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破布缠成的足球
刘凌云抱着那个旧足球,手指反复摩挲着表皮上的磨损痕迹,连柱子喊他回家吃饭都没听见——这是他第一次碰真正的足球,比他的布球轻,却比布球更“活”,脚一碰就能感受到里面空气的弹性,不像布球,裹着葫芦瓢,总带着股硬邦邦的沉劲。
“凌云!
该回家了!
我妈都喊我两遍了!”
柱子跑过来,拽了拽他的衣角,眼睛却盯着他怀里的旧足球,“王大爷的球真好看,比我的破皮球强多了。”
刘凌云这才回过神,把足球小心翼翼地递给王大爷:“谢谢您,王大爷,今天教我这么多。”
“跟我客气啥?”
王大爷接过足球,往腋下一夹,“明天这个点还来,我教你用脚内侧推球,记得把你的布球带来,先练熟了布球,再踢这个才稳当。”
“哎!
我记住了!”
刘凌云使劲点头,看着王大爷扛着锄头走远,才拉着柱子往家跑。
一路上,他满脑子都是停球的动作——脚要往下压,要顺着球的力道卸力,不能硬顶,就像奶奶接从树上掉下来的橘子,得用手轻轻托着。
回到家时,奶奶己经把晚饭摆上桌了:一碗糙米饭,一碟炒南瓜,还有个蒸红薯。
刘凌云洗手坐下,拿起红薯刚咬了一口,就忍不住跟奶奶说:“奶奶,今天王大爷教我停球了,还让我碰了他的旧足球,那球可软了,比我的布球好踢多了。”
奶奶放下手里的针线,笑着说:“王大爷是个好人,年轻时就喜欢踢球,后来腿受了伤,才回村里种庄稼。
你要是喜欢,就跟着他好好学,别调皮捣蛋就行。”
“我不调皮!”
刘凌云赶紧说,“王大爷说我有天赋,还让我明天带布球去,教我推球。”
“那就好。”
奶奶往他碗里夹了块南瓜,“多吃点,明天有力气练球。
对了,你爷爷生前编筐用的麻绳,还有几卷在柜子里,要是你布球松了,就拿去缠上,别让它散了。”
刘凌云心里一动——他的布球确实有点松了,昨天颠球时,外层的布条磨开了个小口子,露出里面的葫芦瓢。
吃完饭,他赶紧跑到爷爷生前住的房间,打开那个旧木柜。
柜子里堆满了爷爷的旧东西:几件洗得发白的蓝布褂子,一把磨得光滑的镰刀,还有几卷黄色的麻绳,用红纸捆着,放在柜子最里面。
刘凌云拿起一卷麻绳,指尖触到粗糙的绳结,突然想起爷爷还在的时候,经常坐在院坝里编筐,他就坐在旁边,看着爷爷的手上下翻飞,不一会儿,一根根细竹条就变成了结实的竹筐。
那时候,爷爷还会用编筐剩下的麻绳,给他扎风筝,扎弹弓,还说等他长大了,就用麻绳给他做个“像样的玩具”。
“爷爷,我用您的麻绳缠足球,您不会怪我吧?”
刘凌云小声说,把麻绳抱在怀里,跑回自己的房间。
他把布球放在床上,仔细看了看——外层的布条是用爷爷的旧褂子撕的,蓝色的布己经洗得发灰,边缘磨出了毛,有几处还松了线。
他拿起剪刀,小心翼翼地把松掉的布条剪下来,然后拿起麻绳,从布球的底部开始缠。
麻绳有点硬,他就先把麻绳在手里搓软,再一圈圈往布球上绕,每绕一圈,就用手指按紧,生怕缠松了。
缠到中间时,他发现布球有点歪,就用手轻轻捏了捏,把葫芦瓢摆正,再继续缠。
不知不觉,窗外的天己经黑了,奶奶给他点的煤油灯,在桌上投下小小的光圈,照亮他专注的侧脸。
“凌云,还没睡呢?”
