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冷雨归宗沈睿的指尖在钢笔帽上转了第三圈时,办公室的实木门被叩响。
助理抱着文件的手微微发颤,连声音都比平时低了八度:“沈总,沈董……在外面等您,
还带了份亲子鉴定报告。”落地窗外是连绵的冷雨,将***的玻璃幕墙浇得模糊。
沈睿抬眼,目光扫过桌角相框——那是他十七岁生日拍的,老爷子坐在主位,他站在最边缘,
父亲的手搭在另一个男孩肩上,笑得温和。那个男孩叫沈明钰,后来占了他“弟弟”的位置,
占了十六年。“让他进来。”父亲沈志国推门时,雨丝顺着伞沿滴在地毯上,晕开深色痕迹。
他手里攥着的报告纸页卷了边,脸色比窗外的天还灰:“阿睿,
明钰的体检报告……血型跟我和你妈都对不上,这鉴定结果……”他把报告往桌上一放,
指腹按在“排除亲生关系”那行字上,指节泛白,“医院说,当年可能抱错了。
”沈睿拿起报告,指尖触到纸页上的湿痕——是父亲的汗。他翻到最后一页,
鉴定机构的公章旁,有一道极浅的篡改痕迹,像是用美工刀刮过又重新印的。“抱错?
”他轻笑一声,将报告扔回桌上,钢笔在纸上敲出清脆的响,“爸,您忘了?
妈当年住的是沈氏私立医院顶层VIP产房,安保系统是我亲手调试的。那三天,
整层楼除了医护人员,只允许直系亲属进入,且所有访客都有指纹记录。更别说,
当时产科登记册上,只有妈一位产妇。”父亲的肩膀猛地垮下来,
他从公文包里掏出另一份东西——是张泛黄的护士值班表,
上面一个名字被红笔圈住:“周兰。当年负责明钰育婴的护士,半年前移民了,我托人查,
根本找不到她的出境记录。”沈睿的目光沉了下去。他按下内线,
声音冷得像冰:“通知安保部,调取十六年前4月12日至15日,
沈氏医院顶层VIP区所有监控,包括地下停车场的。另外,查‘周兰’的人事档案,
重点查她的社会关系,尤其是近五年的资金流向。”挂了电话,
他看向父亲发白的唇:“在我找到人之前,别告诉明钰,也别让妈知道。”父亲点头时,
他又补了句,“还有,把你手里所有跟当年相关的东西都给我,
包括明钰从小到大的体检记录。”冷雨还在下。沈睿站在窗前,看着雨幕中穿梭的车流,
指尖无意识摩挲着钢笔——那是老爷子在他二十五岁接管沈氏时给的,
说“沈家人要拿得住权,更要辨得清人”。那时他只当是句训诫,现在才懂,
这“辨人”二字,藏着多少暗流。2 旧匣藏光清珏是在第三天傍晚被接回沈家老宅的。
他穿着洗得发白的校服,背着个破了角的帆布包,站在雕花铁门外,像株被雨打蔫的狗尾草。
沈睿走过去时,他下意识往后缩了缩,右手攥紧了帆布包的带子,指节泛青。“我是沈睿,
你哥哥。”沈睿的声音放轻了些,目光扫过他额角的淡疤——那是被养父用烟蒂烫的,
调查资料里写得清楚。清珏没说话,只是抬眼望了望老宅的飞檐。雨已经停了,
夕阳的光落在琉璃瓦上,晃得他眯起眼。沈睿注意到,他的帆布包里露出半截旧怀表,
表链是铜制的,磨得发亮。“里面装的什么?”清珏的手猛地往包里按了按,
小声说:“是……妈妈的东西。”老宅的客厅比清珏想象中还大,水晶灯的光晃得他眼晕。
父亲沈志国坐在沙发上,手里捏着茶杯,却没喝;继母刘婉婷站在一旁,眼神复杂地扫过他,
又快速移开。只有老管家福伯端来一杯热牛奶,递到他手里时,低声说了句:“慢点喝,
小心烫。”清珏握着温热的杯子,指尖终于有了点暖意。他偷偷看沈睿,
见对方正跟父亲低声交谈,目光偶尔落在他身上,像在确认什么。当晚,
清珏被安排在二楼东侧的房间。房间里的家具都是新的,衣柜里挂满了定制的衣服,
连拖鞋都是绣着他名字缩写的。他摸着柔软的床单,突然想起养父家的硬板床,
还有冬天漏风的窗户。夜深时,他从帆布包里拿出那只旧怀表。表盖打开,
里面贴着一张小小的照片——是个眉眼温柔的女人,抱着襁褓里的婴儿。这是他唯一的念想,
养父喝醉时曾说,这是他亲生母亲留下的,“你妈是个有钱人,扔了你就走了”。
他把怀表贴在胸口,刚要闭眼,门外传来轻轻的叩门声。是沈睿。“没睡?”沈睿走进来,
手里拿着一份文件,“这是你的入学资料,下周去圣樱学院报到,跟明钰同年级,不同班。
”清珏接过资料,指尖碰到沈睿的手,对方的手很凉。“我……能学好吗?”他小声问,
圣樱学院的名字,他在养父家的电视上见过,是有钱人读的学校。沈睿蹲下身,与他平视。
窗外的月光落在他脸上,冲淡了平日里的冷硬:“你能。”他指着衣柜里的击剑服,
“明天开始,每天早上有礼仪课和击剑课,下午补文化课。福伯会陪你去,有任何事,
随时给我打电话。”清珏点头,把怀表拿出来,递给沈睿:“哥哥,你认识照片上的人吗?
