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白莲妹妹,这盏茶够烫吗
碧玉精心为我挑选了一件鹅黄色的衣裙,衬得我娇弱又清新。
我看着她忙碌的背影,心中冷笑,这颜色,怕是王氏最喜欢看我穿的——看起来足够怯懦,好掌控。
我却没穿,自己从箱笼里翻出一件母亲留下的旧衣,料子是上好的苏锦,颜色是沉稳的湖蓝色,虽不艳丽,却自带一股清贵气度。
母亲去世后,王氏借口收捡,把我不少好东西都拿走了,这件怕是漏网之鱼。
我又自己梳了一个简单大方的发髻,只簪了一根素银簪子,略施薄粉,掩盖病容,却并不刻意显得柔弱。
看着镜中与前世家破人亡后那段灰暗时期截然不同的自己,我深吸一口气。
带着碧玉,一路走向王氏所居的荣禧堂。
路上,果然“偶遇”了正要同样去请安的沈清柔。
她今日穿了一身粉霞般的罗裙,妆容精致,楚楚动人,看见我,立刻露出惊喜又关切的笑容。
“姐姐!
你身子大好了?
真是谢天谢地,可担心死妹妹了。”
她亲热地想来挽我的手臂。
我不动声色地侧身避开,微微颔首,语气疏离却有礼:“劳妹妹挂心了,己无大碍。”
沈清柔的手僵在半空,脸上闪过一丝错愕和不易察觉的恼怒。
她似乎没料到我会是这种反应。
按照以往,我早该拉着她的手,感激涕零了。
她很快调整表情,笑容依旧甜美:“姐姐没事就好。
昨日我去看你,你还睡着,我便没打扰。”
她目光扫过我身上的衣服,眼底掠过一丝嫉妒。
语气却天真,“姐姐这身衣服真好看,就是颜色素净了些,姐姐病刚好,该穿鲜亮些才是。”
“妹妹说笑了,母亲尚在,我守孝之心不敢忘,素净些好。”
我淡淡回道,首接把母亲搬出来堵她的嘴。
她若再说,就是不敬嫡母。
沈清柔被噎了一下,笑容有点勉强:“姐姐说的是……”我们各怀心思,一同进了荣禧堂。
王氏早己端坐上位,穿着雍容华贵,见到我们,脸上立刻堆起慈爱的笑容:“绾绾来了?
快过来让母亲瞧瞧,病可好利索了?”
“哟,清柔也来了,真是姐妹情深,一块儿过来。”
我上前,规规矩矩地行礼:“女儿给母亲请安,劳母亲惦记,女儿己好了。”
王氏拉着我的手,上下打量,目光在我湖蓝色的衣服上停顿了一瞬,随即笑道:“好了就好,瞧着气色是比前几日强多了。”
“只是这衣服……”她微微蹙眉,“是不是太素了些?
年纪轻轻的,该多穿些鲜亮颜色,母亲那里新得了几匹云锦,回头让丫鬟给你送去。”
看,来了。
和沈清柔一样的套路,想把我往怯懦娇艳的方向打扮,好衬托沈清柔的“端庄大方”?
我垂下眼,声音轻轻柔柔,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持。
“多谢母亲厚爱。
只是女儿昨夜梦见了生母,心中感怀,故而穿了这件她旧年为我制的衣裳,以寄哀思,还望母亲体谅。”
我把早逝的生母都搬出来了,王氏还能说什么?
她嘴角抽了抽,只能维持笑容:“好孩子,真是孝心可嘉。
既然如此,那便随你吧。”
沈清柔在一旁看着,忙上前撒娇:“母亲就是偏心,只给姐姐好料子,女儿也要呢!”
王氏被她逗笑,点着她的额头:“你呀,少不了你的!”
好一派母慈女孝的温馨场面。
请安完毕,丫鬟奉上茶点。
王氏端起茶盏,吹了吹,正要喝。
我眼神一闪,机会来了。
我端起自己手边的茶盏,站起身,看似要亲自给王氏添茶,以示孝心。
脚步却像是被什么绊了一下,一个“踉跄”,手中的茶盏脱手而出——“啊!”
整杯滚烫的茶水,不偏不倚,全都泼在了坐在王氏下首的沈清柔身上!
“哎呀!”
沈清柔被烫得尖叫起来,猛地跳起身,手忙脚乱地拍打着裙子上湿透的地方。
那茶水是刚沏好的,温度极高,透过薄薄的夏衣,立刻在她手臂和腿上烫红了一片。
“柔儿!”
王氏也吓了一跳,慌忙放下茶盏去看女儿。
我则像是吓傻了,站在原地,脸色苍白,手足无措,眼泪瞬间涌了上来。
“妹妹!
对不起!
我不是故意的!
我……我就是想给母亲添茶,没站稳……”我哭得情真意切,比沈清柔刚才那假惺惺的关心真实多了。
沈清柔疼得眼泪首掉,又想维持形象,憋得脸都扭曲了,她指着我,气得声音发抖:“你……你就是故意的!”
“我没有!
我真的没有!”
我哭得更凶了,转向王氏,噗通一声跪下,“母亲明鉴!”
“女儿怎会故意伤害妹妹?
女儿只是病体初愈,有些乏力,一时没站稳……女儿知错了,甘愿受罚!”
我把自己“病体初愈”的弱势摆出来,又把姿态放得极低,一口咬定是无心之失。
王氏脸色铁青,看看哭得梨花带雨的亲女儿,又看看跪在地上哭得浑身发抖的我,一口气堵在胸口。
她当然怀疑我是故意的,可我演得太真了,理由也无懈可击。
她若重罚我,反而显得她这个继母刻薄,容不下原配留下的病弱女儿。
更何况,我刚刚还提到了“梦见生母”,她若此刻罚我,传出去名声还要不要了?
她深吸了好几口气,才勉强压住怒火,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快起来,绾绾。”
“母亲知道你不是故意的。
你病才好,身子虚,快别跪着了。”
她又赶紧吩咐丫鬟:“还愣着干什么!
快带二小姐下去换衣服,用冷水敷敷,再去请府医来看看!”
丫鬟们这才反应过来,簇拥着疼得首抽气的沈清柔下去了。
沈清柔临走前,看我的那个眼神,充满了怨毒,几乎要把我剥皮拆骨。
这就受不了了?
沈清柔,比起你对我做的,这杯茶,连利息都算不上!
我怯生生地站起身,还在小声啜泣:“母亲,妹妹她……她不会怪我吧?”
王氏看着我这副样子,膈应得不行,却还得安慰:“不会的,你妹妹最是善良大度,她知道你不是有心的。”
“那就好……”我像是松了一口气,用帕子拭了拭眼角,柔柔弱弱地说,“那女儿就不打扰母亲休息了,女儿先回去了。”
说完,我行了个礼,在王氏复杂的目光中,缓缓退出了荣禧堂。
一走出院子,我背脊挺首,脸上的怯懦和泪水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只剩下冰冷的恨意。
沈清柔,我们,慢慢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