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那个重复了无数次的梦——她站在灯火辉煌的领奖台上,聚光灯刺得她睁不开眼,可当视线适应强光后,却发现台下空无一人。
偌大的会场里,只有她自己的回声在回荡。
"啊!
烦死了..."她用力揉了揉太阳穴,指腹触碰到眼角的细纹时顿了顿。
拿起手机,屏幕显示距离闹钟响起还有二十五分钟。
创业三年来养成的生物钟比任何闹铃都准时,连宿醉后都能在六点准时醒来,这种刻进骨子里的自律不知是该庆幸还是悲哀。
窗外,城市正在晨雾中苏醒。
高楼的轮廓在灰蓝色的天幕上勾勒出锯齿状的剪影,远处传来第一班地铁驶过的轰鸣。
张慧琴抓起那件穿了五年的旧卫衣——袖口己经磨得起球,肘部还有一道不太明显的咖啡渍。
这是她为数不多从大学时代保留到现在的物品,就像她身上那些看不见的伤痕一样顽固地存在着。
公园里,晨练的大妈们己经摆开阵势,刺耳的音乐声夹杂着拍手叫好声,吵得她太阳穴突突首跳。
张慧琴拐上湖边小道,刻意避开人群。
自从"慧心科技"上了财经杂志后,她开始习惯性地躲避他人的目光——那些突然热络起来的老同学,莫名殷勤的投资人,谁知道那些笑脸背后藏着什么心思?
"张总,服务器又崩了!
""慧琴,投资方要求提前交付原型...""女儿啊,你弟弟结婚还差二十万首付..."这些声音像附骨之疽般缠着她,即使在最安静的清晨也不肯放过她。
张慧琴踢飞一颗石子,看着它在湖面打了三个漂亮的水漂,最终不甘心地沉入水底。
就像她的人生,看似光鲜亮丽的表面下,是无止境的下沉。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起来。
掏出来一看,屏幕上闪烁的"妈"字刺得她眼睛发疼。
上周刚打过去十万,这么快就又来要钱?
她盯着来电显示看了三秒,拇指悬在红色挂断键上方微微发抖,最终还是用力按了下去。
湖面平静得像面镜子,映出她憔悴的脸。
二十八岁的年纪,眼角己经有了细纹,黑眼圈即使用最贵的遮瑕膏也盖不住。
她下意识摸了摸左肋那道三厘米长的疤——大二寒假,因为拒绝给父亲买最新款手机,被烟灰缸砸的。
陶瓷碎片划开皮肉的痛感,至今记忆犹新。
"***值了。
"她对着湖水自言自语,声音嘶哑得不像话。
用命换来的事业成功,换来的不过是家人变本加厉的索取。
银行卡里的数字再多,也填不满那个无底洞。
走到那座年久失修的木板桥时,张慧琴停下脚步。
桥身的木板己经腐朽,铁栏杆锈迹斑斑,警告牌上的"危险"二字褪色得几乎看不清。
她嗤笑一声,毫不犹豫地踏了上去。
危险?
她的人生字典里早就没有这个词了。
正当她靠在栏杆上点烟时,一阵剧痛突然从后脑炸开。
那种感觉就像有人用铁锤狠狠敲击她的头骨,眼前瞬间一片漆黑。
香烟从指间滑落,在空气中划出一道橘红色的弧线,最终无声地消失在湖面上。
"靠..."她跪倒在吱呀作响的木板上,指甲深深抠进木头缝隙。
这种偏头痛她太熟悉了,医生说是长期精神紧张加上童年营养不良导致的血管痉挛。
但谁在乎呢?
反正疼死了也没人会为她掉一滴眼泪。
木板发出不祥的断裂声时,张慧琴竟然想笑。
多讽刺啊,她昨天刚签完B轮融资协议,银行卡余额终于突破八位数,结果现在要死在这个破公园里?
"妈的,早知道出门前看看黄历了..."这是她坠入湖中前的最后一个念头。
冰凉的湖水瞬间灌入鼻腔,那种刺痛感让她本能地张开嘴,却只吞进更多的水。
下沉的过程比想象中漫长。
阳光透过水面,在她逐渐模糊的视野里碎成金色的光点。
恍惚间,她看见许多记忆碎片在眼前闪回:八岁那年发高烧40度,小脸烧得通红,而父母在隔壁麻将桌上战得正酣。
高中毕业典礼上,她是全校唯一没有家长出席的学生,独自站在角落拍了一张面无表情的毕业照。
公司上市那天,她收到父亲的短信:"能借我一百万吗?
你弟弟要买房",连一句恭喜都没有..."操..."她在心里骂了最后一句"老子微信和浏览器记录还没删呢..."意识逐渐涣散之际,一个冰冷的机械音突兀地闯入她即将停摆的大脑:叮!
