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雷霆受命西南边陲,苍鹰岭。七月正午的太阳像熔化的铅汁,
无情地浇在连绵起伏、铁灰色调的山峦上。空气被烤得滚烫、粘稠,
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灼烧感。山谷间蒸腾起扭曲视线的热浪,
唯有山脊线上几棵虬劲扭曲的老松,投下些微稀薄而珍贵的阴影。
“呼哧…呼哧…”新兵李响紧咬着牙关,汗水早已浸透迷彩作训服的前胸后背,
湿漉漉地贴在皮肤上,每一次沉重的呼吸都牵扯着灼热的肺部。
他肩上的95式自动步枪和塞满装备的战术背包,仿佛有千钧重担,
压得他年轻的腰背微微佝偻,脚下的山地作战靴踩在布满碎石和滑腻苔藓的陡峭小径上,
发出令人心悬的摩擦声。他抬头,视线艰难地越过前方班长宽厚的肩膀,
望向更高处那个始终挺立如松的背影——突击队长陈剑。
陈剑单手扶着一块突兀的黑色岩石棱角,正举着高倍望远镜,像一尊凝固的雕塑,
目光鹰隼般锐利地扫视着前方犬牙交错的深谷、密林覆盖的山脊和云雾缭绕的垭口。
他脸上线条如同斧凿,汗水沿着古铜色的皮肤沟壑淌下,在烈日下闪着微光。
迷彩作训服洗得发白,却一丝不苟地扎进腰带,整个人透着一股被钢铁淬炼过的冷硬和专注。
突然,一阵急促却刻意压低的电流噪音打破了山林的闷热沉寂。“苍鹰,苍鹰,猎犬呼叫!
方位角273,距离2公里,发现不明热源信号移动轨迹,数量三至五,
正向‘鹰喙’垭口靠近!重复,不明热源信号,正接近‘鹰喙’!
”耳机里传来的侦察分队通报,每一个字都像冰冷的子弹,瞬间击穿了闷热的空气。
陈剑猛地放下望远镜,眼神骤然收缩,如同捕食前的猛兽,
周身散发的寒意几乎驱散了周围的酷暑。他迅速按下通话键,声音低沉而稳定,
带着不容置疑的穿透力:“猎犬收到!苍鹰全体注意,立即收缩队形,向‘磐石’点位集结!
保持静默,最高戒备!重复,最高戒备!”命令如同无形的鞭子,
瞬间抽打在每一个队员紧绷的神经上。散布在陡坡上的突击队员们,
无论正在警戒还是短暂休整,动作都骤然变得迅捷而无声。
脚步声、枪械轻微的碰撞声、背包带摩擦声,瞬间被压缩到最低限度,
只剩下粗重而压抑的呼吸在热浪中起伏。李响的心脏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
又猛地松开,狂跳得几乎要撞碎肋骨。演练预案里那些冰冷的“遭遇敌情”字眼,
此刻带着铁锈般的血腥气,真实无比地扑面而来。他下意识地握紧了手中的钢枪,
冰冷的金属触感和自己滚烫的掌心形成鲜明对比,一种混杂着巨大恐惧和莫名冲动的战栗,
从指尖一路窜上脊柱。陈剑已经站在一块相对平整的巨石上,身形挺拔如标枪。
他环视着下方迅速向他靠拢、眼神中燃烧着火焰的队员们,
目光最终定格在李响那张还带着几分稚气却努力绷紧的脸上。“同志们!”陈剑的声音不高,
却像重锤敲击在每个人的心头,在山谷间激起微弱的回响,“情况突变!我们脚下踩着的,
是祖国的土地!身后,是万家灯火!‘鹰喙’垭口,是绝对不能失守的国门!演练结束,
实战开始!我们的任务,是立即前出,查明目标性质,
坚决、果断、彻底地驱离任何敢于越界的豺狼!让他们记住,这里是谁的地方!
”他猛地从战术背心侧袋抽出一面叠得整整齐齐的红旗,迎风用力一抖。
鲜艳的旗帜在炽烈的阳光下骤然展开,像一团燃烧的火焰,
瞬间点燃了所有队员眼中压抑的怒火和决死的信念。那抹鲜红,在铁灰色的山峦背景中,
刺目得惊心动魄。“明白了吗?”陈剑厉声喝问,声音在山谷间炸开。“明白!
