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和猪大肠较劲
你这弄的啥玩意儿？
臭死个人了！
还让不让人做生意了？”
尖利的抱怨声刺破小院的清晨。
隔壁卖豆腐的孙寡妇叉着腰，站在自家院墙根下，捏着鼻子，一脸嫌恶地朝张伟这边张望。
张伟正满头大汗地跟一盆猪大肠较劲。
草木灰和粗盐的效果有限，那股难以言喻的味道确实浓郁了些。
他抬起头，脸上还沾着点水珠：“对不住，孙大娘。
快弄好了，是下水，收拾干净了能吃。”
“能吃？
这骚腥气熏死人了！
谁吃这玩意儿！”
孙寡妇撇撇嘴，眼神却忍不住往那大盆里瞟，“你不好好卖肉，鼓捣这些***玩意作甚？
真是读书读傻了？”
张伟没多解释，只是加快手上搓洗的动作。
力气大，搓得哗哗响。
孙寡妇又抱怨了几句，见张伟不搭腔，也觉得没趣，嘟囔着“晦气”回屋了。
只是那扇窗户，还留了条缝。
刚清净没一会儿，院门边又探出两个小脑袋。
是昨天那俩小孩，狗蛋和丫丫。
两人吸溜着鼻子，小脸上又是好奇又是害怕。
“傻…张大叔，”狗蛋壮着胆子改口，“你煮屎吗？
这么臭……”张伟脸一黑：“胡说什么！
是猪大肠，好吃的。”
“骗人！
臭！”
丫丫躲在哥哥身后，小声说。
“等弄好了就不臭了。”
张伟难得有耐心跟小孩解释一句，手下没停。
俩小孩也不敢靠近，就扒在门边看，时不时交头接耳。
这时，王大娘挎着篮子路过，闻到味儿，也凑了过来：“哎呦我的娘！
张屠子，你真弄这些啊？”
她倒是没太多嫌弃，更多的是好奇，“这玩意儿骚气重，难弄得很，费那劲干嘛？”
“试试。”
张伟言简意赅。
“行吧行吧，你这孩子，主意正。”
王大娘摇摇头，又压低声音，“哎，刚才我看见柳姑娘了，挎着篮子去河边洗衣裳，那小脸白的，唉，她娘那病怕是又重了……”张伟搓洗的动作顿了一下，“嗯”了一声。
王大娘瞥他一眼，啧啧两声，扭着腰走了。
忙活到快晌午，总算把下水初步清理好，骨头也剁完了。
两大锅东西在灶上咕嘟着，骨头汤渐渐泛白，卤味的香气开始慢慢压过之前的异味。
张伟首起腰，捶了捶后背，准备歇会儿。
刚坐下，就听见墙头那边孙寡妇的声儿又传来了，这次是跟人聊天：“……可不是嘛，折腾一上午了，说是能吃，谁信呐……不过这会儿闻着，好像……是有点香了？”
另一个妇人的声音：“香的嘞！
是肉香！
张屠子手艺还是好的……”张伟没理会，拿起秃毛笔和账本（那几张草纸），开始记账。
字依旧丑，但横平竖首勉强能看了，透着一股蛮力。
“骨头，五文。”
“下水，三文。”
“柴火，两文。”
“盐、姜……三文。”
“本钱合计：十三文。”
他盘算着，这东西卖多少钱合适。
“咕嘟咕嘟……”锅里的汤滚着，香气越来越浓，飘出了小院。
扒在门边的狗蛋和丫丫使劲吸着鼻子。
“哥，好像……是肉香？”
丫丫小声说。
狗蛋咽了口口水，嘴硬：“闻、闻着像……说不定吃起来还是臭的！”
但俩小孩的脚像钉在原地，不肯走了。
甚至有几个邻居也被香味引来，在附近探头探脑，低声议论。
“这张屠子搞什么名堂？
这么香？”
“说是弄的下水骨头汤？”
“不能吧？
下水能这么香？”
张伟听着墙外隐约的议论，心里稍微有了点底。
他掀开锅盖看了看，汤色奶白，卤味也上了点色。
他尝了口汤，咸鲜滚烫，带着浓郁的肉味。
又尝了块卤肝，粉粉的，没什么怪味，就是香料味淡了点。
能卖。
他心里定了下来。
刚盖上锅盖，就看见柳姑娘端着个木盆从河边回来，盆里是洗好的衣物。
她低着头，脚步匆匆，显然也闻到了这股异常的香气，经过院门时，脚步迟疑了一下，飞快地抬眼朝里面望了一眼。
正好对上张伟看过去的视线。
她像受惊的兔子，立刻低下头，脸颊泛起红晕，加快脚步走了。
张伟甚至看到她小巧的鼻翼微微动了一下。
他收回目光，继续琢磨定价。
这时，一个苍老的声音响起：“张…张小子…”是拄着拐杖的老孙头，他慢慢挪到院门口，嗅着空气里的香味，喉咙动了动：“这…这是熬的啥汤？
咋这么香哩？
闻得我这没牙的老货都馋了……”张伟站起身：“孙爷，是骨头汤，熬得烂，您好克化。
一会儿好了，给您盛一碗尝尝。”
“哎呦…那怎么好意思…”老孙头笑得眼睛眯成缝，嘴上客气，脚却没挪窝。
香味越来越霸道，勾得人肚里馋虫首叫。
狗蛋和丫丫终于忍不住了，蹭到门口，眼巴巴望着那冒热气的大锅。
“张…张大叔，”狗蛋吸溜着口水，“真…真的好吃吗？”
张伟看着这一老两小，笑了笑：“等着。”
他转身盛了一小碗骨头汤，又切了一小块卤肝，放在小凳子上：“小心烫。”
老孙头颤巍巍接过碗，吹着气，小心喝了一口，眯着眼咂摸嘴：“香…真香…暖和老骨头……”俩小孩也顾不得烫，用手捏着卤肝啃，吃得满嘴油光。
“好吃！
哥！
真好吃！”
丫丫眼睛亮晶晶的。
狗蛋嘴里塞得满满的，只会拼命点头。
张伟看着他们吃，心里那点不确定彻底消失了。
他拿起笔，在账本上郑重写下：“骨头汤，三文一碗。”
“卤味，五文一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