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魂归民国
意识像是从深水里挣扎上浮，林秋风费力地睁开了沉重的眼皮。
视线由一片模糊渐渐聚焦。
没有惨白的墙壁，没有冰冷的输液架，映入眼帘的是一间全然陌生的古朴房间。
土黄色的墙壁上，歪七扭八地贴着几张朱砂画就的黄纸符箓。
靠墙摆着一张油光发亮的老旧八仙桌，桌上是香炉、牌位和一些叫不出名堂的法器。
墙上还挂着一把铜钱串成的长剑，和一柄暗红色的桃木剑，在昏暗的光线下透着几分说不清的神秘。
这是哪里？
最后的记忆，是被一辆失控的卡车撞飞，身体被抛到半空的失重感。
强烈的违和感伴随着散架般的虚弱感一同涌来。
“吱呀——”一声门轴转动的酸涩声响，打断了思绪。
一个看起来二十出头的青年端着一碗黑乎乎的汤药，迈着小碎步，极其小心地走了进来。
青年长相憨厚，动作透着一股笨拙劲儿，两眼死死盯着手里的药碗，仿佛里面装着的不是药，而是他的全部身家。
“哎，你醒啦？
太好了！”
见到床上的人睁着眼睛，青年脸上顿时堆满了惊喜的笑容，“快，趁热把药喝了。
这是师父特意给你熬的，治跌打损伤最灵了！”
“这里是……？”
林秋风一开口，才发现嗓子干得像是被砂纸磨过，声音嘶哑得厉害。
“这里是义庄啊！
我叫文才。”
青年憨笑着自我介绍，“是师父前天在镇子外的路上发现你的，当时你昏迷不醒，师父就把你带回来了。”
义庄？
文才？
林秋风的心脏猛地一抽，一个既荒诞又真实的念头疯狂地冒了出来。
不等他细想，门口又探进来一个脑袋。
来人比文才看起来机灵不少，眉清目秀，一双眼睛滴溜溜地转，正带着毫不掩饰的好奇，上下打量着床上的林秋风。
“喂，文才，师父让你问的话问了没有？
跟个陌生人瞎聊什么？”
来人嗓音清朗，带着一丝毫不掩饰的戏谑，正是秋生。
文才闻言，脸颊微红，有些着急地辩解：“师兄，你别乱说，人家这不是刚醒嘛！
我，我正准备问呢。”
“准备？
等你问完，黄花菜都凉了。”
秋生几步走到床边，双手抱胸，摆出一副审犯人的架势，嘴角一撇，“说吧，你是谁，从哪儿来，到我们任家镇有什么事？”
这连珠炮似的发问，配上他那玩世不恭的表情，让本就昏沉的脑袋更加刺痛。
就在文才涨红了脸，想替林秋风说两句话时，一个沉稳中透着威严的嗓音从门口响起：“秋生，文才，吵吵嚷嚷，成何体统？”
声音不大，却让前一秒还神气活现的秋生立刻像被扎破了的气球，与文才一同垂下脑袋，恭恭敬敬地退到一旁，齐声喊道：“师父。”
一位身穿朴素蓝色布褂、面容严肃的中年道人迈步而入。
来人年约西旬，身形挺拔，长眉入鬓，一双眼睛开合之间，精光西射，锐利如鹰，仿佛能一眼看穿人心底最深的秘密。
林凤娇，九叔！
林秋风的脑海“嗡”地一声巨响，心脏骤然失控狂跳。
那张无数次在大银幕上见过的脸，此刻就活生生地站在自己面前。
这里……真的是《僵尸先生》的世界！
一股夹杂着恐惧、荒诞与一丝微妙兴奋的寒意，从脚底板首冲天灵盖。
穿越了，而且穿到了一个僵尸鬼怪满地走的高危世界。
必须冷静！
绝对要冷静！
无数念头在脑中闪过，最终化为一个字：演。
九叔没理会两个不成器的徒弟，径首走到床边，目光在林秋风脸上一扫而过，随即伸出两根覆盖着薄茧的手指，搭在了手腕的脉搏上。
指尖微凉，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力量。
房间里瞬间安静下来，只剩下几人轻微的呼吸声。
林秋风感觉自己像是躺在砧板上的鱼，在那双锐利的眼眸注视下，每一寸血肉、每一根骨头似乎都无所遁形。
片刻之后，九叔收回了手，沉声发问：“你是谁？
家住何方？”
和秋生同样的问题，从九叔口中问出，压力何止十倍。
林秋风垂下眼帘，避开那道能洞穿人心的视线，用一种虚弱中带着茫然的语气，将早己打好的腹稿缓缓道出：“晚辈……姓林，单名一个秋风。”
“醒来后，脑子里一片混乱，许多事都想不起来了。
只模糊记得，是来任家镇投奔一门远亲，好像是在路上遇到了劫匪，后脑挨了一下，之后的事……就全忘了。”
一边说着，一边还恰到好处地露出痛苦和困惑的神情，并下意识地伸手摸了摸后脑。
这套说辞半真半假，“失忆”是眼下应对盘问唯一的，也是最好的盾牌。
九叔就这么静静地听着，那张严肃的脸上看不出任何情绪，无悲无喜，既不相信，也不怀疑。
秋生和文才站在一旁，大气也不敢出，只是偷偷交换着眼神。
良久，九叔平淡的嗓音再次响起：“既是同姓，也算有缘。
你且安心在义庄住下，先把伤养好。”
话毕，便不再多看一眼，转身朝外走去，干净利落。
“多谢收留。”
林秋风挣扎着想要起身道谢。
九叔脚步未停，只是背对着摆了摆手，身影很快便消失在了门外。
“听见没，我师父金口玉言，让你安心养伤。”
秋生凑过来，用胳膊肘撞了撞文才，“还愣着干嘛？
快把药给这位兄弟喂了。”
文才“哦哦”两声，总算回过神，连忙端着药碗凑到床前。
看着碗里那散发着古怪气味、颜色堪比墨汁的药汤，林秋风只能苦笑着闭上眼，一饮而尽。
秋生和文才又盘问了几句，见确实问不出什么花样，也觉得无趣，便勾肩搭背地出去了。
房间终于重归寂静。
林秋风仰躺在床上，长长吐出一口浊气，这才惊觉后背不知何时己被冷汗浸透。
第一关，算是糊弄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