坚决完成任务!”低沉的吼声从十几条喉咙里迸发出来,汇成一股压抑的雷霆,
在群山之间激荡,惊飞了远处几只休憩的飞鸟。李响跟着嘶吼出声,胸膛剧烈起伏,
喉咙里满是铁锈味,但紧握着枪托的手,却比方才多了一丝异样的稳定。那面红旗,
像一枚滚烫的烙印,深深印在了他年轻的灵魂深处。第二章:砺刃于野命令下达,
队伍立刻化作一道无声的墨绿色激流,在陡峭的山体上迅猛突进。
目标直指地图上那个如鹰嘴般尖锐突出的“鹰喙”垭口。
空气中弥漫的硝烟味不再是演习的模拟,而是真真切切的硫磺气息,带着冰冷的死亡暗示。
李响紧跟在班长身后,每一次落脚都小心翼翼,碎石在脚下滚动,
发出细碎却令人心惊的声响。汗水像小溪一样流进他的眼睛,刺痛模糊了视线,
他只能用力眨眼,努力看清前方班长在乱石和灌木间开辟出的狭窄通路。“注意脚下!
三点支撑!”班长低沉的声音在头盔耳机里响起,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李响立刻照做,
左手死死抠住一块凸起的岩石棱角,冰冷的触感透过战术手套传来,
右脚深深踏入松软的腐殖土层寻求支撑,身体重心竭力前倾,
对抗着背后沉重的行囊带来的巨大下坠力。他大口喘着气,肺叶火烧火燎,
每一次呼吸都像在吞咽火焰。前方,爆破手“老炮”背着沉重的炸药块,攀爬得异常艰难,
他布满老茧的手掌在湿滑的岩石上打滑了一下,身体猛地一晃。“老炮!
”卫生员“药匣子”眼疾手快,低喝一声,身体猛地前扑,一只手臂死死抵住老炮后腰,
另一只手闪电般抓住了老炮背包的肩带,硬生生将他失衡的身体拽了回来。
两人粗重的喘息交织在一起,老炮回头,
满是汗水和泥土的脸上咧出一个无声的、带着谢意的笑容。“谢了兄弟!”“少废话,看路!
”药匣子迅速松开手,眼神警惕地扫向前方密林。李响默默地看着这一幕,
心头涌起一股暖流,那是在极限压力下生命相互托付的沉重分量。他学着班长的样子,
在险要处伸出手,用力拉住身后一位脚下滑了一下的战友的手臂。对方投来感激的一瞥,
无声地点点头。这种在荆棘与危岩间以血肉相护的默契,
比任何言语都更深刻地烙印在他心中。汗水浸透的迷彩服紧贴着身体,沉重如甲,
但一种名为“集体”的力量,正悄然注入他年轻的骨骼。
第三章:血色鹰喙队伍终于抵达“鹰喙”垭口下方一片相对隐蔽的乱石坡。
空气中弥漫的硝烟味更加浓烈刺鼻,还混杂着一种焦糊和金属灼烧后的奇异气味。
激烈的枪声如同爆豆,从上方垭口方向传来,不再是演习空包弹的脆响,
而是实弹撕裂空气发出的沉闷、致命的呼啸!“交替掩护!快!
”陈剑的声音如同淬火的钢刀,瞬间劈开混乱的噪音。他伏在一块巨大的岩石后,
探出小半个身子,手中的95式突击步枪喷吐出短促而精准的火舌。“嗒嗒嗒!嗒嗒嗒!
”三点射的节奏稳定得如同心跳。子弹打在对面山崖的石壁上,
溅起一串串刺目的火星和碎石粉末。李响猛地扑倒在一块冰冷的岩石后面,
心脏狂跳得几乎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他笨拙地拉开枪栓,手指因为紧张而有些僵硬。
就在这时,一个穿着深色丛林迷彩的身影,
突然从垭口上方几十米处一片茂密的灌木丛后探出半个身子,
手中的自动武器正指向陈剑所在的岩石方向!“队长!十一点钟!树丛!
”李响的嘶吼几乎变了调,完全是出于本能,恐惧被一股更强烈的冲动瞬间压过。
他几乎是闭着眼,凭着无数次射击训练形成的肌肉记忆,猛地举枪、扣动了扳机!
