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爸疼爱阿雅，他会将原本属于我的房间腾出来让给她。会将我碗里的肉，

包里的糖都掏出来给她。他嘱咐我：“要带阿雅走出大山，待她如亲妹，彼此相依！

”后来我终于带着阿雅考上了大学，去了大城市，带着她走了很多地方。

阿雅最后说：“林子峰，我想回家！”于是我带着她回到了到高岭山。

将她埋在了阿爸的坟旁。1阿雅的后事料理完后，我把自己困在了大山，日子春去秋来。

我会时不时怀念北方沈市里漫天的雪花。阿雅的手表一直被我揣在怀里，

时间仿佛碎在了指针圈圈走动的圆盘上，过往的岁月清晰如昨。第一次见到阿雅，

是在我十岁那年夏天，山间清爽的风把原本的酷热吹散了不少，

在树间知了没完没了扯着嗓子叫喊的热闹声中。阿爸领着一个皮肤黝黑，

瘦瘦小小的女孩子回了家。“阿雅，以后这就是你的家，这个是你哥哥，他叫林子峰，

比你大差不多一岁！”“快叫哥哥！”她沉默半响，抬眼看着我，

额头碎乱的刘海被汗水黏在一起，脱色的连衣裙后背拉链已经坏了，用简单的扣子维系着，

脚下不合脚的男生硬胶凉鞋将她的小脚后跟磨破了皮。在镇上，女生的东西总比男生的贵。

我知道她！阿爸前几天和我说过，他工友的女儿，出生时母亲大出血就死了，

然后家里老人也不在了，她父亲得了癌症，刚走没多久。阿爸见小女孩可怜，

就主动将她领了回家。并把我原本的小房间腾出来给她。

再三嘱咐我：“虽然阿雅不是你的亲妹妹，但是以后你们要互相照顾，你要尽哥哥的责任！

”我似懂非懂的点点头。和阿爸相依为命十年，多一个妹妹，其实挺让人期待！

母亲在我出生没多久，就逃离了这里，她说大山里面贫苦的生活不值得她留守，

所以她抛弃了我和父亲。“吃糖吗？”我主动伸手，递过去我藏了很久的玉米软糖，

很香很甜，这也是我目前最拿的出手的欢迎礼物。她点点头，将糖拿过来。撕开糖衣后，

她扯断了软糖。“一人一半！”她对着我笑，眼神里的笑意像是被洗过一样明亮。

阿爸见此场景，极为欢喜。蹲下来，一手搭着我的肩，另一只手摸着阿雅的头。

“以后我们就是一家人了！”阿雅很勤快，刚进房间就开始收拾东西，独立到不像话。

其实她一开始是拒绝的搬进这个房间的，她和阿爸说。“林叔，我可以住柴房，

或者睡在大厅，我很好养的。”阿雅的语气中带着与她这个年纪不相符的成熟口吻。

因此我第一时间就对这个新来的妹妹充满好感，

血液里当哥哥的责任感一下子就被激活起来了。我连忙摆摆手：“阿雅，

以后这就是你的房间，我有我自己的秘密基地！”而阿爸对于这声“林叔”，

也没有丝毫介意。“林子峰有自己的小天地，他喜欢得不得了，你就安安心心住里头。

”阿雅的行李很简单，一个蛇皮袋，里面除了简单的衣物外大部分都是旧书。

我的秘密基地其实就是柴房上面加个隔板的隔层间。里面有我平时喜欢倒腾的小玩意儿。

还有我收集的瓶瓶罐罐，能换钱。就是蚊子多的不像话！阿雅刚刚到家的第一晚，

家务活就没我什么事了。烧水，扫地，洗碗，还有～做菜！

十岁的我看着这个比我小一岁的勤快妹妹，产生了强烈的愧疚感。“林子峰，

你不要跟我抢活了，如果没有活干，我又会被赶走的，舅舅和舅妈就是这样赶我走的！

”我鼻子一酸。“阿雅，你记住了，这是你家！”阿雅动作停顿了一下，继续扫地，

没说任何一句话。今晚阿爸接到一个散活，是要去镇上卸货。

出发前他再三交代我照顾好阿雅。我计划带阿雅去隔壁小胖家看电视，顺便把她介绍给大家。

我们几个年纪相仿的小孩都很默契，每晚都不约而同跑去小胖家看电视，

因为只有他家有电视机。没想到刚到门口，他们就拦住了阿雅：“不准天煞孤星进家里，

会衰！”“对，我阿爸阿妈都说她是扫把星，能克死人，我们不欢迎她！

”一向温和的我第一次握着拳头和他们打了起来。等小胖爸妈出来想要说点什么的时候，

我已经拉着阿雅的手，头也不回地走了。“阿雅，你不要听他们瞎说，我有一本漫画书，

可好看了，回家我给你看！”那晚阿雅说的话我伤感至今。“林子峰，

你知道我为什么不叫你哥哥吗？还有，不肯叫林叔阿爸。”“你不好意思呗，我不介意，

阿爸也不介意，反正我们是一家人！”“因为村里的人都说，我会克死家里人，所以，

我只能有林子峰和林叔，我不敢有哥哥和阿爸！”那晚山间的路格外漫长。

幸好那时月光明亮，亮到可以一直看清回家的路。2阿爸到家已是深夜。

他原想静悄悄回房间，怎料阿雅开了房间灯走出来。在阿爸惊讶的眼神中，

她把木橱柜里的饭菜拿出来，这是她后来重新做的。“做工到半夜，肚子会饿的。

”“怪不得都说女儿是父亲的小棉袄，我这下可算是知道了，哈哈哈！

”阿爸从口袋掏了很多糖给阿雅。“快点回去睡觉，以后不准等我回家了，你还在长身体呢。

”深夜里的阿爸压抑不住内心的喜悦，翻柜子拿出了白酒，没多久又自顾自的唱起了歌。

我被歌声吵醒，我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见到阿爸这么开心了。阿雅把所有的软糖挑出来，

