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盯着天花板看了三秒，猛地坐起身——这里不是他的家。
房间很大，墙壁是温柔的浅蓝色，书桌上摆着一排崭新的课本，衣柜里挂着熨烫整齐的校服。
窗户装了隐形防盗网，阳光透过玻璃洒进来，在地板上烙下一个个金色的光斑。
“醒了？”
低沉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顾夏转头，看见昨晚那个西装革履的男人正倚在门框上，手里端着一杯冒着热气的牛奶。
“你是谁？”
顾夏下意识往后退，后背抵在床头，“这是哪里？”
男人走进来，把牛奶放在床头柜上。
顾夏注意到他的左手无名指上缠着一圈绷带，隐约渗着血。
“我叫顾正。”
男人在他床边坐下，床垫微微下陷，“而你现在叫顾夏。”
--餐厅里飘着煎蛋的香气。
顾夏坐在长桌一端，警惕地看着顾正动作优雅地切着盘中的牛排。
“吃。”
顾正头也不抬，用叉子指了指他面前的餐盘。
煎蛋是溏心的，边缘焦脆，上面用番茄酱画了个笑脸。
顾夏盯着那个笑脸，突然想起妈妈最后一次给他做的早餐——也是溏心蛋，只是那天他因为打翻牛奶，被父亲一巴掌连人带椅子掀翻在地。
“我不饿。”
他推开盘子。
银叉“当”地一声敲在玻璃杯上。
顾正抬起头，眼神冷得像冰：“我说，吃。”
顾夏抖了一下，机械地拿起叉子。
蛋黄破裂的瞬间，他听见顾正问：“你最后记得的事情是什么？”
---“我……我在跑。”
顾夏盯着蛋黄缓缓流出，“爸爸喝醉了，他拿起高尔夫球杆……”他的声音越来越小。
顾正的表情没有丝毫波动，只是手指微微收紧，餐刀在瓷盘上划出刺耳的声响。
“然后呢？”
“然后……下雨了。”
顾夏皱起眉，“我摔倒了，头很疼……再醒来就在这里。”
顾正放下刀叉，从西装内袋掏出一部手机，点开一张照片推到他面前。
顾夏的瞳孔骤然收缩。
照片上是烧焦的房屋废墟，标题写着《锦绣花园煤气爆炸事故调查报告》，日期是……2003年5月22日。
“这不可能……”顾夏的叉子掉在地上，“昨天……昨天明明是5月20日……”---浴室里雾气氤氲。
顾夏站在镜子前，颤抖的手指触碰着镜中那张熟悉又陌生的脸。
右眼角的小痣，左眉尾的断痕，连下唇那道浅浅的疤痕都……“和我一模一样，是不是？”
顾正的声音突然在身后响起。
顾夏猛地转身，后背撞在冰冷的瓷砖上。
男人不知何时出现在门口，白衬衫的袖口挽到手肘，露出小臂上纵横交错的旧伤疤。
他一步步走近，首到把顾夏困在洗手台和自己之间。
“知道这是什么吗？”
顾正抓起顾夏的左手，拇指按在他手腕内侧的一个圆形疤痕上。
顾夏摇头。
“这是你六岁时，你父亲用烟头烫的。”
顾正的声音很轻，“因为你不小心碰倒了他的酒瓶。”
顾夏的呼吸变得急促。
“而这个——”顾正突然扯开自己的衣领，露出锁骨下方七枚排列成北斗七星形状的疤痕，“是你十岁生日那天，他送给你的礼物。”
镜子上凝结的水珠滑落，像一滴眼泪。
---夜深了。
顾夏蜷缩在陌生的床上，听着窗外隐约的雨声。
床头柜上放着一杯己经冷掉的牛奶，旁边是那张让他毛骨悚然的身份证——顾夏，生于2013年5月20日。
门把手轻轻转动。
顾正走进来，手里拿着一本童话书。
他在床边坐下，动作自然地揉了揉顾夏的头发。
“睡不着？”
顾夏僵硬地点头。
“我给你读个故事。”
顾正翻开书页，声音低沉温柔，“从前有个小男孩，他……”顾夏突然抓住他的手腕：“你为什么要帮我？”
顾正的手指顿在书页上。
月光从窗帘缝隙漏进来，在他轮廓分明的侧脸上投下细碎的光影。
“因为……”他轻轻合上书，“我曾经也希望有人能这样帮我。”
（第二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