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三清观初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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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清观的晨钟早己锈死在钟楼里,最后一次响起还是十年前。

心阳睁开眼时,第一缕晨光正透过窗棂的破洞,在供桌前投下道歪斜的光柱,光柱里浮动的尘埃像是永痕之境里飘散的星屑。

他抬手按在眉心,两股记忆在脑海里冲撞。

清虚道长的人生像本泛黄的线装书,记载着五十年间每日清扫落叶、画符换米的琐碎;而属于他自己的记忆,则是片无垠的混沌,只有指尖残留的淡金暖意提醒着他来自何方。

“咳咳……”胸腔传来的痒意带着烟火气,是这具躯体的本能反应。

心阳起身时,道袍的袖口在供桌上扫过,带落了半串用红绳拴着的铜钱,铜钱碰撞的脆响惊飞了梁上的麻雀 —— 清虚的记忆告诉他,这串钱是上个月帮邻村张大户家画镇宅符赚的,够买三斗糙米。

推开道观大门的瞬间,潮湿的水汽扑面而来。

石阶下的野草疯长到脚踝,其中几株叶片边缘泛着青黑,清虚的记忆里叫 “阴罗草”,寻常人碰了会起红疹,却是画简单驱邪符的引子。

“道长,道长在吗?”

山下传来孩童的呼喊,个梳着丫髻的小姑娘挎着竹篮站在石阶下,篮子里装着几块麦饼。

是村西头的杏花,她娘前几日染了风寒,总说夜里看见床底有白影晃动。

心阳走下石阶时,杏花往后缩了缩,小声说:“俺娘说…… 说那影子总在喘气,呼出来的气是冷的。”

他接过麦饼的瞬间,指尖触到杏花的手腕,隐约看见层淡灰色的雾气缠在她衣袖上,雾气里裹着点细碎的寒意,正顺着布料往皮肉里渗。

这气息比清虚记忆里任何 “脏东西” 都要鲜活,却又带着种刻意收敛的笨拙。

“领路。”

心阳的声音还带着初醒的沙哑,比清虚平日的语调少了几分温和。

杏花家的土坯房里弥漫着草药味,她娘躺在炕上,脸色苍白得像张纸,嘴唇却泛着不正常的青紫色。

心阳站在炕边,看见床底的阴影里蜷缩着团更浓郁的灰雾,雾气里伸出半只枯瘦的手,指甲缝里嵌着点泥 —— 像是刚从坟里爬出来的。

“道长,这……” 杏花爹搓着手,手里攥着张黄纸,是前几日从镇上买来的 “平安符”,此刻边角己经发黑。

心阳没看那符纸。

他弯腰,指尖的淡金暖意顺着床沿滑下,刚触到那团灰雾,就听见声细微的尖叫,雾气猛地缩回床底,撞在土墙上传出 “咚” 的闷响。

“滚。”

他只吐出个字,淡金光芒顺着地板的缝隙钻进去。

床底突然传来一阵乱响,像是有什么东西在里面翻找,紧接着是窗户被撞开的声音,一道灰影窜了出去,撞在院中的老梨树上,掉下来几片刚开的花瓣。

炕上的妇人突然咳嗽起来,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润了些,嘴唇的青紫色也褪去不少。

杏花爹愣在原地,看着心阳指尖那抹转瞬即逝的淡金,以为是自己眼花了。

离开杏花家时,日头己经升到半空。

心阳走在田埂上,看见几个农人在地里插秧,其中个老汉的锄头突然往下一沉,像是挖到了什么硬物。

众人围过去扒开泥土,露出块青黑色的木板,上面刻着些歪歪扭扭的符号,像是用指甲抠出来的。

“这啥玩意儿?”

有个年轻些的汉子用手去碰,刚触到木板就猛地缩回手,“娘的,冰得刺骨!”

心阳站在圈外,看着那木板上的符号在阳光下泛着极淡的黑气。

这气息比床底那团灰雾纯正得多,却又带着股生涩的模仿痕迹,像是初学写字的孩童在描摹字帖。

“埋了。”

他开口道。

众人愣了愣,见是三清观的老道长,虽觉得他平日孤僻,却也没人反驳,七手八脚地把木板重新埋了回去。

心阳转身往道观走时,眼角余光瞥见那片新翻的泥土里,钻出几缕极细的黑丝,顺着田埂往西边的黑风山爬去。

回到三清观时,夕阳正把道观的影子拉得很长。

心阳坐在门槛上,啃着杏花送的麦饼,麦饼的甜味里混着点烟火气,让他想起永痕之境里从未有过的温暖。

院角的阴罗草不知何时蔫了几片,叶片上的青黑色渐渐褪去,露出寻常野草的翠绿。

心阳看着那几株草,指尖的淡金暖意轻轻跳动 —— 这个世界的规则,似乎比他想象中更有趣些。

暮色渐浓时,他起身往钟楼走去。

那口锈死的钟还挂在梁上,钟身上刻着的符文早己模糊,心阳抬手在钟面上轻轻一敲,没有预想中的沉闷声响,只有道极淡的金芒顺着符文流转,像条苏醒的小蛇。

远处的黑风山方向,传来声极轻的呜咽,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害怕。

心阳收回手,转身回了厢房,没有发现钟身上最后一个符文亮起时,映出他眼底一闪而过的永痕之境的星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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