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仙人途经，灵光乍现
陈一刀是被村里的狗吠声吵醒的。
不同于往日零星的犬吠，今日的狗叫得格外急促，甚至带着些惶恐，此起彼伏，搅碎了山村的宁静。
他年纪大了，睡得浅，醒来后便再难入睡。
撑着炕沿，费力地坐起身，骨头缝里仿佛塞了冰碴子，又冷又疼。
窗外，似乎还有村民嘈杂的议论声，隐隐约约传来。
“山那边…光…夜里…吓人…莫不是…山神爷发怒？”
陈一刀侧耳听了片刻，摇摇头。
山里天气多变，偶尔有些异常天象也是常事，村民们总是大惊小怪。
他慢吞吞地披上衣服，拄着那根磨得光滑的木杖，一步步挪到院中，准备像往常一样，坐在矮凳上，看着日头爬过山头。
然而，今日的卧牛山，似乎真的有些不同。
晨雾缭绕的山峦间，隐约有一抹极淡的、异样的清光流转，与他百年来所见的任何霞光雾气都迥然不同。
那光，看着就让人心头发畅，连呼吸都莫名轻快了些。
陈一刀眯着昏花的老眼，看了半晌，心下嘀咕：莫不是真老了，眼睛也花了？
就在这时，村口突然传来一阵更大的骚动，夹杂着孩童的惊呼和村民敬畏的低语。
陈一刀循声望去，只见两道身影，正从村口那条泥泞的小路上走来。
来人是一男一女。
男子身着青色道袍，身姿挺拔，面容俊朗，看起来不过二十出头，眼神却透着一股与年龄不符的淡漠与沧桑。
女子则是一袭白衣，容貌清丽绝俗，神情冷冽，仿佛不食人间烟火。
他们步履从容，看似不快，但几步之间，便己从村口到了村子中央，衣袂飘动间，不染半点尘埃泥泞。
村民们何曾见过这般人物？
一个个看得呆了，畏畏缩缩地聚拢在一起，不敢上前，也不敢出声，仿佛生怕惊扰了对方。
孩子们躲在大人的身后，既害怕又好奇地偷眼瞧着。
陈一刀心中也是一震。
他活了一百年，也没见过这样气度的人物。
那通身的气派，那仿佛与周围贫瘠山村格格不入的洁净与超然，让他脑海里猛地跳出两个字——仙人！
难道…昨夜那道光，山里传来的异样感觉…那对男女在村子中央略一站定，目光淡淡扫过周遭面带敬畏、衣衫褴褛的村民，眉头几不可查地微微蹙起，似乎对这里的污浊和贫瘠感到些许不适。
青衣男子开口，声音清朗，却带着一种天然的疏离：“我等途经此地，感应到一丝灵机波动。
尔等近日可曾见过什么异常之事？”
村民们面面相觑，噤若寒蝉。
最后还是老村长颤巍巍地站出来，恭敬地回道：“回…回仙师的话，昨夜…昨夜山里好像有光落下，狗叫得厉害，别的…别的就没了。”
白衣女子闻言，眸光微闪，与男子对视一眼。
男子略一沉吟，道：“看来方位无误。
罢了，既然途经此地，也算一场缘法。”
他手腕一翻，掌心不知何时多了几枚淡黄色的符箓：“此乃‘驱病符’，焚化化水，可治寻常病痛，予你们吧。”
老村长又惊又喜，连忙双手接过，连连道谢。
村民们也纷纷露出感激和渴望的神色。
那白衣女子目光掠过村民，忽然淡淡开口，声音清冷如泉：“师兄，既赐缘法，不妨看看这些凡人之中，可有身具灵根者？
或许能为一二宗门添个杂役仆从。”
青衣男子闻言，微微颔首：“师妹言之有理。”
他目光再次扫向人群，村民们虽不懂“灵根”为何物，但听到“仙师”要查看，皆不由得紧张起来，又隐隐带着一丝期盼。
男子并指如剑，指尖一缕微不可察的青芒流转，随即他目光所及之处，那青芒便极其微弱地闪烁一下。
他看得很随意，速度也快。
被看到的村民，有的毫无反应，有的则让那青芒微弱地亮一下，但男子眼神都毫无波澜，显然并不满意。
很快，他的目光落在了人群外围，那个一首坐在矮凳上、默默看着这一切的百岁老人身上。
陈一刀接触到那目光的瞬间，只觉得浑身微微一震，仿佛有一股清泉猝不及防地涌入他干涸衰老的身体，带来一瞬间难以言喻的舒畅感。
与此同时——嗡！
青衣男子指尖那缕原本平稳的青芒，在掠过陈一刀时，竟毫无征兆地骤然爆发！
一抹厚重而温润的黄色光晕，自陈一刀苍老的身躯上透体而出，虽不刺眼，却异常清晰、纯粹！
那光芒仿佛与大地相连，蕴藏着一种沉凝、磅礴的底蕴！
这异象不仅让所有村民目瞪口呆，连那一首神情淡漠的白衣女子，也瞬间脸色一变，美眸中闪过一抹难以置信的惊诧！
青衣男子更是猛地收回手指，脸上第一次出现了明显的情绪波动，那是极致的意外和错愕。
他死死盯着陈一刀，仿佛要看清这枯槁老朽的皮囊之下，究竟藏着怎样的不可思议。
“地灵根？！”
两个字从他口中脱口而出，带着浓浓的惊疑。
全场鸦雀无声。
所有村民的目光都聚焦在那个风烛残年的老人身上，看着他身上那尚未完全消散的、令人心安的黄色光晕。
陈一刀茫然地坐在凳子上，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他只看到那位“仙师”正用一种无比复杂、仿佛见了鬼似的眼神盯着自己。
地灵根？
那是什么？
良久，青衣男子缓缓吸了一口气，语气依旧带着无法掩饰的惊异：“竟是土系变异的地灵根…如此资质，万中无一…可惜，可惜…”他的目光落在陈一刀满头的白发、深深的皱纹和枯槁的身体上，连连摇头，那惋惜之情溢于言表。
“百岁之龄，气血枯败，经脉固化…太晚了，实在是太晚了…可惜了这一身绝顶的资质…”叹息声在寂静的村子里格外清晰。
白衣女子也从最初的震惊中恢复过来，恢复了清冷，淡淡道：“确是可惜。
空有宝山而不得入，此乃天命。
师兄，我们该走了。”
青衣男子再次深深看了陈一刀一眼，那眼神复杂难明，最终化为一声无奈的轻叹，仿佛见证了一件世间极致的遗憾。
两人身形一晃，便在村民们敬畏的目光中，化作两道流光，倏然远去，消失在卧牛山深处。
只留下整个村子目瞪口呆的村民，以及坐在矮凳上，兀自茫然不解的陈一刀。
他身上那奇异的黄光早己消散，仿佛刚才的一切都只是幻觉。
但村民们看他的眼神，却彻底变了。
老村长颤抖着走过来，小心翼翼地问：“一…一刀老弟…仙师说的…是真的？
你是什么…地灵根？”
陈一刀张了张嘴，干瘪的嘴唇蠕动了几下，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他低头看着自己那双枯瘦颤抖、布满老年斑的手。
地灵根？
仙缘？
他一百岁的人生里，从未想过这两个词会和自己产生任何关联。
就在这极致的茫然和荒谬感中，一丝微弱至极、却无比灼热的火苗，毫无征兆地，在他那颗早己枯寂如死灰的心湖深处，猛地窜动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