奶奶推门进来,手里拿着个针线笸箩,“我看你房间灯还亮着,就过来看看。”
刘凌云抬起头,献宝似的把缠了一半的布球递给奶奶:“奶奶,您看,我用爷爷的麻绳缠球,这样就不会松了。”
奶奶接过布球,摸了摸上面的麻绳,眼里闪过一丝怀念:“你爷爷要是还在,看到你这么喜欢踢球,肯定高兴。
他年轻时也喜欢热闹,要是村里有球赛,跑几里地都要去看。”
“爷爷也喜欢踢球?”
刘凌云眼睛一亮,他从来没听爷爷说过。
“嗯,”奶奶坐在床边,慢慢说,“那时候你爷爷在镇上的工厂上班,工厂里有个足球队,他是队里的前锋,还拿过镇上的冠军呢。
后来工厂倒闭了,他回村里种庄稼,腿又受了伤,就再也没踢过球了。”
刘凌云心里又惊又喜:“原来爷爷也是前锋!
奶奶,那爷爷有没有教您踢球啊?”
奶奶被他逗笑了:“我哪会踢球?
你爷爷倒是想教我,可我连球都踢不动。
不过他倒是经常说,踢球能让人有精神,让人敢拼敢闯,就像种地,得有股不服输的劲。”
刘凌云似懂非懂地点点头,接过布球,继续缠麻绳:“奶奶,我以后也要当前锋,像爷爷一样,拿冠军!”
“好,好,”奶奶摸了摸他的头,“只要你好好学,好好练,肯定能行。
时候不早了,缠完就赶紧睡,明天还要去晒谷场呢。”
“知道啦!”
奶奶走后,刘凌云加快了速度。
又缠了半个多小时,终于把整个布球都缠上了麻绳。
新缠的布球比之前更结实了,摸起来糙糙的,却很有分量,他拿在手里颠了两下,“咚咚”的声音,比之前更清脆。
“太好了!”
刘凌云高兴地把布球抱在怀里,躺在床上,想着明天王大爷教他推球的场景,想着爷爷年轻时踢球的样子,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第二天一早,刘凌云是被自己笑醒的。
他梦见自己在晒谷场上,用缠了新麻绳的布球,颠了二十下,还学会了推球,王大爷夸他学得快,柱子在旁边拍着手喊他“厉害”。
他赶紧起床,穿上衣服,拿起布球就往院坝跑。
刚到院坝,就看见柱子背着破皮球跑过来,脸上还带着点兴奋:“凌云!
你猜我带啥了?”
刘凌云疑惑地看着他:“啥啊?”
柱子从怀里掏出个东西,递给他——是一颗水果糖,用透明的糖纸包着,在太阳底下闪着光。
“你哪来的水果糖?”
刘凌云惊讶地问。
“我妈昨天去镇上赶集,给我买的!”
柱子得意地说,“我跟我妈说了,你昨天颠到十下了,还学会了停球,我妈就给我买了颗糖,让我分你一半。”
说着,柱子就想把糖纸撕开。
刘凌云赶紧拦住他:“别撕!
等下午练完球再吃,咱们一起吃。”
“好!”
柱子点点头,把糖又放回怀里,“那咱们赶紧去晒谷场吧,王大爷说不定都到了。”
两人往晒谷场跑,路过村头的老槐树时,看见几个村里的小孩在树下玩弹弓。
为首的是狗蛋,比他们大两岁,经常欺负村里的小孩。
“哟,这不是‘踢球迷’吗?
又去晒谷场玩你的破布球啊?”
狗蛋看见他们,故意大声说,其他几个小孩也跟着笑。
刘凌云心里有点生气,却没理他们,拉着柱子想走。
可狗蛋却跑过来,拦住他们:“站住!
我听说你昨天颠到十下了?
真的假的?
拿出来给我们看看呗。”
“不给!”
刘凌云把布球抱在怀里,往后退了一步。
“不给?”
狗蛋挑眉,伸手就要抢,“不就是个破布球吗?
有啥稀罕的?
我还以为是啥好东西呢。”
“你别抢他的球!”
