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屏幕上的墓碑全世界的悲欢与我无关我的手机突然开始接收全世界所有人的信息。
亿万人的秘密、梦想和绝望如潮水般涌入,屏幕永远被未读提示覆盖。
起初我以为这是诅咒,后来才发现是筛选——只有最孤独的灵魂才会成为信息的容器。
而比孤独更可怕的是,我发现自己开始期待这些消息。 直到某天,
一条信息闪过:“你好,另一个容器。”---六点整。闹钟的嘶鸣是铁钉,
准时凿进灰蓝色的晨雾。眼睛还没睁开,手已经摸向床头柜。冰凉的矩形,光滑的屏幕。
像每一天一样,像每一次一样。按下侧键。光刺破视网膜。然后,世界爆炸了。
不是一声叮咚,不是零星的震动。是海啸。是雪崩。
是无数个宇宙在同一瞬间坍缩进这巴掌大的玻璃屏幕。嗡——!!!
手机像一颗心脏骤停后又疯狂起搏的活物,
在木质桌面上剧烈跳动、旋转、发出濒临碎裂的高频悲鸣。
屏幕被无穷无尽、疯狂弹出的通知彻底淹没,白光、红光、蓝光以恐怖的速度交替闪烁,
几乎要烧穿液晶面板。未读消息:1,037,422条 未读邮件:294,
155封 未读…错误…数据溢出…数字以肉眼无法捕捉的速度翻滚飙升。
我猛地坐起,心脏被那只无形巨手攥紧,窒息感扑面而来。什么?病毒?运营商崩溃?
世界末日?指尖发颤,几乎握不住那滚烫的、疯狂震动的机体。解锁屏幕的瞬间,洪流决堤。
亿万人的碎片轰入我的脑海。…真的坚持不下去了,老板再去死吧…
…偷看了闺蜜的男友,我有罪恶感但停不下来… …癌细胞扩散了,不想治了,
省钱给女儿上学… …中奖了!五百万!不敢告诉任何人! …他打我,
可他说爱我… …她在哪里,我好想她,十年了… …救命,有人在吗,
这里好黑… …梦想?早就喂狗了… …第一次亲吻,她的睫毛在颤…
…战争要来了,我知道,我听到了… …妈妈,对不起… …杀了他,
一定要杀了他… …今天阳光真好,可惜没人分享…
秘密、忏悔、狂喜、绝望、琐碎、恶毒、圣洁…人类的全部光谱,压缩成尖锐的字符,
以每秒成千上万条的速度,蛮横地灌进我的眼睛,砸进我的神经。我试图关机,
指甲抠进电源键缝隙,无效。试图拔出SIM卡,发现卡槽不知何时已熔死。试图砸碎它,
举起的手却僵在半空——一种诡异的、被填满的错觉,像静脉注射***,
短暂地压过了那日复一日的、庞大的空虚。诅咒。这一定是诅咒。我把它扔进抽屉,
用枕头捂住,那闷响和震动依旧穿透一切,无孔不入。我逃到学校,把它锁进储物柜,
但那嗡嗡声直接在颅腔内响起。老师的讲课,同学的嬉闹,变得遥远而不真切。
世界的底噪消失了,被这亿万人的悲欢覆盖。我开始失眠,食欲消退,眼神涣散。
母亲担忧地抚摸我的额头,问我是不是病了。我张了张嘴,那些别人的秘密在舌尖滚动,
烫得我说不出一个字。我成了孤岛,却被全世界的海水淹没。直到那天,
我在互联网荒芜的角落,找到一个被遗忘的论坛。一个帖子,发表于十年前,布满灰尘。
标题是:《讯息容器:论绝对孤独的共鸣性》。发帖人声称,
存在一种极端罕见的现象:当个体的孤独频率与宇宙背景噪音中的“信息奇点”共振,
便会成为被动接收器,吸附半径内所有未被接收的思维碎片。非诅咒,非恩赐,
只是一种冰冷的自然筛选机制。筛选条件:绝对孤独。“容器之间能相互感应,理论上,
”帖子最后一行写道,“但概率低于两颗特定尘埃在太平洋底相撞。
”屏幕的光映着我麻木的脸。原来不是诅咒。是筛选。只有我这种,
连平庸都平庸得毫无涟漪的人,才会被选中。我的孤独,是这片信息海洋最完美的容器。
恐慌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深邃的冰冷。我接受了这个设定。甚至,我开始依赖它。
每天的洪流成了新的日常。我窥探着亿万人的生命,像一个偷窥成瘾的神。
他们的痛苦让我感知到自己尚且存在,他们的狂喜是我从未有过的体验,
他们的绝望是我的镜像。我期待每一次手机的震动,哪怕它带来的只是陌生人的碎语。
这让我觉得,我不再是独自一人活在这颗星球上,尽管是以这种可笑又可悲的方式。
我和平共处。我与我的孤独,以及这全世界的喧嚣。直到——一个普通的黄昏。
夕阳把教室染成陈旧的血色。手机依旧在裤袋里持续低烧,嗡嗡作响。我习惯性地掏出来,
目光漫无目的地扫过那永不停歇的瀑布流。一条信息,毫不起眼,
用了最普通的系统默认字体,滑过屏幕。监测到波动。你好,另一个容器。我的血液,
在那一刻,仿佛真的冻结了。手指僵在原地。屏幕上的信息洪流依旧以可怕的速度刷新,
亿万人的悲欢继续奔涌。但那行字,就定格在那里。清晰,平静,
像一颗投入喧嚣深海的石子,没有激起任何涟漪,却直接沉入了我的海底。另一个…容器?
