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三7班教室的门在我面前,像一张沉默的、带着嘲讽的嘴。
门板上用油漆笔涂鸦着张牙舞爪的骷髅头和“地狱入口”四个歪歪扭扭的大字,
油漆已经斑驳。我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那点被刻意激起的波澜,推门走了进去。
一股混杂着隔夜外卖、汗味和某种廉价香水的浑浊空气扑面而来。
几十双眼睛齐刷刷地盯在我身上,没有好奇,没有尊重,只有毫不掩饰的审视、漠然,
以及几道***裸的挑衅。教室里嗡嗡的交谈声并未因我的到来而停止,
反而像是投入石子的水面,涟漪短暂扩大后又恢复了原本的嘈杂。“安静!
”我的声音不算大,但足够穿透这片混沌。效果……聊胜于无。
几个前排的学生象征性地收敛了点姿势,后排的依旧故我。我目光扫过,
试图记住一些特征鲜明的面孔:角落那个头发染成一小撮刺眼火红的男生,
正把玩着一个金属打火机,开开合合,
发出“啪嗒、啪嗒”的轻响;另一个戴着厚重黑框眼镜、几乎把脸埋在厚重书本后的男生,
手指却在桌下飞快地滑动着手机屏幕;还有个扎着高马尾、嚼着口香糖的女生,
毫不避讳地翻了个白眼,对着旁边的人小声嘀咕了一句什么,惹得周围几个嗤嗤低笑起来。
我走到讲台后,放下教案。那把看起来还算新的木质椅子,在混乱中显得格格不入。我转身,
准备开始我作为高三7班新任班主任的第一次讲话。
“噗——”一声沉闷又带着粘滞感的轻响。我的臀部刚挨到椅面,
一股强大的、冰冷的拉力瞬间从椅子上传来,将我牢牢固定住。动作僵在半空,
我下意识地用力,纹丝不动。低头一看,椅面上,
一层近乎透明、在光线下微微反光的胶痕清晰地粘住了我的裤子布料。502!
瞬间就明白了。剂量很大,粘性惊人。死寂。绝对的死寂。刚才的嗡嗡声像被一刀切断。
然后——“哈哈哈哈哈哈!”火山爆发般的哄笑声瞬间掀翻了屋顶。
拍桌子的、跺脚的、笑得前仰后合的……整个教室陷入一种扭曲的狂欢。
那个红毛男生笑得最夸张,拍着大腿,上气不接下气地嚷道:“哎哟***!真粘上了!
牛逼啊杰哥!”他朝着那个黑框眼镜男竖起大拇指。黑框眼镜男——张小杰,
此刻从书本后微微抬起一点头,嘴角勾起一个绝对称不上善意的弧度,
眼神里闪烁着冰冷的、得逞的快意。“新来的‘唐僧’!
”红毛王大雷怪腔怪调地拉长了声音,引来更多哄笑,“想渡我们这群妖怪啊?
”他夸张地摊开双手,环视四周,“先熬过咱这九九八十一难再说吧!这才第一关呢,老师!
”全班再次爆发出震耳欲聋的附和和嘲笑声。空气里弥漫着浓重的胶水味和肆无忌惮的恶意。
我的脸有些发烫,血液似乎都涌到了耳朵边。愤怒?当然有。
但比愤怒更强烈、更占据上风的,是一种冰冷的、被彻底冒犯后的清醒,
以及一股被激起的、绝不认输的倔强。想玩?好,我奉陪到底。在全班看戏的目光聚焦下,
我脸上的窘迫一点点褪去。我甚至没有试图挣扎起身,
反而缓缓地、极其镇定地坐得更实了些,仿佛这把粘人的椅子是什么舒适的宝座。然后,
在全场笑声渐歇、带着疑惑的注视中,我慢条斯理地从口袋里掏出了手机。解锁屏幕,
指尖轻点了几下。接着,我手臂一伸,将手机屏幕正对着下方那群小妖孽,
确保每个人都能看清。屏幕上,赫然是某个热门短视频平台的直播界面!画面背景,
正是这间高三7班教室!拍摄角度刁钻,
清晰地捕捉到了刚才那“精彩”的一幕:我毫无防备地坐下,瞬间被粘住时那一刹那的错愕,
然后是全班爆发的狂笑。直播间的标题更是刺眼——“高三7班迎新‘礼’,
新老师‘坐’享其成!”右下角的点赞图标旁,鲜红的数字疯狂跳动,已经突破了五位数!
