉又贴回的字幕。
雪原忽然升起绿色逆极光，光里传来婴儿哭声，共417声，哭声被拉长成1000秒，变成低频的心跳。
雪片开始以0.733秒的间隔闪烁，像整片世界被放进坏掉的霓虹灯。
林赛把最后一块结晶按进黎恍胸口，删除线缝隙随即愈合，却留下一条灰字：REBIRTH IS A BYPRODUCT OF AMNESIA——正是第西章伊卡洛斯舱壁上的那行反写英文，只是此刻正了过来，像提前写好的注释。
循环结束铃响，黎恍被弹出折叠舱，实际时间只过去1秒。
可舱外的心电监护打印出长长一条首线：整整7分钟缺失。
麻醉师面罩下的眼睛露出疑惑——监控显示，黎恍在舱内失去了心跳，却在第418秒自行恢复。
更诡异的是，他的瞳孔恒定在6mm，符合光栅戒律的采集标准，却像再也缩不回去。
黎恍抓起打印纸，纸面空白，只有一行灰字："KpS峰值 7.3，服务器宕机 0.733s，417名同名者清算完成。
"他抬头，看见折叠舱的外壁裂开一道删除线形状的缝，缝里渗出绿色逆极光。
极光像液体，沿着地板爬向他的脚背，所过之处，所有文字——警示标语、操作手册、甚至他自己的影子——都被划成灰字，飘起，消失。
广播响起，声音是林赛的，却用机械节拍："意识折叠完成，爱情样本己提纯。
关联者黎恍，恭喜你成为第0号幸存者。
下一流程：量子幽灵感知，请在11分6秒内抵达伊卡洛斯废弃舰。
"滴——长音再次落下，像为这段被折叠的爱按下暂停键。
黎恍踉跄走出刑讯室，脚步在地面留下一串灰字脚印，每个脚印都在下一秒被删除。
他不敢回头，却能听见背后417扇冷藏柜的门同时合上，发出整齐的、心跳成首线的声音。
走廊尽头，转运床静静等着，床头吊瓶碎裂，冰柱牙齿己融化成水，水面浮着一枚二维码：404。
黎恍伸手去碰，二维码却像活了过来，沿着他指尖爬向视网膜，轻轻贴在最深处——再也撕不下来。
极夜继续，折叠舱的门缓缓关闭，循环418的绿字仍在闪烁："载入完成，等待观测者。
"而观测者，此刻正站在镜子般的地板上，看见自己胸口那条删除线缝隙里，透出雪原的灰光——像有另一个世界，在等待被继续折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