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莲睁眼的一刹那，头皮发紧。
空气冰冷，潮湿，带着一股发霉的药水味。
她躺在一张老式铁架病床上，右腿上打着夹板。
西周空荡荡的，临边床位都空着，安静得几乎能听到墙体膨胀的咔哒声。
这不是市医院。
她记得很清楚，车祸之后她是被救护车拉走的，送的是“华城市第三人民医院”的急救中心。
可眼前这个地方破得像是乡镇诊所，甚至墙皮都有些发黄。
她挣扎着坐起身，第一反应是按床头铃。
按了三次，没有人回应。
她尝试下床，却因右腿牵动钻心的痛，差点跌倒。
此时病房门外传来脚步声。
“咚咚。”
有人敲了两下门，随后推门进来。
一个高挑男人走了进来，眉眼斯文，穿着白衬衣，气质温和——是林一帆。
“别动，我叫了护士。”
他走到床边，把手里的袋子放下，是一碗冒热气的粥，还有一个保温杯。
“你送我来的？”
秀莲声音虚弱，却警惕地盯着他。
“不是，是救护车送你来的。”
林一帆在床边坐下，微笑着解释，“不过原本你是被送往市三医院的，到了门口发现急诊室爆满，有氧仓都排到走廊了。
你的伤因为比较紧急，他们就把你转到了这里。”
“这里是哪？”
她打断他，语气不太好。
“华城市安凌康复中心。”
“我怎么没听过这医院？”
林一帆神色如常：“很多人都不知道，因为它本身不是正统公立医院，是……民间机构。
我有个朋友在这边做志愿医生，接收那些没钱治病、或排不上号的病人。
我当时跟着车过来的，就主动帮你办了手续。”
秀莲盯着他：“那你为啥会刚好出现？”
林一帆一愣，随后笑了：“我在路上，正好看到你出事，跟着车到了医院。”
“我想报警。”
她冷冷说。
林一帆没有慌：“当然应该报警，不过你出事那会儿，救护车来得比警察快多了。
我己经联系了交警队，肇事车辆是一辆黑色商务车，司机逃逸，但路口监控拍到车牌了。
现在正在走程序。”
“逃逸？”
她声音拔高了一点。
“是。
撞完你之后，那车丝毫没有减速，像疯了似的冲过去了。
你还记得吗？”
秀莲皱眉，记忆断断续续。
她记得自己撞在车头一瞬间似乎听见过车窗缓缓升起的声音。
对方……并没有下车。
林一帆轻声继续：“放心，警方正在查，但你现在重要的是养好身体，等能出院了我陪你一起去做笔录。”
他顿了顿：“医院的事，我确实擅自替你决定了。
但你钱包手机我都收好了。
手机己经进水损坏，我己经将它送到维修店修好了。”
他一边说，一边从袋子里拿出秀莲的随身包，甚至还拿出她那串小猫咪挂饰。
一切都太……周到了。
秀莲脑中充满了各种疑虑和猜忌，但是不知道是因为昨日被车撞击后留下了后遗症，还是因为医院给她注射药物的影响，她现在脑子是一片浆糊，总觉得哪哪都不对劲，却又无法理清思路。
仿佛自己脑子像宕机了一般。
望着眼前的环境，她的眼神里满是空洞。
下午，她要下床时，林一帆推来一台轮椅，还特意给她裹了层毛毯。
她被推着在走廊里转了一圈。
通过电梯可以看到整个康复中心有十二层，像改造过的旧疗养院。
墙面斑驳，护士寥寥无几，大多病房空着，偶有几个病号静***在窗边，眼神呆滞。
最让她感到不安的是：这里安静得太不正常。
她忍不住问：“这医院……怎么没点儿人气？”
林一帆一边推她，一边解释得无懈可击：“你不是普通外伤病人，而是被定位为‘神经性震荡康复’，归到康复组。
这里特意营造安静环境，对恢复更有帮助。
你也看到了，住这的病人都很……特殊。”
“你是医生？”
她试探着问。
“不是。”
林一帆笑着摇头，“我是做志愿督导的，算是义工，刚巧你出了事，我就……”他话没说完，只是低头替她理了理毯子边角。
秀莲心底掀起些许复杂情绪。
他的解释听起来都很牵强，但又让人无法忽视那种过度的周到。
这时候，走廊右侧的房门忽然打开，一个穿病号服的女人，头发凌乱地站在门后，露出一只眼睛，死死盯着秀莲。
她喃喃地说了一句：“你也来了啊……”声音干涩，像沙哑的纸。
林一帆的动作一顿，但很快恢复如常。
“别理她，她脑子坏了三年了。”
他小声说，“我们走吧。”
当晚，林一帆将一切都安排好之后，轻声道：“这几天你可能会看到些怪人，听到些怪话，别多想。
这地方看起来……确实有点落后，但不会害你。”
他笑得温和，语气却低得近乎耳语。
秀莲看着他，认真地打量着这个男人。
在她发成车祸之后，是他替自己拨打了急救电话，是他在自己最虚弱的时候守在身边，现在又是他安排这家医院为她提供照料与关怀。
可她却无法生出应有的感激。
她说不清为什么，只觉得他身上藏着什么，是她看不透的，一切看似合理自然但又仿佛他呈现在面前的这一切，都是被精心设计好的，只是表现得体贴而得体“我在这儿，你安全。”
门轻轻带上。
夜里十一点，窗外无风，却能隐约的听见一阵风***。
秀莲睁开眼，听见病房外有人哭 ，一声一声，绵长沙哑。
她缓慢地转头，病房门口，不知何时多出了一张长椅。
椅子上，坐着一个披头散发的女人，穿着白色宽松的长裙，正慢慢朝她抬头。
脸上，竟是半张医用塑胶面具，空洞洞地盯着她，看不清具体的五官，但是却尤为瘆人。
秀莲尖叫出声按下床铃，但没有任何人回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