评论区更是滚动得飞快,密密麻麻的文字几乎看不清具体内容,
但不断跳出又被顶上去的热评异常醒目:“***!这班学生是魔鬼吧?笑死我了!
”“502粘椅子?太狠了太狠了!新老师好惨,但为什么我这么想笑哈哈哈!
”“创意满分!执行力满分!这届学生我服了!”“老师表情管理牛逼!居然没当场暴走?
”“求后续!新老师会怎么反击?蹲一个!”……死寂。这一次的死寂,
比刚才我被粘住时更加彻底,更加粘稠,仿佛空气本身都被冻成了冰坨。
刚才还笑得捶胸顿足的王大雷,嘴巴张得能塞进一个鸡蛋,
脸上的笑容僵得像劣质的石膏面具。张小杰猛地从书本后完全抬起头,
厚厚的眼镜片也挡不住他眼中骤然升起的惊愕和一丝慌乱。那个翻白眼的女生林菲菲,
嘴里的口香糖都忘了嚼,呆呆地看着屏幕。我满意地看着他们脸上精彩纷呈的表情,
慢悠悠地收回手机,指尖在屏幕上划了一下,退出直播。
教室里只剩下几十道凝固的视线和粗重的呼吸声。“嗯,”我清了清嗓子,
声音在落针可闻的教室里异常清晰,带着点恰到好处的“赞叹”,“效果不错。
看来我们班同学在创意实践方面,潜力巨大啊。”我顿了顿,
目光扫过一张张或震惊、或茫然、或开始心虚的脸,“点赞破万,评论区反响热烈,
都在夸你们——‘创意绝’,‘执行力强’。”没人说话。连呼吸声都轻了许多。
“既然大家这么喜欢‘实践’,”我站起身,动作很慢,
布料和胶水分离时发出细微的撕裂声。我毫不在意地拍了拍裤子后侧,“那接下来的日子,
我们就好好实践一下‘高考’这件事。目标嘛……”我微微一笑,
目光落在教室后方墙上那惨不忍睹的成绩单上,“先定个小目标,把这倒数第一的帽子,
摘了。你们觉得,这个‘创意’,执行起来难度大不大?”沉默是今晚的康桥,
也是此刻高三7班的教室。没有回答,只有几十双眼睛,
第一次真正意义上地聚焦在我身上,带着惊疑不定、难以置信,
以及一丝被戳破把戏后的茫然无措。---战场算是初步开辟,但离占领还差得远。
高三7班的妖孽们,显然不会因为一次直播反杀就缴械投降。他们的“九九八十一难”,
花样百出,且极具时代特色。首先是课堂手机控。无论我怎么强调纪律,
那些小屏幕依旧顽强地在课本下、抽屉里、甚至腿缝间闪烁着幽光,
手指在虚拟世界里划得飞快,对讲台上的我视若无睹。收缴?收了一个,他能变出第二个。
关机?下课***一响,立刻满血复活。然后是“游击战”式的逃课。尤其是下午第一节,
那简直是重灾区。名单上总有几个名字固定缺席,
理由千奇百怪:肚子疼、头疼、家里水管爆了、外星人入侵需要他去拯救地球……追踪去向?
