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藏在护膝里的温度
看台下的绿茵场上,周野正和队友做赛前热身,红色球衣被风吹得鼓起,露出腰侧一道淡粉色的旧疤——那是高二上学期,他为了救场边突然冲出的孩子,硬生生撞在铁栏杆上留下的。
“许星汐!
我护膝呢?”
周野的吼声惊得她一颤。
她慌忙从书包里掏出深灰色护膝,针脚处还缠着几根她的长发。
那是她熬了三个通宵缝的,里面塞了薄荷叶和决明子——她听校医说,周野的旧伤在阴雨天会酸胀。
“这儿!”
她小跑着下台阶,护膝在掌心被攥得发烫。
周野接过护膝,指尖擦过她手背时顿了顿:“你手怎么这么凉?”
“没、没事。”
许星汐后退一步,低头盯着他球鞋上的泥点。
上周她蹲在器材室缝护膝时,林小满曾打趣:“你干脆把‘ZY’绣在脑门上算了,省得周野那木头看不出来。”
可她不敢。
“许星汐!”
林小满突然从看台另一侧跑来,手里举着两瓶矿泉水,“你水呢?
周野比赛你连水都不准备?”
“哦……我...我忘了。”
许星汐慌忙去翻书包,却摸出个蓝色保温杯——那是她今早特意灌的姜茶,怕周野赛后喝凉水胃疼。
“这是...”林小满眯起眼。
“给、给校医的!”
许星汐一把将保温杯塞进林小满手里,“她不是总说胃寒吗?”
“校医用的是粉色保温杯,”林小满突然凑近,压低声音,“许星汐,你当我是瞎的?
这杯子上还贴着‘周野专属’的便利贴呢!”
许星汐的脸瞬间烧得通红。
她转身要跑,却撞进一个人的怀里。
“又投怀送抱?”
周野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带着笑意,“许星汐,你这几天怎么总撞我?”
“我、我...”许星汐结巴着后退,却踩空一级台阶。
周野在场上运球经过时眼疾手快抓住她手腕,力道大得惊人:“小心点!”
他的掌心滚烫,贴着她冰凉的皮肤。
许星汐感觉心跳声轰然炸响,像上周体育课她躲在树后看周野训练时,听见自己喉咙里溢出的那声轻喘。
“周野!
要开场了!”
队友在场边喊。
“来了!”
周野松开手,转身时护膝从裤管滑落半截。
许星汐弯腰去捡,却听见他低声说:“给我的吗?
谢谢!”
她点点头,正对上周野回望的目光,那双眼睛里好像除了惊喜和感谢,就无其他……许星汐明白。
比赛进行到下半场时,乌云压了下来。
许星汐坐在看台第一排,手里攥着周野的外套。
雨丝斜斜地飘进来,打湿了她的刘海。
她想起今早出门时,母亲边梳头边说:“星星,带把伞吧,看这天要下雨。”
“不带,”她当时笑着回答。
她心想:周野比赛,我怎么能打伞?
此刻,雨越下越大。
周野在雨中飞奔,红色球衣紧贴着脊背,勾勒出肌肉的线条。
他带球突破时,对方后卫一个滑铲——“周野!”
许星汐尖叫着站起来。
时间仿佛凝固。
她看见周野在空中扭曲身体,像一只折翼的鸟,重重摔在泥水里。
观众席爆发出惊呼,她扔下外套就往场下冲,却被保安拦住:“同学!
不能下去!”
“让我过去!”
她挣扎着,眼泪混着雨水往下掉,“我是他...我是他朋友!”
保安松了手。
许星汐踉跄着跑向周野,听见他闷哼一声:“...我的腿...”她跪在泥水里,手发抖地去掀他裤管。
小腿肿胀得厉害,青紫的瘀痕像毒蛇般盘踞。
“可能是骨折,”她声音发颤,“别动,我叫校医!”
“嘶……许星汐……”周野突然抓住她手腕,力道弱得像片羽毛,“好疼啊……”她愣住。
雨幕中,周野的睫毛上挂着水珠,嘴唇泛着青白。
许星汐十分慌张,却又强装镇定地安慰着他。
“别怕,等、等一下校医就来了!”
雨下得依旧很大,旁边的同学替他们撑着伞,大家都很担心周野。
周野没回答,只是盯着她渗血的手指。
半晌,他突然伸手,用拇指擦去她指尖的血珠:“笨蛋。”
许星汐的心跳漏了一拍。
她低头,看着周野收回的手,愣愣的。
周野突然看到许星汐身后的人,先是一愣,再强装镇定地对着许星汐说:“好像没有那么疼了。”
许星汐回头一看,朱妍正在关切地看着周野……朱妍就是隔壁班的班花。
救护车来时,雨己经停了。
许星汐坐在急诊室外的长椅上,手里攥着周野的外套。
外套口袋里掉出张皱巴巴的纸,是她上周塞给他的加油票,背面用蓝色马克笔写着“周野必胜”。
此刻,纸的空白处多了一行小字:“许星汐,下次别淋雨了。”
字迹歪歪扭扭,像是用左手写的——周野右手打着石膏,方才在救护车上,他用左手捏着她的手指,说了句“别哭啦,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活不久了呢……呸呸呸,别乱说,我不哭就是了。”
许星汐忍着眼泪,瞪着周野。
“许星汐?”
熟悉的声音让她抬头。
陆予淮站在走廊尽头,手里举着把黑色长柄伞,伞骨上还挂着水珠。
他校服领口松了两颗纽扣,锁骨处的银色十字架在灯光下泛着冷光。
“你怎么在这儿?”
她问。
“听说周野受伤了,”陆予淮走近,将伞靠在墙边,“来看看。”
“他小腿骨折,”许星汐低头盯着地板,“医生说要养三个月...那你呢?”
陆予淮突然蹲下身,与她平视,“你手怎么了?”
许星汐这才发现,指尖的伤口己经凝成血痂。
她缩回手:“没事,划了一下。”
“许星汐,”陆予淮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拒绝的力度,“你该不会从比赛开始就守着了吧?”
她没回答。
“去处理下伤口,”陆予淮站起身,从口袋里摸出张创可贴,“我陪你去。”
“不用...走。”
他抓住她手腕,力道轻得像片羽毛,“再磨蹭,周野该醒了。”
处理完伤口回来时,周野己经醒了。
他躺在病床上,左腿打着石膏,右手却举着个蓝色保温杯——那是许星汐今早塞给他的姜茶。
“许星汐,”他喊她名字时,声音沙哑得像砂纸,“这杯子里...是姜茶!”
她抢着回答,“我...我听校医说你胃不好...所以你给我灌了一整杯?”
周野突然笑了,虎牙在灯光下泛着白,“你想烫死我啊?”
许星汐的脸瞬间烧得通红。
她转身要跑,却听见陆予淮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周野,你够了。”
她回头,看见陆予淮倚在门框上,手里转着个苹果。
他嘴角挂着笑,眼底却一片冰凉:“再逗她,信不信我把你另一条腿也打折?”
周野轻笑出声:“陆予淮,你管得真宽。”
“我是她同桌,”陆予淮突然走近,将苹果塞进许星汐手里,“管她,天经地义。”
那晚,许星汐在日记本上写道:“2017年9月8日,周野说我是笨蛋。”
“陆予淮说,管我天经地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