“哒哒哒哒——!”枪口剧烈跳动,一梭子子弹带着新兵特有的慌乱倾泻而出。
大部分子弹都打飞了,激起对面山坡一片尘土,只有一发子弹擦着那偷袭者的手臂飞过,
那人闷哼一声,动作明显一滞,手中的武器歪向一边。陈剑抓住这转瞬即逝的机会,
一个精准的短点射打过去,那人身体猛地一颤,颓然栽倒,消失在灌木丛后。“好样的李响!
”班长在另一侧大吼,声音里带着激赏。李响却无暇回应,巨大的后坐力震得他肩膀生疼,
耳朵里嗡嗡作响,硝烟味呛得他剧烈咳嗽起来。他死死趴在岩石后,大口喘着粗气,
第一次射击活生生敌人的感觉是如此怪异,
冰冷、灼热、还有一丝……难以言喻的恶心感混杂在一起,冲击着他的胃部。
刚才那瞬间的勇气似乎被抽空了,只剩下冰冷的岩石和震耳欲聋的枪声带来的无边恐惧。
护目镜上沾满了汗水和泥土,视野一片模糊。“新兵蛋子!压住枪!短点射!节省弹药!
”陈剑的吼声如同惊雷,再次炸响在李响耳边。他猛地一激灵,用力甩了甩头,
试图甩掉那份眩晕和恶心。他抬起沾满泥土的袖子,狠狠抹了一把护目镜,
强迫自己透过缝隙寻找目标。他看到队长沉稳地更换弹匣,
动作流畅得像呼吸;看到爆破手老炮利用地形掩护,
正将一个沉重的炸药块塞进一处岩缝;看到卫生员药匣子匍匐着,
将一个腿部受伤的战友拖到更安全的岩石后,迅速撕开急救包……这些身影,
在硝烟弥漫、碎石横飞的战场上,构筑起一道无形的、令人心安的堤坝。“我……我能行!
”李响咬着下唇,几乎咬出血来,一股狠劲从心底升起,压过了翻腾的胃液。
他深吸一口混杂着火药和血腥的空气,努力回忆训练场上的每一个动作要领,
再次将冰冷的枪托抵紧肩窝,手指颤抖着,却坚定地搭上了扳机。目光透过准星,
死死锁住前方垭口那片吞噬生命、也捍卫尊严的死亡地带。第四章:磐石之志“老炮!目标,
垭口左侧石堆!延时引信!压制火力掩护!
”陈剑的声音在激烈的交火声中如同穿透风暴的号角,清晰而冷硬。
他手中的步枪持续喷吐着短促的火舌,精准地压制着对面几个依托岩石射击的火力点,
子弹打在石头上发出令人牙酸的“噗噗”声,溅起的碎石像死神的獠牙。“收到!
”老炮嘶哑地吼了一声,那张被硝烟熏得黢黑、汗水冲刷出道道沟壑的脸上,
只有一双眼睛亮得惊人。他像一只蓄势待发的猎豹,猛地从藏身的岩石后窜出,
沉重的爆破筒在他背上随着动作剧烈晃动。药匣子立刻探身,手中的步枪打出一个长点射,
子弹泼水般射向老炮前进路线侧翼的敌方位置,压制可能的侧射火力。
子弹啾啾地从老炮身边飞过,打得地面尘土飞扬。李响只觉得一股热血直冲头顶。
他猛地从自己的掩体后探出身,不再像之前那样畏畏缩缩,
而是努力模仿着队长和班长沉稳的射击姿态。他屏住呼吸,手指稳稳扣下扳机。“嗒嗒!
嗒嗒!”短促而有力的点射声响起,目标正是老炮前方一处可能藏匿敌人的石缝。
他打得很慢,力求精准。几块碎石应声崩裂,里面果然传出一声压抑的痛呼,
一个身影狼狈地向后翻滚躲避。“干得漂亮!”药匣子百忙中吼了一句。
老炮趁着这宝贵的火力间隙,几个利落的翻滚跃进,矫健地扑到了预定的石堆旁。
他动作快如闪电,卸下爆破筒,熟练地设置引信,然后猛地向后翻滚撤离。“隐蔽——!
”陈剑厉声预警。轰隆——!一声沉闷到极致的巨响,仿佛整个苍鹰岭都在痛苦地颤抖。
左侧垭口那堆巨大的岩石在狂暴的冲击波中如同纸糊的玩具般被撕碎、抛起,
浓密的烟尘裹挟着碎石和泥土冲天而起,瞬间吞噬了一大片区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