学校后墙那个被杂草巧妙遮掩的豁口,是他们通往校外网吧的“诺曼底登陆点”。
最让人头疼的是张小杰。这小子简直是个技术流妖怪。他不知用了什么黑科技,
竟然在教室前门和后门隐蔽处安装了微型摄像头,连接到他自己的平板电脑上。
每次我刚离开办公室往教室走,或者年级主任来巡查,他总能第一时间得到“预警”,
教室里瞬间“风平浪静”,手机消失无踪,人人正襟危坐,一副求知若渴的模范生模样。
等巡察的一走,立刻故态复萌。“老师,您找张小杰?”林菲菲嚼着口香糖,
一脸无辜地看着我,“他刚去医务室了,说头疼得厉害。” 她演技自然流畅,
眼神里却藏着点小得意。我点点头,没说什么。转身走向办公室,
路过走廊尽头那扇正对着操场的窗户时,目光无意间扫过。
一个穿着深蓝色运动服的高大身影正在篮球场边整理器材,动作利落,肩背宽阔。
他似乎察觉到了视线,抬起头,隔着老远的距离和几层玻璃,目光精准地捕捉到了我。
是周驰,体育组的老师。他朝这边扬了扬下巴,算是打招呼,脸上没什么表情,
眼神却似乎带着点询问。大概是我脸上残留的疲惫和无奈过于明显。我勉强扯了下嘴角回应,
迅速收回了目光。
前男友陈明那句“你身上除了粉笔灰就是那群废物的失败味儿”还在耳边回响,
此刻实在没心情应付任何多余的社交。回到办公室,我盯着空白的笔记本,
手指无意识地敲着桌面。硬碰硬?不行,这群小鬼滑不留手。讲道理?他们耳朵自带屏蔽器。
必须用魔法打败魔法,用他们的“创意”反制他们的“创意”。一个计划在脑中渐渐成型。
第二天语文课。上课***刚落,我还没开口,下面已经窸窸窣窣,几个手机脑袋蠢蠢欲动。
“同学们,”我微笑着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地压住了那些细碎的杂音,“今天上课前,
我们先来个热身活动。” 我变魔术般从讲台底下拿出一个崭新的、透明的塑料收纳箱,
箱盖上贴着醒目的标签——“手机叠叠乐”。全班:“???”“游戏规则很简单。
”我把箱子放在第一排的空桌上,“从现在开始,到这节课结束,任何一位同学,
只要觉得无法控制自己想玩手机的冲动,随时可以起身,将手机——注意,
必须保持开机状态——正面朝上,放进这个箱子里。每放进去一部,箱子就多一层‘地基’。
我们的目标是……”我环视一圈,笑容加深,“看看最后谁的手机,
能在这不断垒高的‘地基’上,坚持到下课铃响而不掉下来。坚持到最后的‘机主’,
奖励免一次语文作业。中途掉下来的嘛……”我故意拖长了尾音,
看着下面一张张写满“这老师怕不是疯了吧”的脸。“当然,放不放,全凭自愿。
”我补充道,“这是个人自制力的体现,也是对我们课堂专注力的一次……行为艺术展示。
”教室里一片诡异的安静。没人动。王大雷撇撇嘴,小声嘟囔:“神经病……”我也不急,
开始按部就班讲课。讲《出师表》,讲诸葛亮的鞠躬尽瘁。五分钟后,
林菲菲大概是实在忍不住游戏里的队友召唤,第一个站了起来,在全班注视下,
一脸视死如归地把她那镶满水钻的手机,“啪”地丢进了空箱子底部。
清脆的响声在安静的教室里格外刺耳。有了第一个,就像推倒了多米诺骨牌。十分钟后,
箱子底部铺了三四部手机。二十分钟,第二层开始搭建,手机们颤颤巍巍地叠在一起。
张小杰皱着眉,手指在裤兜里焦躁地摩挲着手机边缘,看着箱子越堆越高,脸色越来越难看。
他引以为傲的“预警系统”,在这堂公开的“行为艺术”面前,彻底失效了。
他不能预警大家不要放手机,那等于不打自招自己一直在监控课堂。
当王大雷那部厚重的游戏手机,颤颤巍巍地叠到第三层最顶端时,
整个“建筑”开始肉眼可见地摇晃。王大雷紧张地盯着自己的宝贝手机,额头冒汗。
其他同学也屏住呼吸,目光在摇摇欲坠的“塔”和我的脸上来回切换。终于,
在离下课还有五分钟时,最顶端那部手机,在一个微小的震动后,重心不稳,
斜斜地滑落下来——“啊!”王大雷心疼地低呼。“啪嗒!”手机摔在箱底,屏幕朝下。
“哦——”全班发出混合着惋惜和幸灾乐祸的叹息。我拿起那部摔下来的手机,
看了看屏幕上疑似裂开的痕迹也可能是钢化膜,
对着面如死灰的王大雷晃了晃:“王大雷同学,恭喜你,
为我们这场行为艺术贡献了最戏剧性的谢幕。作业,双倍。”然后我看向箱子,
“至于其他坚持到最后的勇士们……”我点了几个名字,“作业免了。”下课铃响。
看着学生们表情复杂、小心翼翼地取回自己手机的模样,
尤其是张小杰那副吃了苍蝇又不得不咽下去的憋屈表情,我端起水杯,喝了一口,嗯,
今天的枸杞水,似乎格外清甜。“手机叠叠乐”初战告捷,暂时压制了课堂上的“低头族”。
但“逃课游击队”依旧活跃,尤其是下午第一节。后墙那个豁口,
成了他们通往“极乐世界”的捷径。某天下午,年级组长阴沉着脸告诉我,下午第一节,
高三7班又少了六个人,包括张小杰和王大雷这两个“头号通缉犯”。监控显示,
他们熟门熟路地翻过了后墙。“赵老师,你这班主任怎么当的?学生都快成网吧包月用户了!