塞到我手上，才回了房间。饭桌上的菜很简单，因为灯光与歌声却能折射出温暖的色泽。

我能明显感受到，这个家，因为阿雅的到来，开始变得温馨起来。

第二天小胖带着几个小伙伴来道歉，阿雅很大度的原谅了他们。

她的理由很简单：“因为你们都是林子峰的好朋友！

”小胖在旁边搂着我说：“你妹妹其实挺漂亮的，她比你更像我们村里的小孩，

因为你太白了，像个娘们儿！”我确实从小皮肤白皙，不像山里的小孩皮肤天然黝黑，

年少无知的我还因此苦恼了许久。阿爸跟我解释过：“你随你阿妈，你阿妈可是城里的姑娘，

可好看了，很美很美！”没多久我就开始带着阿雅采药草，然后连同我那些瓶瓶罐罐都卖了。

给阿雅买了适合她的鞋子和裙子。阿爸是工地上的小工，平时也干点散活，

日子虽然过得紧巴巴，但很安稳开心。阿雅的学习成绩很好，出类拔萃。

奈何我们地区教育资源有限，所以她也只能跟我上同一所初中，高中。我比她高一届。

高三刚刚开始没多久，便开始有女生给我写情书，在众人的评论中，

我貌似稳居校草这个虚位。而这个情书递交人毫无意外就是我这个众人皆知学霸妹妹。

我疼爱妹妹也是素有口碑，所以她们觉得，能和阿雅搞好关系，再进一步，会比较顺利。

她们又怎会知道，

阿雅每次把情书递到我手里后都会恶狠狠地威胁我：“如果让我知道你早恋，你就死定了！

”每每听到这句话我都觉得阿雅长大后变凶了呢，小时候她可温柔了。“林子峰，可别忘了，

你可答应过林叔，要做好火车头，带领全家走出大山。”此话又燃烧起了我的斗志。

奈何学习上我是上心不上道，虽说成为了村里第一个大学生，可也只是普通的大专成绩。

阿爸再次心满意足哼着歌。提前放假回到家中的我开始做攻略，幻想着大学的美好生活。

又时常因为学费而担心。近年来，为了供我和阿雅读书，阿爸工作越来越拼命，

身体也越来越不好。高考成绩刚出来，他就已经暗地里跟亲戚们借钱了。

所以我制止了他要在家里摆几桌的念头。一来家里经济能力有限，二来太麻烦。

何况以阿雅的成绩，只要稳定发挥，明年考个重点大学没问题，到时再摆。

阿爸同意了我这个说法。今天是阿雅的17岁生日，碰巧周日，她不用补课。

阿爸交代我在家杀鸡后，就说要去接她回来。明明下周就放假了，

可他为了能和这个宝贝女儿一起过生日。宁愿多折腾一回往返上百里的山路！

我只能一个人对着手中不断扑腾的公鸡下手了。天气突然阴沉沉的下起暴雨来，

我的左眼也跟着跳个不停。一直到晚上，我还是没见到两人归家的身影，我越来焦虑不安。

咨询了学校，老师说阿雅跟家长回家了。而阿爸的电话，一直没人接听。等联系上的时候。

已经出事了！3阿爸搭着阿雅在归家的途中，雨天的山道湿滑，导致摩托车失衡，

两人翻滚下山。他为了保护阿雅，头部背部多处严重受伤，发现时，人已经走了。

没留下任何遗言！根据当地的习俗。阿雅是养女，未进祠堂，不能披麻戴孝参加葬礼。

