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褪色照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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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光从假窗边缘渗进来,灰白,没有温度。

我仍坐在床沿,相机横在膝上,风衣未脱,左耳银环贴着颈侧皮肤,冷得发麻。

一夜未合眼,但脑子很清,像被雨水冲刷过的玻璃,看得见每一道裂痕。

我盯着衣柜。

它靠在墙边,木纹泛潮,表面浮着一层薄灰,把手是黄铜的,氧化得发黑。

中介说屋里有原住户留下的东西,我没问是什么。

现在我想知道。

我起身,相机没放下,拇指搭在快门键上。

不是为了拍,是为了确认它的存在——金属的棱角,塑料的纹路,真实的重量。

只要它还在,我就没被幻觉吞进去。

我拉开最上层抽屉,空的。

第二层卡了一下,用力,发出刺耳的摩擦声,像是铁锈在骨头里刮。

楼道里传来脚步回响,两步,停住,又退了回去。

我不管。

抽屉拉开后,里面只有几枚生锈的挂钩和一团发霉的布料。

底层抽屉完全拉不动。

我蹲下,用螺丝刀***缝隙,撬了三次,木头崩开一小块,抽屉猛地弹出,撞在我膝盖上。

不疼,但震动顺着骨头上爬,让我想起昨夜墙里的金属。

抽屉里没有衣物。

只有一张对折的泛黄照片,藏在夹层里。

我抽出它,指尖触到内壁——三道平行划痕,深浅一致,像是有人用指甲反复划过。

痕迹边缘不规则,但走向稳定,不是随意抓挠,更像是……记录。

照片很薄,纸面粗糙,边缘卷曲。

我打开,光线刚好落在上面。

全家福。

三人站着,背景模糊,像是老式影楼布景。

女人穿浅色连衣裙,怀里抱着小女孩,男人站在侧后方,手搭在女人肩上。

姿势僵硬,笑得不自然。

可我的目光首接钉在小女孩脸上。

七岁。

学校档案照里的我,就是这个角度,这个发型,连嘴角微微上扬的弧度都一样。

她戴着珍珠发卡,银白圆润,嵌在黑发里,像一滴凝固的月光。

我摸了摸左耳银环,第一个是母亲送的,七岁生日。

后来她死了。

我翻过照片。

背面空白,右下角有一小块烧灼痕迹,焦黑,边缘不规则,像是被火燎过一角。

没有字,没有日期,没有笔迹。

可那三道划痕,和夹层里的一模一样。

我立刻取出相机,调到微距模式,对准照片正面,三连拍。

取景框里,女孩的瞳孔反光中似乎有东西,一道细长的影,但我看不清。

回放时,光斑消失了。

我把照片放在窗台,借自然光再看。

女人的嘴角——那弧度,和昨夜梦里墙中女人的笑容,完全一致。

不是相似,是复制。

同一张脸,同一个表情,同一个时间点。

我合上照片,塞进风家住内袋,紧贴胸口。

那里己经有底片袋,现在两张纸并排躺着,像两块拼图,还没找到彼此的边。

我转身走向假窗。

墙纸比昨夜更湿,水从接缝处渗出,一鼓一鼓的,像心跳。

我戴上手套,撕开一角,纸面脆得像烧过的纸,一扯就碎。

底下是灰墙,潮湿,霉斑成片。

然后我看到了。

三道弯曲的黑色划痕,末端聚在一点,像爪,又像眼。

痕迹深陷,边缘没有新裂,墙灰剥落处露出更早的划痕层叠,说明它存在很久了。

我用指甲轻触,凹槽冰冷,像是刻进去的不是墙,是骨头。

我举起相机,对准符号,F8光圈,1/60快门,连拍三张。

取景框里清晰。

回放时,右肩后方多出一团模糊黑影,轮廓不规则,边缘发虚,但位置固定。

我转身,身后空无一物。

再拍一次,黑影还在。

第三次,我换角度,它仍出现在同一位置,仿佛钉在空间里。

我放下相机,翻开日记本,写下:“704的异常不是随机的。

它在回应。”

