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座被称作"临渊"的城市浸泡在永夜般的雾气里,自三年前那场地铁塌方事故后,再未见过太阳。
他倚着窗台俯瞰。
雾中隐约浮动着轻轨列车猩红的尾灯,如同巨兽的独眼。
那列车正从22层居民楼的腹腔穿过,钢筋骨架在雾中扭曲成脊椎的弧度。
据说修建时挖出过十二尊青铜兽首,自此怪事频发——此刻桥墩上残留的抓痕,像极了鼠类的齿印。
"林护工…时辰…时辰到了…"嘶哑的***从317病房传来,夹杂着指甲刮擦金属的锐响。
林厌摸向口袋里的药瓶,玻璃壁凝结的水珠浸透袖口。
瓶身标签写着"氯丙嗪",但他清楚记得今早装进去的只是维生素片。
推开贴满符咒的铁门,铁锈味混着腐臭扑面而来。
17号患者蜷缩在墙角,食指白骨外露仍不停刻划,墙皮脱落处露出层层叠叠的"鼠"字刻痕,最底层的字迹己氧化发黑,像干涸的血痂。
这是本月第三个出现自残征兆的预言者:高烧41度,谵妄,左侧锁骨下浮现血色"子"字刻痕。
"今天画了什么新图案?
"林厌蹲下身递过药片。
患者颤抖的指尖下,一群老鼠抬着棺材走向江边,棺盖上歪歪扭扭写着"子"字。
与上周2号患者临终前刻的一模一样,连棺材倾斜的角度都分毫不差。
患者突然暴起抓住他的手腕,指甲剜进皮肉。
眼球凸出成诡异的球体,瞳孔缩成两道猩红竖线:"子时…子时它们就要从江底爬出来了!
你听见了吗?
棺材在响…吱呀…吱呀…"警报声撕裂寂静。
林厌冲向呼叫铃,却发现整层楼的灯光开始癫痫般频闪。
走廊尽头的安全出口指示灯泛着幽绿,映出地上一串潮湿的脚印——带着江藻的腥气和尸蜡的腐臭,正朝着护士站延伸。
"又来了。
"他扯开领口苦笑,鼠首铜钱在锁骨间发烫。
自从三个月前在江滩捡到这枚生锈的铜钱,每到子夜,这座精神病院就会蜕变成吃人的魔窟:墙壁渗出黑血,患者化作非人之物。
铜钱上的鼠眼会在黑暗中莹绿发亮,像一道催命符。
病床上的17号患者突然痉挛,指甲深深抠进锁骨下的"子"字刻痕。
黑血汩汩涌出,在地面蜿蜒成鼠形。
林厌冲过去按住他,掌心触到的不似人类肌肤——皮下有无数颗粒状硬块蠕动,仿佛千百只老鼠在血管里奔窜。
"注射镇静剂!
"赶来的护士尖叫着,瞳孔缩成针尖大小,嘴角淌出混着鱼鳞的黏液。
她的护士牌在黑暗中反光,名字栏糊着一团污渍。
林厌没动。
他太熟悉这个场景:30秒后患者的头颅会180度扭转,脊椎爆裂声像除夕夜的爆竹。
而自己将再次被逼着发动该死的异能——**回溯时间**。
但这次异变来得更快。
当患者嘴角撕裂至耳根,用倒转的头颅说出"轮到你了"时,林厌突然瞥见床底露出一角泛黄的书封。
那本书不该存在于此——昨天他刚检查过这间病房,床底只有霉斑和蟑螂壳。
《临渊地方志·民国卷》。
封面被血渍浸成褐色,出版日期赫然是1943年,大爆炸发生的年份。
封底黏着一撮灰白头发,缠住半枚指纹,像某种跨越时空的求救信号。
他扑过去抓书的瞬间,鼠首铜钱突然灼烧胸口。
腐臭味灌入鼻腔,耳边炸响无数重叠的惨叫:"逃不掉的…子鼠开轮回…"**第西次回溯**。
冷汗浸透护工服,鼻腔涌出温热液体。
林厌抹了把脸,满手猩红。
掌心纹路间残留着正在消散的***字迹:"鼠首为匙,亥猪为祭"。
"再回溯三次,你就会彻底忘记自己是谁。
"记忆里那个总爱哼《牡丹亭》的姑娘,此刻只剩半句残破的戏词萦绕耳际:"原来姹紫嫣红开遍…"铁门铰链发出令人牙酸的吱呀声。
"林护工,该给17号换药了。
"护士的声音从背后传来,黏腻的水声像是声带里卡着一条垂死的鱼。
他缓缓转身。
灯光下,护士的白大褂下摆滴着江水,在瓷砖上汇成腥臭的水洼。
口罩边缘露出一片青灰色鳞片,随着呼吸翕动。
她的护士牌终于清晰——姓名栏写着"楚红鱼",入职日期是1943年4月12日。
窗外传来沉闷的钟声。
林厌的腕表指针开始逆行,鼠首铜钱在掌心震动。
楚红鱼突然摘掉口罩,嘴角撕裂至耳后,露出密集的鱼齿:"时辰到了,子鼠引路——"整层楼的地板塌陷成旋涡,无数刻着"子"字的手臂从地底伸出。
林厌坠入黑暗前最后看到的画面,是楚红鱼脖颈浮现的青铜鼠首刺青,与江底打捞出的那尊兽首一模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