所以在阿爸出殡的时候，她只能跪在不远的山丘上，把头不断磕到泥土里。一次又一次！

村里的人又开始对着阿雅指指点点议论纷纷。“这女的果然是天生命硬，出生克死母亲，

后面又克死亲生父亲！”“心地善良的老林收养她七年，最后也被她克死了！

”“真是天煞孤星的命，谁靠近谁倒霉！”“就是可怜了小峰这个好孩子。

”面对这些指点我选择了沉默，甚至认同，不再为她辩驳任何。彼时阿雅在一旁看着我。

阿爸的房间里，她一把拉住我，此时我已经几天没有理会她了，她问：“林子峰，你恨我吗？

”闻言，我心头一怒，用力一把推开她，她没反应过来，身子就沉沉的撞到了墙上，

发出一声闷响。“如果不是你这个天煞孤星，阿爸就不会死，你觉得我该不该恨你，

你给我滚！”阿雅的身子顺着墙边一直滑落到地上，她把头埋进了交叉的双臂之间。

一颤一颤的抽泣着。左手上，还戴着阿爸给她买的手表，17岁的生日礼物，

阿爸在学校见到她的第一时间就帮她戴上了，直夸自己眼光好。这是他攒了很久的钱。

我心闷的难受！大步跨过她，离开了家。晚上家里的空荡荡让我感到害怕和不安。阿雅走了。

她把手表留在了阿爸的灵牌前。

恍惚间我仿佛又看到了阿爸蹲下来说以后我们就是一家人啦的场景。

“林子峰你要照顾好阿雅！”我好像又听到了阿爸的声音，在我耳边不断绕着。原来，

这就是阿爸留给我的遗言！我才严重意识到，阿爸不在了，我和阿雅，就只剩下彼此了。

我开始发了疯一般四处寻她，沿着山路不断叫她的名字。

邻居们知道我是去找阿雅时变得异常冷漠，在他们的神情里我能清楚的猜到。

他们巴不得阿雅离得村子远远的。所以诺大的山头里，就只有我自己还有电量告急的手电筒。

正当我惶恐万分时，阿爸坟前的光吸引了我，我快速赶到时，只见阿雅跪在坟前。

她借着烛光，在修补被风吹破的花圈，坟前零散的祭品也被她重新归位。

夜里的山风裹挟着寒意，微弱的蜡烛光映在她脸上，旁边草丛处虫叫声变得格外悲伤。

她一声又一声地喊着我从未听到过的“阿爸！”她的声音在在回荡。

带着无法言语的难过和悔恨，穿透我的五脏六腑。我跪在阿爸坟前，重重的嗑了三个响头，

向他郑重承诺我会照顾好阿雅的！我将手表再次戴回阿雅手里。像七年前那样，拉着她，

往家里走。“阿雅，你还有我，我们回家！”阿雅看着前面坚毅的脸，突然就觉得，

被他牵着往前走，很心安。一段日子过去，村里依旧对阿雅指指点点。

在经历了老人们轮番往阿雅房间泼尿的事件后。我做了两个决定！4第一就是搬家！

高中在南牧镇里，阿爸之前的工地也在旁边，我向包工头证明了我有一身的力气后，

他收了我，小工一天七十块。正常的小工价每天都在一百左右，但他说我还未够十八岁，

使用童工，他要担风险。我们搬到工地旁的时候，炎热的夏天还没过去。

铁棚搭建的简陋出租屋里像个无限接近熔点的大蒸炉，使人热得狂燥。“每月200块，