笔尖顿了顿,继续写:“我看到什么,它就给出什么。

照片→符号,符号→黑影。

条件反射。”

我盯着“黑影”两个字,忽然想到——昨夜我用相机拍墙,取景框闪过人影,眨眼就没了。

这次黑影不在肉眼视野,却留在底片里。

它不在我身后,它在镜头里。

我撕下一页纸,画下符号:三道弯线,聚点。

又画下夹层里的三道平行线。

再画照片右下角的烧痕。

三者并列,看不出关联。

我把手机拿出来。

屏幕黑着。

我按电源键,它自动亮起,没有解锁界面,首接开始播放一段音频。

《摇篮曲》。

断续,沙哑,像是从老式录音机翻录的磁带。

旋律只持续七秒,戛然而止。

播放完毕,手机恢复静默,电量从78%掉到66%。

我检查后台,无应用运行,无录音文件生成,SIM卡信号正常。

我反扣手机在桌面,像隔离污染源。

几乎同时,假窗的渗水加快了。

水流从墙纸下涌出,不再是缓慢鼓胀,而是成股流下,像墙在哭。

我撕开更大面积的墙纸,露出整片灰墙。

符号还在,但变了。

三道弯线的末端,多了一道短横,像是被补充的笔画。

我用指甲描摹,发现横线边缘有新裂,墙灰还在簌簌掉落。

它是刚刻上去的。

我后退一步,相机对准整面墙,连拍五张。

回放时,黑影变大了,几乎占据画面右半侧。

它不再模糊,边缘开始凝实,隐约能看出肩线和头的轮廓。

我放大,像素崩解,但能看出——它穿着裙子。

我关掉相机,贴身收好。

底片不洗,标本袋不拆,照片不看第二眼。

我坐回床沿,风衣裹紧,手放在相机上。

我开始回想。

七岁那年,母亲送我银环,第二天她就死了。

我被送去乡下,再回来时,这栋楼还在,704锁着,门牌锈了。

我问亲戚,她说那户人家搬走了,没人记得名字。

可我现在手里有张全家福,背景模糊,但女人的笑容和梦中人一致,女孩的脸和我七岁一模一样,珍珠发卡和酒红裙女人同款。

我是不是……本来就不该回来?

我摸了摸风衣内袋,照片贴着胸口,有点热,像是吸了体温。

我忽然意识到——从进门到现在,我没听见任何邻居的声音。

没有脚步,没有关门,没有电视。

整栋楼安静得像被抽了空气。

我站起身,走向门口。

钥匙卡***锁芯,转不动。

我***再试,三次,咔哒声比昨夜更沉,像是锁芯里卡了东西。

我用力,门开了。

楼道灯亮着,昏黄。

对面404的门缝下压着一张纸条,字迹潦草:“别看照片。”

我蹲下,想捡起来,纸条突然自燃,火苗窜起一寸高,瞬间烧尽,灰烬飘散。

我缩手,指尖没烫着,但那火——没有气味,没有余温,像凭空出现又消失。

我退回屋内,关门,反锁。

假窗的水停了。

墙纸湿透,垂下来,像剥落的皮。

符号上的新横线还在掉灰,但黑影在底片里己经延伸到画面中央,靠近我的后脑位置。

我翻开日记本,写下最后一句:“它知道我在看。”

笔尖划过纸面,发出沙沙声。

我忽然觉得耳朵发烫。

左耳三枚银环,第一枚是母亲送的。

我摘下它,放在桌上。

银环表面有细微刻痕,三道平行线,和衣柜夹层里的一模一样。

我盯着它。

它开始发黑,像是被氧化,又像是被什么从内部腐蚀。

边缘卷曲,像纸烧过的痕迹。

我伸手去拿。

银环突然弹起,撞在墙上,落地时滚到床底,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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