柱子挡在刘凌云前面,虽然有点害怕,却还是鼓起勇气说,“这是凌云用他爷爷的麻绳缠的,很珍贵的!”
狗蛋愣了一下,随即笑了:“爷爷的麻绳?
更破了!
我看你俩就是没见过好东西,一个玩破布球,一个玩漏气的破皮球,还学人家踢球,真是笑死人了。”
其他几个小孩也跟着起哄,刘凌云气得脸都红了,攥着布球的手更紧了。
他想跟狗蛋吵架,可又想起奶奶说的“别跟人打架,要好好说话”,只好咬着牙,拉着柱子绕开狗蛋,往晒谷场跑。
“跑啥啊?
有本事就跟我比一场啊!”
狗蛋在后面喊,声音里满是嘲讽。
刘凌云没回头,心里却暗暗下定决心:等我学会了推球,学会了更多动作,一定要跟狗蛋比一场,让他知道,我的布球虽然破,可我踢得比他好!
到晒谷场时,王大爷己经到了,正坐在稻草堆上,手里拿着那个旧足球,看见他们跑过来,笑着招手:“两个小子,今天挺早啊。”
“王大爷!”
刘凌云跑过去,把刚才遇到狗蛋的事跟王大爷说了,声音里还有点委屈。
王大爷听完,摸了摸他的头:“别跟狗蛋一般见识,他就是嫉妒你有人教踢球。
咱们踢球不是为了跟人比谁的球好,是为了自己喜欢,只要你踢得开心,踢得好,别人说啥都不重要。”
刘凌云点点头,心里舒服多了。
“好了,咱们开始练吧。”
王大爷站起来,把旧足球放在地上,“今天教你推球,推球就是用脚内侧把球推出去,要控制好力度,不能太轻,也不能太重。
你先把你的布球拿出来,咱们先练布球。”
刘凌云赶紧把布球放在地上,按照王大爷说的,双脚分开与肩同宽,膝盖微微弯曲,用右脚内侧轻轻碰了一下布球——布球往前滚了一小段,速度不快,方向也正。
“不错!”
王大爷点点头,“再试试,这次稍微用点力,把球推到那边的稻草堆去。”
刘凌云深吸一口气,右脚内侧顶住布球,轻轻一推——布球顺着地面滚过去,刚好停在稻草堆旁边。
“好!”
王大爷鼓起掌来,“就是这样,控制好力度,眼睛要看着球的方向,脚要跟着球走。”
柱子在旁边看得羡慕,也想试试。
王大爷笑着说:“别急,等凌云练熟了,你也可以练,我教你们俩。”
柱子高兴地答应了,在旁边认真地看刘凌云练球。
刘凌云越练越熟练,推球的力度和方向都控制得越来越好,有时候还能把布球推到指定的小石子旁边。
练了差不多一个小时,王大爷让他歇会儿,递给他一瓶水:“喝点水,歇口气。
你学得很快,比我年轻时学得还快。”
刘凌云接过水,喝了一口,心里甜甜的。
他看着手里的布球,虽然它很破,是用旧衣服和爷爷的麻绳缠的,可在他心里,它比任何新足球都珍贵——它承载着他的梦想,承载着爷爷的回忆,还承载着王大爷的教导和柱子的支持。
“王大爷,”刘凌云突然说,“等我练好了,我想跟狗蛋比一场,我想让他知道,我的布球虽然破,可我踢得比他好。”
王大爷笑了:“好啊!
有骨气!
不过比之前,咱们得好好练,把技术练扎实了,到时候让他心服口服。”
“嗯!”
刘凌云使劲点头,抱着布球,心里充满了力量。
他知道,只要他坚持练下去,总有一天,他能踢得很好,能让所有人都看到,一个拿着破布球的山村少年,也能有大大的梦想。
夕阳西下,晒谷场被染成了金黄色。
刘凌云和柱子在晒谷场上练着推球,王大爷在旁边指导,偶尔还会跟他们讲年轻时踢球的故事。
远处的山风吹过来,带着稻草的香味,布球在地上滚动的声音,清脆而响亮,像在诉说着一个关于梦想和坚持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