15号交房租，如果不是工地上的师傅介绍过来。我可不敢将房子租给小孩。

”房东是个秃头大叔，将钥匙塞到我手上后，

就踩着脚底下的黄黑胶拖鞋快速逃离了这片酷热的铁棚住房区。

随后便见他一头钻进了隔壁几层高的小洋房了。

他自然也就没有听到阿雅半侧在我身后小声说的那句：“谢谢！

”“以后我肯定也能让你住上有空调的房子。”我指着空调主机外挂的房子对着阿雅说。

她笑着点了点头，手脚利索地开始打扫租房的卫生。她又恢复了小时候安安静静的样子。

阿雅身子很瘦弱，一米六五的身高却不到九十斤。梳着两条长辫子，有两个很可爱的小酒窝。

长大后的她就像我们的高岭山一样，清秀美丽。

狭小的单间很快就被我们用工地上捡回来的水泥袋子隔出来了一房一厅。

大厅地上铺上一张凉席，便是我的床，房里简单的床铺桌子，留给阿雅。

高三重点班的学生要有自己的空间好好学习。正当我想问她今晚想吃什么的时候，

已经看到她拿起课本在学习了。

里的闷热和旁边工地机器嘈杂的轰鸣声取代了山里边的清爽和知了扯着嗓子叫个不停的声音。

看着她的身影，我的视线不自觉就模糊起来。因为我的第二个决定是：辍学！阿爸不在了，

我以后就是这个家里的顶梁柱。家里要有经济收入，

所以当我听到工资只有70块一天的时候，我没有任何纠结，当场就接受了。阿雅拗不过我，

无奈接受了我辍学这个事。为了省住宿费，阿雅开学后就办理了走读生手续。

她不舍得花两块钱坐公交车，她说每天走五公里的路对山里长大的小孩来说，再容易不过了。

“林子峰，你手机用不了，挺不方便的。”我用的是阿爸的旧手机，这两天突然就坏了，

修也修不好。“没事，你有什么就打房东的电话或者包工头的，能找到我。”“嗯！

”没想到第二天晚上，学校里还真的有人打电话给包工头说找我。

“你是陆小雅的家长林子峰吗？陆小雅涉嫌在校盗窃他人物品，需要家长过来一趟。

”陆小雅是阿雅的名字，由于阿爸的综合情况，无法将她的户口迁至我们名下。我心头一紧，

借了工友的自行车，急匆匆的往学校赶去。5“林子峰，我知道你们家的特殊情况，

我也知道小雅一直都是个听话的学生，只要你们把手机交出来，归还人家，写个检讨，

就没事了。”教导主对于我这个刚在她手底下毕业的学生并不陌生。

阿雅也是长期霸榜年级前三的学生，平时一向乖巧听话。

只是这次班里有同学举报说自己私底下带来的手机在上体育课的时候被偷了。

有同学指证当时就只有阿雅一个人留在班里，其他人都出去了。

而且一向在食堂只吃青菜的她今晚居然要了两个鸡腿。

她们还看见阿雅往书包里偷偷摸摸塞东西！肯定是想着能把手机卖个好价钱，犒劳一下自己，

不然怎么会突然舍得吃肉了。这就导致了大部分同学都认为是她偷的手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