皮鞋后跟先着地的习惯，两步半的微妙停顿，最后是门禁卡触碰感应器的短促蜂鸣——与三年前每个清晨穿过工区走廊的节奏分毫不差。
"这是新来的滕尧。
"谢衡的金属袖扣磕在楠柣的隔断玻璃上，她盯着杯中晃动的咖啡，拿铁表面的肉桂粉正缓慢坍缩成旋涡状。
余光里那双牛津鞋停在两米外，裤脚还沾着上海特有的梅雨季潮气。
"前辈好。
"他的声音比记忆中多了道砂纸般的粗粝。
楠柣的指节骤然收紧，马克杯壁的裂痕硌着虎口旧伤——两年前摔碎的骨瓷杯，也是这样在掌心烙下月牙状的疤。
晨光斜切过键盘缝隙，滕尧正在拆封新配的机械键盘。
腕骨凸起的弧度依然熟悉，只是曾经缠着创可贴的食指，如今戴着枚素圈银戒。
包装盒里的防尘布飘落在地，露出背面褪色的油墨字迹：2019年华东区开发者大会纪念。
"客户要加个纪念日提醒模块。
"谢衡屈指弹了弹需求文档，"听说你做过类似的日历插件？
"楠柣的睫毛在显示屏蓝光中颤了颤。
那年他们蜷在出租屋调试最后一行代码，滕尧曾把她的生日设为测试参数。
此刻新键盘的敲击声突然紊乱，光标在屏幕上拖出颤抖的"HY1025"，正是当年藏在代码注释里的密钥。
暴雨突至时两人正调试时间轴。
雨滴敲打着落地窗，滕尧的白衬衫在蓝光屏前透出肩胛轮廓，后颈碎发随着编译进度微微颤动。
楠柣忽然想起那年团建淋雨，他湿透的棉T恤下摆也这样贴在后腰，在中央空调的风口冻出细密的战栗。
"光标定位有问题。
"他的呼吸扫过她耳际，左手越过椅背敲击退格键。
楠柣盯着那只骨节分明的手，无名指根处仍留着环状晒痕——像极了当年被她摘下的银戒，此刻正被显示屏蓝光镀上虚幻的轮廓。
何美美举着会议记录撞开门："滕工拿过ACM金奖？
"她的珍珠耳钉晃过楠柣眼前，"难怪谢总非要挖你来做核心..."编译器的报错音刺破空气。
滕尧突然起身整理接口线，绷紧的下颌线在玻璃幕墙上投下锋利阴影。
楠柣的指甲陷进掌心，想起两年前他捧着奖杯站在领奖台，闪光灯淹没自己那句未出口的"恭喜"。
断电来得毫无征兆。
黑暗中有U盘坠地的脆响，楠柣踉跄扶住主机箱时，后背贴上他温热的胸膛。
广藿香混着机房特有的金属气息漫过来，像极了那年通宵赶工后，他裹着两人的羊毛毯在沙发上沉沉睡去的味道。
应急灯亮起的瞬间，滕尧正俯身拾起碎成两半的密钥盘。
霓虹光影里，他后颈新结的痂痕泛着淡粉，形状竟与当年她咬在肩头的牙印微妙重合。
"用户习惯分析。
"他突然开口，指腹抹去屏幕上的雨渍，"还是偏好拿铁半糖？
"雷声碾碎未尽的话语。
楠柣望着代码行间闪烁的光标，忽然发现所有测试用例的时间戳都停在2021年10月25日23:03——她抱着纸箱离开公司那天的最后一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