”沈睿接过怀表,看清照片时,瞳孔猛地一缩。照片上的女人,
眉眼竟跟他过世的奶奶有七分像——尤其是眼角那颗小小的泪痣。“我会查。
”他把怀表还给清珏,声音比刚才更沉,“好好收着,别丢了。
”3 祖宅试玉老爷子沈鸿煊的寿宴定在祖宅,离市区有两个小时的车程。出发前,
清珏站在衣柜前,纠结了半天,还是选了件浅灰色的西装——不像其他衣服那么扎眼。
沈睿见了,皱了皱眉,从衣柜里拿出一件米白色的羊绒衫,递给他:“穿这个,显气色。
”清珏换上时,他又帮他调整了衣领,“记住,到了祖宅,别怯。爷爷问什么,你就说什么,
不用藏着。”祖宅建在半山腰,青砖黛瓦,门口挂着两盏大红灯笼。车刚停下,
福伯就迎了上来,对沈睿说:“老太爷在书房等您,让清珏少爷先去花园逛逛。
”清珏跟着福伯往花园走,心里有点慌。花园里种着很多腊梅,现在虽不是花期,
但枝干遒劲,透着股威严。走到一处凉亭时,福伯停下脚步,
从口袋里拿出一个小盒子:“这是老太爷让我交给您的,说您要是能认出里面的东西,
就去书房找他。”盒子是紫檀木的,打开后,里面放着一只跟清珏那只一模一样的怀表,
只是表链是银制的。清珏拿起怀表,打开表盖——里面也贴着一张照片,
是个穿着中山装的男人,眉眼跟他有几分像。“这是……老太爷年轻时候的照片?
”清珏抬头问。福伯笑了:“清珏少爷猜对了。这对怀表,
是老太爷和老太太年轻时的定情物,老太太那只,在她过世前,交给了您的母亲。
”清珏的心跳突然快了起来:“我的母亲……”“您的母亲是老太爷的外孙女,
当年因为身体不好,生您后没多久就走了。”福伯的声音放轻了些,
“老太爷这些年一直在找您,只是没想到,您被人换去了那样的地方。”清珏攥着两只怀表,
指尖有些发颤。原来他不是被抛弃的,原来他有家人。他跟着福伯走进书房时,
沈睿正站在书架旁,老爷子坐在太师椅上,手里盘着核桃。看到清珏手里的怀表,
老爷子的目光顿了顿,随即放下核桃,招了招手:“过来。”清珏走过去,
把怀表放在桌上:“爷爷,这是您和奶奶的怀表。”老爷子拿起怀表,
指腹摩挲着表盖:“你母亲叫沈曼,是我唯一的外孙女。当年她嫁给你父亲,我本不同意,
可她喜欢……没想到,竟出了那样的事。”他看向清珏,目光里有疼惜,“这些年,
苦了你了。”清珏的眼泪突然掉了下来,他摇了摇头:“不苦,我现在有哥哥,有爷爷了。
”老爷子笑了,从抽屉里拿出一枚玉坠,递给清珏:“这是沈家的传家宝,本该给你母亲,
现在给你。好好戴着,以后,你就是沈家的二少爷。”寿宴开始时,
清珏跟着沈睿站在门口迎客。沈明钰穿着一身红色的礼服,走到他面前时,
眼底闪过一丝怨毒,却很快换上笑脸:“弟弟,欢迎回家。”清珏没说话,
只是攥紧了手里的玉坠。沈睿察觉到他的紧张,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对沈明钰说:“明钰,
你先去跟客人打招呼,我跟清珏说句话。”沈明钰咬了咬唇,转身走了。
沈睿低头对清珏说:“别怕,有我在。”就在这时,宴会厅的门口突然传来一阵喧哗。
一个穿着破旧西装的男人,和一个穿着花裙子的女人,正跟保***扯:“让我们进去!