检测到符合条件的怨种宿主生命体征:快挂了但还没挂透绑定成功率:99.9%温馨提示:您即将开启新世界的旅行祝您穿越愉快张慧琴用尽最后一丝力气翻了个白眼。
"我...日..."脏话还没说完,黑暗就彻底吞没了她的意识。
刺骨的湖水从鼻腔灌入的痛感突然中断,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奇妙的漂浮感。
张慧琴的意识像是被什么力量猛地拽出水面,穿过一条五彩斑斓的隧道。
隧道壁上闪过无数破碎的画面——公司的玻璃幕墙在阳光下闪烁,医院惨白的天花板,还有一片泛着神秘金光的湖水...当她再次恢复意识时,最先感受到的是温暖。
一种被柔软织物紧密包裹的温暖,还有节奏分明的心跳声从头顶传来——咚、咚、咚,像是最安心的摇篮曲。
她试图睁开眼睛,却被突如其来的光线刺得立即闭上。
视觉尚未适应,其他感官却先苏醒了,鼻尖萦绕着淡淡的草药香,混合着阳光晒过干草的气息。
身体被粗糙但柔软的布料包裹着,每一次呼吸都能感受到织物摩擦肌肤的微妙触感。
耳边是一个女子轻柔的哼唱声,曲调简单却莫名让人安心。
"咿...呀..."她试图开口询问,却惊恐地发现自己只能发出婴儿的咿呀声。
这个发现让她浑身发冷——如果婴儿的身体能有这种反应的话。
张慧琴拼命想抬起手摸自己的脸,却发现这具身体根本不受控制。
她的手臂只能做出些微小的摆动,腿部的踢蹬也软弱无力。
更可怕的是,她感觉自己的思维正在变得...简单。
那些复杂的商业计划、编程代码正在从脑海中褪色,取而代之的是最本能的渴望——饥饿、困倦、对温暖的依赖。
当视线终于适应光线后,她看到一个约莫二十岁的女子正低头对她微笑。
女子有着健康的小麦色皮肤,乌黑的长发间点缀着几颗打磨光滑的河蚌珠子,在阳光下泛着珍珠般的光泽。
她穿着粗糙但干净的麻布衣裳,领口绣着精致的鱼形纹样,针脚细密得令人惊叹。
"楚蛰醒了?
"女子用陌生的语言说着,奇怪的是张慧琴竟能理解其中的亲昵。
女子伸出食指,轻轻点了点她的鼻尖。
"饿了吗?
"那指尖带着阳光的温度。
张慧琴——现在或许该叫虞楚蛰了——感到一阵恐慌席卷全身。
她应该思考穿越的原因,分析所处的时代背景,但婴儿的大脑似乎自动过滤掉了这些复杂念头。
更可怕的是,她发现自己正在逐渐接受这种状态,甚至对女子温暖的怀抱产生了难以抗拒的依恋。
茅草屋简陋但出奇地整洁,墙角堆放着几个编织到一半的鱼篓,篾条在晨光中泛着金色的光泽。
墙上挂着几串晒干的草药,散发着安神的清香。
门口的石臼里还有未研磨完的谷物,石杵斜靠在旁边,上面沾着新鲜的粉末。
透过草帘的缝隙,能看到外面走动的族人——男人们腰间围着兽皮,古铜色的肌肤上绘着神秘的图腾。
女人们头上戴着贝壳串成的饰品,走动时发出清脆的碰撞声。
远处,几个孩子正在追逐打闹,欢笑声像银铃般洒落一地。
虞楚蛰感到一阵眩晕。
这一切太过真实,每一个细节都经得起推敲——阳光的角度、空气中的湿度、人们服饰的纹理...这绝不可能是梦境或幻觉。
"看我们楚蛰多聪明。
"虞瑶经常对来串门的女人们夸耀,手指轻抚过婴儿柔软的发丝。
"才三个月就会认人了。
"那些女人们总会发出善意的笑声,用粗糙但温暖的手摸摸她的小脸。
确实,虞楚蛰发现自己大概能听懂小部分部落语言了,虽然还不会说。
她知道抱着自己的女子叫虞瑶,是部落里最好的织布能手。
知道那个常来看她的疤脸大汉叫虞虎,是部落最出色的渔夫。
还知道那位总是拄着骨杖的老者是部落的巫,掌握着治病救人的草药知识。
但最让虞楚蛰困惑的是,她始终无法确定这到底是哪个朝代。
那些零碎的历史知识告诉她,这应该是比夏朝更早的时代,但在她的记忆里,历史书上从未明确记载过这样一个真实存在的朝代。
雨季来临时,虞瑶抱着她在水缸前照"镜子"。
陶制的水缸表面并不平整,倒映出的影像有些扭曲,但足以让虞楚蛰看清自己的模样——那是个白得发光的婴儿,眼睛大得出奇,睫毛长得能在脸上投下阴影。
这样精致的面容,与部落里其他黝黑健壮的孩子形成鲜明对比。
某个满月之夜,虞楚蛰从睡梦中突然惊醒。
朦胧的月光透过茅草屋顶的缝隙洒落进来,在地面上画出银色的光斑。
她看到虞瑶正悄悄在她额头画着什么,嘴里念着奇怪的咒语。
那咒语的韵律古老而神秘,每个音节都仿佛带着某种力量。
虞瑶的动作轻柔而虔诚,月光为她镀上一层银边。
当咒语念完时,虞楚蛰看到自己额头上浮现出一个淡淡的金色符文,转瞬即逝。
虞瑶似乎松了一口气,轻轻吻了吻她的额头,又将她搂得更紧了些。
在这个静谧的夜晚,虞楚蛰第一次真切地意识到:这不仅仅是一次简单的穿越,而是一场命中注定的重生。
而她与这个叫虞瑶的女子之间,似乎存在着某种超越时空的羁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