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层楼只剩她工位亮着灯，中央空调出风口发出细微嗡鸣。
光标在PPT第七页停留许久，深蓝色数据模型让她莫名想起白天那只钢笔。
程砚转身时西装下摆擦过她手背的触感挥之不去，像被阳光晒过的绸缎，带着若有似无的体温。
"林组长。
"玻璃门被叩响的瞬间，林栀手肘撞翻了马克杯。
褐色液体在报表上晕开时，她看见程砚单手拎着纸袋立在光影交界处，腕表折射的光斑落在他微皱的眉心。
"程总怎么...""监控室说顶楼还有人。
"他径首走向茶水间，背影挺拔如白杨，"胃出血晕倒在办公室，传出去媒体会说盛远压榨员工。
"林栀低头才发现自己还按着上腹，指尖正抵着程砚白天目光停留的位置。
隔着磨砂玻璃，她听见微波炉运转的声响，混合着瓷勺碰触碗壁的清脆。
"姜丝鸡粥。
"程砚将白瓷碗推过来时，袖口卷到手肘，露出淡青色血管，"楼下便利店买的。
"林栀盯着碗边熟悉的莲花纹，突然想起高中后门那家粥铺。
那时候她总在值日后打包鸡粥，老板娘每次都会多撒一把葱花。
有次撞见程砚在巷口喂流浪猫，少年慌张打翻粥碗的样子，和眼前从容切药的男人重叠成奇妙的重影。
"您对员工都这么...""你是第一个。
"程砚忽然倾身，指节擦过她唇角，"米粒。
"林栀僵在原地。
他无名指戴着铂金戒圈，凉意渗进皮肤纹理。
这个距离能看清他睫毛在眼下投的阴翳，与十年前图书馆打盹的少年如出一辙。
手机震动打破寂静，程砚扫过屏幕后皱眉："我送你回去。
""不用麻烦..."林栀抓起背包后退半步，后腰撞上转椅扶手。
程砚伸手要扶，她却像受惊的鹿般弹开，慌乱中碰落桌边的深蓝钢笔。
笔帽滚到程砚脚边，他俯身时领口垂落，露出锁骨下方淡粉色疤痕。
林栀瞳孔骤缩——那道月牙形伤痕，与她高中时被篮球砸中留下的痕迹惊人相似。
"小心。
"程砚将钢笔放回她掌心，指尖若有似无擦过她腕内侧跳动的脉搏。
檀香混着苦艾气息笼罩下来，林栀突然想起白天在茶水间听到的八卦：新来的程总办公室从不点香薰。
电梯下降时，林栀盯着镜面里程砚的倒影。
他正在回邮件，手机屏保是深蓝星空图，右下角隐约可见半片银杏叶——和他们高中校徽上的图案一模一样。
"林组长。
"地库冷风灌进来时，程砚突然将西装罩在她肩上，"明天项目启动会，我需要你坐第一排。
"尾灯消失在转角后，林栀摸到西装内袋鼓起的硬物。
牛皮纸袋里装着胃药和体温计，说明书上用蓝笔标注着服药时间。
字迹遒劲锋利，最后一划却带出熟悉的圆钝转折——像极了当年匿名塞进她课桌的数学笔记。
顶楼办公室，程砚点开加密相册。
2013年6月5日的照片里，穿浅绿裙子的少女正在黑板写公式，阳光为她镀上毛茸茸的金边。
照片角落，半支蓝色钢笔入镜。
他打开保险柜取出时光胶囊，铁盒里除了信笺还有枚浅绿色纽扣。
这是毕业典礼那天，他在礼堂后排捡到的。
当时林栀正在台上发言，第二颗纽扣随着她转身的动作悄然坠落。
手机突然震动，特别关注提示跳出林栀的朋友圈：有人见过这种纽扣吗？
配图是校服裙细节图，缺失的第二颗纽扣位置用红笔圈出。
程砚握紧纽扣走到落地窗前，远处居民楼有扇窗亮着暖黄灯光。
十年间他辗转打听才知道，那个总在图书馆午睡的少女，会在雨天把伞倾向流浪猫，会在考砸后躲在顶楼吃薄荷糖。
此刻那扇窗突然熄灭，他几乎能想象林栀揉着眼睛关台灯的模样。
指腹摩挲着纽扣边缘，程砚点开对话框又退出，最终把纽扣放进贴着心口的衬衫口袋。
晨会上，林栀看着项目组成员名单出神。
程砚的名字后面跟着她的，钢笔字晕开的痕迹像颗小小的心脏。
"关于智慧社区方案..."程砚突然转向她，"林组长补充？
"林栀慌忙起身，U盘却掉落在地。
弯腰时颈间项链滑出衣领，银杏叶吊坠在晨光中摇晃。
她没看见程砚骤然收紧的手指——他锁骨下的疤痕开始隐隐发烫，那是十年前为她挡下飞来的篮球时留下的印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