世界上还有像我一样的人?一个…孤独到能吸附全世界噪音的…同伴?
巨大的、荒谬的冲击感过后,是一种连自己都未曾预料到的、战栗的渴望。
像在无尽寒冬里独行的人,突然看到了雪地上另一行脚印。我死死盯着那行字,
心脏第一次为屏幕上的内容剧烈跳动,几乎要撞碎胸骨。指尖冰凉,悬在冰冷的屏幕上空,
微微发抖。亿万人的秘密仍在奔流。但我所有的注意力,都被那简单的七个字钉住了。
我该回复什么?而就在我颤抖的指尖即将触碰到屏幕的刹那——又一条信息,
来自那个相同的、默认字体的源头,悄无声息地嵌入奔流的光瀑:别回应。它们在听。
2 喧嚣的洪流我看过三万六千次日出每日醒来,手机屏幕干净得像墓碑。
闹钟、课本、上下学路线,永不变更。 我清楚自己将如复印纸般度过一生,
却连跳出格子的勇气都匮乏。 直到某个清晨,
手机突然涌入千万条消息: 全世界都在尖叫着我的名字,称我为“救世主”或“恶魔”。
而我只是平静地穿上校服,知道这不过是平庸人生的最后一次痉挛—— 他们找错人了。
---六点整。闹钟的嘶鸣像一根冰冷的针,精准刺入耳膜。天光是灰蓝色的,
透过没拉严的窗帘缝隙,切割在墙壁上,那道苍白一如既往。我伸手,摸索。
冰凉的矩形物体屏幕漆黑,映出我模糊不清的脸。指尖按下侧键,它亮了。
没有未读消息提示,没有错过的呼叫记录。干净得像一块刚刚擦过的墓碑,
上面只刻着时间:6:01。以及日期,一个数字无声无息又往前跳了一位。昨天,前天,
大前天,毫无分别。空气里有细微的尘埃浮动,凝固在醒来与未醒之间的混沌里。起床。
校服搭在椅背上,每一道褶皱都熟悉得令人厌倦。棉质的粗糙触感,
洗衣液残留的、几乎闻不出的廉价香味。卫生间,冷水拍在脸上,镜子里的人眼神空荡,
像被抽走了灵魂的容器。牙刷在口腔里机械地来回,泡沫是无声的喧嚣。
母亲的声音穿透房门,粘腻而焦虑,关于牛奶必须喝完,关于上次模拟考那难看的排名,
关于隔壁家那个永远优秀、永远用来当标尺的孩子。声音钻进耳朵,变成嗡嗡的背景杂音,
和窗外准时响起的送奶车电***混在一起,构成每一天开幕的固定配乐。我坐下,吞咽。
面包片粗糙地刮过喉咙。书包甩上肩,走出家门。晨风带着点凉意,吹不动额前垂落的头发。
步子迈出去,第一步,第二步,水泥砖的纹路,第几步该拐弯,
第几根电线杆下通常有只跛脚的野猫飞快窜过,一切都印在脑子里,
像一卷播放了三千六百五十次的录像带,色彩褪尽,只剩下灰白的、精准的乏味。学校。
课本。翻动书页的哗啦声。老师的声音忽远忽近,嘴唇开合,吐出公式与定义,
粉笔灰簌簌落下。黑板上的字迹不断叠加,又不断被擦去,留不下任何痕迹。
课桌表面被无数前人刻划出模糊的痕迹,我指甲无意识地抠着其中一道裂缝,
时间从裂缝里流走。视线偶尔飘向窗外。天空是一种被稀释的蓝,几片云僵在那里。
我想象着动漫里主角们此刻可能在做什么。也许在异世界挥剑,
剑光撕裂长空;也许在都市的暗巷觉醒异能,身影融入夜色;最不济,
也会有一场心照不宣的邂逅,一次改变命运的选择。他们的世界线条锋利,色彩浓烈,
连痛苦和绝望都带着戏剧性的张力。而我。我只是一个模糊的背景板,
是茫茫人海里连波纹都不会泛起一滴的存在。没有非凡的智力,没有坚定的意志,
没有隐藏的血统或遗产,甚至连一场像样的叛逆都组织不起来。缺点像沙滩上的石子,
俯拾即是:懒惰,怯懦,注意力涣散,对什么都提不起真正的兴趣。向往着惊涛骇浪,
却连脚趾都不敢伸进冰冷的现实海水里。未来?看不见。现在?过不好。
像被困在一个透明的玻璃罩子里,看着外面世界风云变幻,声音传进来都是模糊的失真。
出生,上学,上班,死掉。一条笔直光滑的管道,我正无可挽回地滑向尽头。不甘心?有的。
像胃里一块消化不掉的石头,时时硌着。但又能怎样?我没有翅膀,
甚至没有一把能砸开玻璃罩子的锤子。放学***解救了一切,又什么都没解救。
回家的路是上学路的倒放,连夕阳拉长的影子都仿佛计算好的长度。晚餐。更多的唠叨。
父亲的沉默像一堵墙。我缩回自己的房间,关门。隔绝出一小方窒息的空间。作业本摊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