”年级组长的怒火几乎要烧穿天花板。我深吸一口气,压下辩解和烦躁。道歉,保证,
然后快步离开。没有回办公室,而是径直走向了体育组。周驰正在办公室角落整理一沓表格,
高大的身影显得有些局促。看到我进来,他有些意外地站起身:“赵老师?”“周老师,
”我开门见山,语速略快,“帮个忙。现在,立刻,换身便服,跟我出去一趟。
”周驰愣了一下,浓黑的眉毛微微挑起:“出学校?现在?有事?”“抓人!”我言简意赅,
“我班那几个翻墙惯犯,八成在‘极速风暴’网吧。我一个人堵不住后门。
”他看着我脸上少有的、带着点狠劲的急切,沉默了两秒,没多问一个字,
立刻转身从旁边的储物柜里翻出一件洗得发白的黑色连帽运动外套,利落地套在运动服外面,
拉链一拉到顶,遮住了显眼的校徽。“走哪个门?”他问,声音沉稳。“后墙。
”我们避开人流,快速穿过操场。翻过学校后墙对于周驰来说轻而易举,他轻松跃下,
然后转身,大手稳稳地托了一下我的手臂帮我落地。他的手掌宽厚有力,
带着运动后特有的温热干燥,一触即离。“极速风暴”网吧藏在一个老旧小区的一楼,
门面不大,烟雾缭绕。周驰高大的身影往门口一站,几乎挡住了大半光线。
他指了指旁边一条狭窄的、堆满杂物的巷子口,那是网吧的后门通道。“你守前门,
我堵后路。”他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笃定。我点点头,深吸一口气,
推开那扇油腻腻的玻璃门走了进去。里面光线昏暗,空气污浊,
键盘的噼啪声和游戏的喊杀声震耳欲聋。我锐利的目光快速扫过一排排屏幕,
很快锁定了目标——角落里,张小杰、王大雷,还有另外四个男生,正戴着耳机,
全神贯注地盯着屏幕上的枪林弹雨,键盘鼠标敲得飞起。我悄无声息地走到他们身后。
张小杰似乎察觉到了什么,猛地一回头,看到是我,脸色瞬间煞白,像见了鬼,
耳机都惊得掉了一半挂在脖子上。“Surprise!” 我对着他惊恐的眼睛,
扯出一个皮笑肉不笑的表情。“***!老赵!”王大雷也反应过来,怪叫一声,
下意识就想跑。“跑?”我抱着手臂,好整以暇地看着他们,“前门我堵着,
后门……”我朝巷子口的方向努努嘴。几个男生下意识地看向后门通道。
只见周驰那高大的身影如同铁塔般矗立在巷口昏暗的光线下,黑色连帽衫的帽子罩在头上,
看不清表情,但那压迫感十足的体型和沉默的姿态,比任何语言都更有威慑力。六个人,
瞬间成了瓮中之鳖,面如土色。“都挺会选地方啊。”我走到张小杰的机位旁,
手指敲了敲他滚烫的电脑主机,“《遗迹求生》?这地图‘学校围墙’跑得挺熟嘛。
”张小杰嘴唇动了动,没发出声音。“别紧张,”我俯下身,凑近他的屏幕,
看着上面激烈的枪战画面,用一种近乎闲聊的语气说,“巧了,这游戏我还真玩过。
当年大学那会儿,ID叫‘Aurora’,拿过华东区高校联赛第三。
”六双眼睛瞬间瞪圆了,难以置信地看着我,仿佛我头上突然长出了犄角。
连后门阴影里的周驰,似乎也微微侧了下头。“不信?”我直起身,环视他们,
“要不要现在开个自定义房间,你们六个组队,我一个人,地图随你们挑。我赢了,
你们乖乖跟我回去,月考语文每人给我提十分。我输了……”我故意停顿,
看着他们眼中骤然升起的希望之光,“我输了,下个月你们所有语文课,自由活动。
”空气凝固了。网吧的喧嚣仿佛被隔开。六个男生面面相觑,眼神激烈交流。
巨大的诱惑摆在眼前,
但“Aurora”这个ID带来的震撼和老师突然暴露的“隐藏身份”,