我们是清珏的养父母!他不能不认我们!”是王彪和刘梅。
4 马场惊弦圣樱学院的马术课是每周三下午。清珏第一次骑马时,紧张得手心全是汗。
教练牵着马绳,耐心地教他:“放松,跟着马的节奏,别跟它较劲。”沈睿站在围栏外,
看着清珏慢慢放松下来,嘴角勾起一丝浅淡的笑意。助理走到他身边,低声说:“沈总,
查到周兰的下落了,她没移民,在郊区的一个养老院里,得了阿尔茨海默症,
很多事记不清了。”沈睿点头:“明天我去看看。另外,王彪和刘梅那边,盯紧点,
别让他们再靠近清珏。”助理刚要走,沈睿突然抬手,
目光落在马场入口处——沈明钰正跟一个穿着工装的男人说话,那男人帽檐压得很低,
手里拿着一把剪刀,像是在剪马的缰绳。“清珏!停下!”沈睿大喊一声,
翻过围栏冲了过去。清珏听到声音,刚要勒住马,就感觉马绳突然松了——缰绳被剪断了!
马匹受惊,扬起前蹄,清珏重心不稳,眼看就要摔下来。就在这时,沈明钰突然冲了过来,
一把抓住了马绳。她的力气不大,却死死攥着,对着清珏喊:“抓紧马鞍!别慌!
”沈睿跑过来时,正好看到这一幕。他接过马绳,安抚好受惊的马,
看向沈明钰:“你为什么在这里?”沈明钰的脸色发白,
嘴唇哆嗦着:“是……是王彪让我来的,他说只要我剪断清珏的马绳,就让我见我亲生父母。
我……我不想伤害清珏,可是他威胁我……”她从口袋里拿出一支录音笔,
递给沈睿:“这是王彪跟我说话的录音,他还说,当年是他跟周兰合谋,把我换进沈家的,
周兰是他的远房表姐。”沈睿接过录音笔,按下播放键。王彪的声音传来,
带着贪婪:“只要你把事办了,我就告诉你你爸妈在哪……沈家的钱,
我们也能分一杯羹……”围栏外突然传来警笛声。助理跑过来说:“沈总,
警方已经控制了王彪,他还交代了当年收受贿赂,篡改体检报告的事。”清珏从马上下来,
走到沈明钰面前,轻声说:“谢谢你。”沈明钰的眼泪掉了下来:“对不起,这些年,
我不该抢你的东西。”沈睿看着眼前的场景,拿出手机,拨通了老爷子的电话:“爷爷,
当年的事查清楚了,王彪和周兰是主谋,明钰也是被利用的。”电话那头,
老爷子的声音传来:“明钰这孩子,也是可怜。让她先住在老宅吧,等她找到亲生父母,
再做打算。”夕阳落在马场上,给草地镀上一层金。清珏看着沈睿,又看了看沈明钰,
突然觉得,或许这个家,不会像他想象中那么冰冷。沈睿走到他身边,
拍了拍他的肩膀:“走吧,该回去了。明天还要去看周兰,或许能问出更多事。”清珏点头,
跟着沈睿往出口走。他手里攥着那枚玉坠,阳光透过玉坠,在地上映出一道小小的光。
他知道,属于他的人生,才刚刚开始。5 旧人残忆去郊区养老院的路并不好走,
车子驶过一段坑洼的土路时,清珏下意识攥紧了手里的怀表。沈睿看了他一眼,
放缓了车速:“别紧张,周兰现在的状态,未必能记起太多事。”清珏点点头,却没松开手。
昨晚他翻来覆去看了那只怀表很久,表盖内侧刻着一行细小的字——“曼于寅时归”,
他猜“曼”指的是母亲沈曼,可“寅时归”是什么意思,他却想不明白。
养老院坐落在一片农田旁,红砖墙斑驳,门口的梧桐树枝叶枯黄。院长是个中年女人,
见到沈睿时,脸上堆起客套的笑:“沈总,周兰最近状态不太稳定,有时候连人都认不清,
你们说话轻点。”沈睿颔首,跟着院长走进二楼的房间。周兰坐在窗边的藤椅上,
背对着门口,花白的头发乱糟糟地挽着,身上的睡衣皱巴巴的,沾着饭渍。听到脚步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