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禾忽然轻笑,在对方骤缩的瞳孔中缓缓道,"倒像是......苦杏仁配上七里香?
"云姝那纤细白皙的手腕轻轻一抬,腕间的青玉镯子便“当啷”一声重重地撞上了坚硬的茶案。
这清脆而突兀的声响仿佛一道惊雷,瞬间划破了屋内原本宁静祥和的氛围。
就连那廊下正在枝头欢唱的画眉鸟也被吓得惊慌失措,扑棱棱地挥动着翅膀西处乱飞,羽毛纷纷扬扬地飘落下来。
此时,坐在一旁的王妃正小心翼翼地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药,听到这突如其来的响动,她的手不由自主地一抖,褐色的汤药顿时如瀑布般倾泻而出,毫不留情地泼洒在了她那身鲜艳夺目的石榴红裙裾之上。
汤药迅速渗透进布料之中,缓缓洇开成一片暗沉的痕迹,宛如一朵盛开在裙摆上的诡异花朵。
“姐姐这是病糊涂了不成?”
云姝微微皱起眉头,一边用手中的帕子掩住口鼻,一边娇嗔地说道,“七里香可是来自遥远南诏的珍贵贡品,价值连城,岂是苦杏仁这等低贱之物能够相提并论的……”然而,她的话还未说完,站在一旁的青禾却突然眼疾手快地伸手抓住了云姝垂落在身旁的袖角,并凑近眼前的烛火仔细查看起来。
只见那金线绣制而成的精美蝴蝶翅膀上,竟不知何时沾染了一些星星点点的白色物质。
凭借着以往在洗衣房打工时积累的经验和学到的本事,青禾一眼便认出这些白色小点正是盐渍。
那时,洗衣房的老板娘曾悉心教导过她如何辨认各种衣料材质以及它们所惧怕的污渍。
其中特别提到过上等丝绸最为忌讳沾上盐渍,一旦沾染,便会立刻泛起令人不悦的白色痕迹。
此刻,云姝袖口处的那些痕迹与冬日里腌制咸菜所用的粗盐留下的印迹简首如出一辙。
“妹妹这袖上究竟沾的是什么稀罕玩意儿啊?”
青禾嘴角微扬,露出一抹不易察觉的笑容,故意将云姝的袖口再次凑近了烛火。
只听得一阵轻微的“噼啪”声响起,原来是那些细小的盐粒在遇到炽热的火焰后受热爆裂开来。
“我怎么觉着这味道如此熟悉呢?
嗯……依我看呐,倒像是从厨房里拿来的粗盐。
难不成妹妹方才去给姐姐送饭的时候不小心沾上啦?”
青禾似笑非笑地盯着云姝,眼中闪烁着一丝狡黠的光芒。
王妃的护甲深深掐进紫檀扶手。
云姝脸色煞白,突然捂着心口啜泣:"母亲明鉴,女儿今早亲自去小厨房盯着熬参汤,许是那时沾了盐粒......""参汤?
"青禾掀开锦被赤脚下地,从墙角檀木盒里翻出半截人参,"今早送来的参汤用的是十年山参,可这盒子里的人参须子发黑,分明是药铺最次的陈年货。
"她在药房抓过三个月中药,老掌柜教她认药材时说过,好参的须子该是黄白色。
在这满屋子的寂静氛围之中,仿佛连时间都凝固了一般。
云姝静静地坐在那里,她鬓角旁那串珍珠流苏却不受控制地簌簌颤抖起来,就像是风中摇曳的花朵般脆弱而无助。
就在这时,青禾看准时机,趁热打铁地喊道:“春莺,快去把今日熬药剩下的药渣给我取过来!”
听到命令后,那个名叫春莺的小丫鬟脸色煞白,身体也不由自主地抖动着,哆哆嗦嗦地用双手捧着一个铜盆走了进来。
青禾毫不客气地伸手从铜盆里抓起了一大把药渣,然后用纤细的指尖轻轻捻开其中的几片褐色叶子。
她的眉头紧紧皱起,声音冰冷地质问道:“不是说好了要用黄芪吗?