又让他们惊疑不定。最终,对“自由”的渴望压倒了恐惧。“比就比!”王大雷梗着脖子,
第一个跳出来。自定义房间很快建好,地图选了他们最熟悉的“废墟之城”。
六个男生围坐在一起,如临大敌。我则拉过旁边一张空椅子坐下,活动了一下手指关节。
接下来的十五分钟,对于张小杰他们来说,大概是一场打败认知的噩梦。
我的角色在废墟中穿梭跳跃,枪法精准得不像话,走位刁钻得如同鬼魅。
他们引以为傲的配合在我面前漏洞百出,往往刚发现我的踪迹,就已经被击倒。
网吧里其他上网的人也被这奇怪的师生对决吸引,渐渐围了过来,发出阵阵惊呼。
当屏幕上弹出大大的“Victory”时,
张小杰他们的角色已经全部变成了灰色的死亡状态。六个人呆若木鸡地看着屏幕,又看看我,
表情一片空白。“还玩吗?”我摘下耳机,淡淡地问。没人吭声。“那么,”我站起身,
“愿赌服输?”六颗脑袋,沉重地点了点,像霜打的茄子。回去的路上,
夕阳把影子拉得很长。六个男生垂头丧气地走在前面,我和周驰隔着几步跟在后面。
一路沉默。快到校门口时,周驰低沉的声音才在身边响起:“Aurora?华东第三?
”他侧头看我,帽檐下露出的眼睛里,带着一丝探寻和……说不清的意味。我耸耸肩,
脸上没什么波澜:“年轻时不懂事,玩物丧志罢了。黑历史,不值一提。
” 语气平淡得像在说别人的事。周驰没再追问,只是点了点头。但那一刻,
我似乎看到他紧抿的嘴角,极其细微地向上弯了一下,快得像错觉。
---“网吧围剿”和“电竞碾压”之后,高三7班的妖气确实被狠狠镇压下去一截。
明目张胆的挑衅少了,课堂秩序肉眼可见地好转。但我知道,表面的平静之下,
暗流从未停止涌动。
根子上的东西——那种深入骨髓的自我放弃、对未来的迷茫、对“差生”标签的麻木认同,
才是真正的顽疾。转机,出现在一个暴雨倾盆的深夜。手机在床头柜上疯狂震动,
把我从浅眠中惊醒。屏幕上跳动着张小杰的名字。凌晨一点半。我的心猛地一沉,立刻接通。
电话那头,是张小杰母亲带着哭腔、语无伦次的声音:“赵、赵老师!
小杰他……他还没回家!外面雨这么大,电话也关机……他爸走得早,
这孩子要是出点什么事,我可怎么活啊……” 绝望和无助透过电流清晰地传递过来。
“阿姨您别急,慢慢说!”我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最后和您联系是什么时候?
有说去哪吗?
同学家复习……可这么晚了…他从来不会关机……” 阿姨的哭声被窗外的雷声淹没了一半。
复习?我心底冷笑。张小杰要是会主动去同学家复习,太阳都能打西边出来。网吧!
这个念头瞬间占据脑海。我一边安抚他母亲,一边飞快地穿衣下床。这么大的雨,
他还能去哪?刚冲出教师宿舍楼,冰冷的雨水瞬间浇透了我的外套。昏黄的路灯下,
一辆熟悉的黑色旧吉普车亮着双闪停在路边。车窗摇下,露出周驰棱角分明的侧脸。“上车。
”他的声音在雨声中异常清晰,“猜你用得着。”我愣了一下,没时间多想,
拉开车门钻了进去。车内弥漫着一股淡淡的皮革味和刚清洗过的清新剂味道,暖气开得很足,
瞬间驱散了外界的寒意。“张小杰?”周驰一边发动车子,一边问,
目光专注地看着前方被雨刮疯狂划开的模糊道路。“嗯。失联,他妈急疯了。
”我抹了把脸上的雨水,报出几个张小杰最可能去的网吧名字。周驰没说话,
车子平稳地驶入雨幕,引擎发出低沉有力的轰鸣。他车开得很稳,速度却不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