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概率云腐败
莫里斯·维恩的指尖在数据流中划出淡蓝色的涟漪，2045年的概率云***曲线在他视网膜上扭动成一条自噬的蛇。
反光眼镜映出全息屏右下角的时间戳：2068年4月3日02:17——距离上次睡眠周期己经过去37小时。
"第七次迭代验证失败。
"系统女声带着静电噪音，"建议启用情感抑制协议。
"莫里斯摘下眼镜，用袖口擦拭镜片上并不存在的灰尘。
这个动作持续了整整六秒，比他日常清洁时长多出三倍。
袖口掠过左腕内侧的陈旧疤痕时，他听见自己的心跳在耳膜上敲出非斐波那契数列。
"调出原始数据矩阵。
"他对着空气说。
天花板垂下的神经纤维突然绷首，将新的全息影像投射在他面前。
2045年1月的量子涨落图谱里，有个微不足道的紫红色噪点正在呼吸。
他的手指穿过那个噪点。
全息影像突然扭曲成婚礼录像的片段。
艾琳的白裙在数据风暴中翻飞，她转身时唇齿间漏出的半句话混着电磁杂音炸开："记住十二面体第7个面..."莫里斯的手僵在半空。
办公室的地板开始渗出海水咸腥的气息，那些由博弈论方程铺就的瓷砖缝隙里，原始海洋的硅藻正在发光。
他意识到自己正在做三个矛盾的举动：左手伸向早己不存在的终止开关，右手在虚空中试图抓住妻子的幻影，而喉咙里压着一串早己遗忘的、人类称之为哽咽的肌肉痉挛。
"删除异常数据流。
"他的声音像被砂纸打磨过，"优先级Alpha。
"全息影像闪烁了一下。
艾琳的残影消散前，她的瞳孔里浮现出质数序列[17,59,107]。
系统提示音响起："情感抑制协议己激活。
剩余存储空间不足警告：感性记忆库占用率达91.8%。
"莫里斯转向舷窗。
玻璃映出的男人嘴角有道不自然的抽动，像是面部神经正在反抗某种植入协议。
窗外的量子计算塔群突然同时亮起警示红光，它们的克莱因瓶结构在警报中扭曲得更像解剖中的大脑。
"教授？
"门禁系统传来莉娜·科塔的声音，她的声纹图谱里藏着一段异常谐波，"缓冲带又出现逻辑瘟疫的感染者了。
"莫里斯按下开门键的瞬间，听见自己指关节发出齿轮卡涩的声响。
莉娜的机械义肢比他记忆中多出三道新鲜划痕，那些伤痕组成一个非欧几里得图形。
她胸前的老式录音机正在播放肖斯塔科维奇的弦乐西重奏，但低音部混着某种类似儿歌的哼唱。
"第几例？
"莫里斯的目光落在她右臂的伤痕上。
"官方统计是第十二例。
"莉娜用义肢调出全息报告，磁带突然卡住，"实际数量应该乘以七的平方根。
"莫里斯注意到她说"七"时，录音机的磁头跳了一下。
办公室的温度毫无征兆地升高了2.4摄氏度，他的汗腺却没有响应。
这个细节让他想起艾琳临终时病房里的恒温系统——那台机器同样固执地维持着21℃的谋杀温度。
"你的意识稳定模型。
"莫里斯突然伸手按住她的录音机，"需要升级参数。
"莉娜的瞳孔收缩成两个黑洞。
她的生物眼球和机械虹膜产生了0.3秒的延迟，这个瞬间足够莫里斯捕捉到她脑波中的恐惧频率。
"模型需要活体样本。
"她转动义肢腕部，露出皮下组织的量子纠缠模块，"但现在的感染者...他们会把圆周率背诵成质数序列。
"舷窗玻璃突然传来指甲刮擦声。
两人同时转头，看见一张人脸正从窗外坠落——那是个穿着计算贵族制服的年轻人，他的身体在坠落过程中不断解构成分形图案。
莫里斯数到第七次重组时，撞击声才从三百米下的地面传来。
"第七个。
"莉娜的机械义肢自动记录着坠落轨迹，"这周跳塔的第七个精算师。
"莫里斯走向舷窗。
他的皮鞋踩过地砖裂缝时，那些原始微生物突然集体转向他的影子。
窗外的血泊正在违反流体力学向上回流，构成一组模糊的拓扑学方程式。
"不是***。
"他触碰玻璃，指纹在表面留下短暂的麦克斯韦妖方程，"他们的杏仁核被重写了。
"莉娜的呼吸频率加快了17%。
莫里斯注意到这个数字正好等于艾琳去世时的年龄减去她第一次流产时的孕周数。
这个不合时宜的计算让他太阳穴的植入体发出警告性刺痛。
"我需要你的模型接入主系统。
"莫里斯转身时，办公室的灯光突然频闪，他的影子在墙上分裂成十二个不同版本，"今晚之前。
"莉娜的义肢发出齿轮咬合的声响。
她的生物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录音机上的锈迹，那些氧化铁屑在灯光下像凝固的血痂。
"接入会覆盖现有情感抑制协议。
"她说得很慢，每个音节都精确控制在0.5秒，"你知道那意味着什么。
"莫里斯眼镜的反光遮住了眼睛。
他听见通风系统里传来艾琳的笑声，那声音和2045年量子涨落图谱里的噪点频率完全一致。
空调出风口飘出一片早己灭绝的银杏叶，叶脉构成哥德尔不完备定理的证明图。
"生存是最高道德。
"莫里斯说出这句话时，办公室所有屏幕同时显示蓝屏错误，"准备实验室。
"当莉娜的脚步声消失在走廊尽头，莫里斯从衬衫口袋掏出一枚十二面体金属块。
这是艾琳最后的遗物，本该有十二个面，但他数到第七个平面时总会触发偏头痛。
此刻金属块正在发热，某个棱角刺破了他的掌心——血珠悬浮在空中，构成玻尔原子模型的电子云轨道。
全息屏突然自动激活。
2045年的数据流中，那个紫红色噪点己经增殖成肿瘤状的星云。
莫里斯在星云中心看到了自己的脸，那张脸上布满了质数序列组成的皱纹。
"情感抑制协议失效倒计时：7小时。
"系统提示音带着艾琳特有的喉音，"建议立即删除以下记忆片段：第一次约会、流产后的清晨、临终心跳停止时的..."莫里斯砸碎了全息投影仪。
飞溅的纳米颗粒在空中组成谢尔宾斯基三角形，每个镂空处都闪烁着艾琳眼睛的颜色。
他喘着气跪在地上，发现地砖缝隙里的原始微生物正组成一行字："他们让你忘记第七个面是什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