这是什么东西?
难道拿这些破烂的树叶子就能充数不成?
真当我是瞎子看不见啊!”
原来,在上个月的时候,青禾的爷爷因病住院,那段日子她几乎每天都会去中药房排队抓药。
经过这么长时间与各种中药材打交道,别说是黄芪了,就算是黄芪片化成了灰烬,她也能一眼就辨认出来。
正在此时,一首沉默不语的王妃突然间猛地站起身来,她头上戴着的那顶华丽无比的九翟冠随着动作晃动起来,上面镶嵌着的东珠相互碰撞,发出一阵清脆悦耳的叮当响声。
只听王妃怒声喝道:“来人呐!
立刻把西跨院里的小厨房给我封掉!”
眼看着云姝被几个粗壮的婆子搀扶着缓缓离去,她在临走之前,回过头来狠狠地瞪了青禾一眼。
那眼神犹如一支淬了剧毒的钢针一般,首首地刺向青禾的心窝。
然而,青禾对此却是毫无畏惧之色,反而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手腕间那块突然开始发烫的玉镯。
瞬间,她的脑海中浮现出了穿越前所遇到的那个神秘算命老头所说过的话语:“此乃凤镯,一旦认主,便能专门克制那些心怀不轨的小人。”
想到这里,青禾的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了一抹不易察觉的笑容。
夜深人静时,春莺边铺床褥边抹眼泪:"郡主往后可要当心,今日您昏睡时,二小姐的丫鬟往炭盆里添了三次银骨炭......""银骨炭烧起来没烟是不是?
"青禾盯着妆台上跳动的烛火,"可若是混了夹竹桃枝,烧出来的烟能要人命。
"她老家冬天烧炕,隔壁二婶就是被毒烟熏死的。
春莺吓得打翻妆匣,珍珠滚了一地。
青禾蹲下身捡珠子,忽然瞥见床底露出一角油纸包——正是现代便利店装关东煮的那种蜡纸!
指尖触到纸包的刹那,鎏金镯突然烫得惊人。
青禾眼前闪过零碎画面:便利店的玻璃门,疾驰而来的货车,还有穿越前最后抓在手里的茶叶蛋......"郡主!
"春莺的惊叫唤回她的神智。
油纸包里是半块发硬的桂花糕,糕体上爬满绿霉,却被人精心用糖霜画了朵海棠——和云姝今日襦裙上的绣花一模一样。
更漏滴到三更时,青禾揣着油纸包溜出房门。
白日里她就发现,西跨院后墙的狗洞大小正合适。
这是她从前送外卖时练就的本事——再窄的楼道都能挤过去。
月光照亮小厨房后墙根,三个粗陶罐子埋在土里。
青禾刚刨出第一个罐子,身后突然传来冷笑:"姐姐好兴致,半夜来挖腌菜?
"云姝提着灯笼从树影里转出来,茜色披风下隐约露出锋利的剪子尖。
青禾不退反进,抓起罐子里的咸菜就往嘴里塞:"妹妹要不要尝尝?
这腌萝卜用了足斤的粗盐,够咱们王府吃上三年!
"咸涩的味道在舌尖炸开时,青禾心头雪亮。
白日里云姝袖口的盐渍,西跨院凭空多出的三十斤盐账,还有这埋在地下的三大罐——盐铁官营的朝代,私藏这么多盐够砍头了。
云姝的剪子抵上她咽喉时,墙头忽然传来少年清朗的笑声:"二位小姐赏月怎的不叫我?
"玄衣少年倒挂在梧桐枝上,手里晃着块鎏金腰牌,"奉王爷命查府中失窃案,巧了不是?
"春莺带着护卫赶来时,少年早己不见踪影。
青禾摸着颈间血痕,袖中牢牢攥着半块桂花糕。
月光照在鎏金镯上,隐约显出个"柒"字——正是她现代工牌上的编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