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石破天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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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六的脚步声,如同沉重的鼓点,一下下敲在林野紧绷的神经上。

那凶狠的目光,像带着倒钩的鞭子,在昏暗的窝棚里扫视,离他们这个角落越来越近。

林野能闻到对方身上劣质酒气和汗臭混合的味道。

他死死低着头,身体僵硬得像块石头,连呼吸都屏住了,只有胸腔里那颗心脏在疯狂擂动,震得耳膜嗡嗡作响。

石伯那只枯瘦的手,依旧稳稳地按在草席边缘,传递着一种磐石般的镇定。

老人蜷缩的身体纹丝不动,仿佛真的睡熟了。

“耗子!”

马六的破锣嗓子几乎在林野头顶炸响,带着浓重的酒气和毫不掩饰的恶意,“还有你这老棺材瓤子!

鬼鬼祟祟缩在这,是不是藏了东西?!”

他抬脚,作势就要去踹石伯。

“马爷!”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窝棚区入口处突然传来另一个监工急促的喊声,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惊惶,“不好了!

甲字三号矿道……好像……好像不对劲!

刚才震了一下,有碎石往下掉!”

马六的动作猛地顿住,脸上的凶狠被惊疑取代。

他恶狠狠地瞪了林野和石伯一眼,啐了一口:“算你们走运!

回头再收拾你们!”

说完,骂骂咧咧地转身,带着另外两个监工急匆匆地朝矿洞方向跑去。

窝棚区里响起一片压抑的松气声,随即又被更深的恐惧笼罩。

矿道“不对劲”,在这里往往意味着灭顶之灾。

林野感觉后背的冷汗瞬间浸透了衣服,整个人几乎虚脱。

他看向石伯,老人也缓缓睁开了眼睛,浑浊的眸子里没有庆幸,只有更深的凝重。

他对着林野,极轻微地摇了摇头。

危机并未解除,只是暂时转移。

接下来的两天,气氛异常压抑。

监工们如同被激怒的马蜂,巡查得更勤,鞭子挥舞得更狠,似乎在发泄着某种无处宣泄的暴躁。

甲字三号矿道被临时封了,有经验的老矿工私下里都在摇头,说那动静不对,怕是“石瘟”爆发的前兆,或者更糟——地龙要翻身。

林野更加小心谨慎。

那块奇石被他藏在窝棚角落一个极其隐蔽的鼠洞里,用碎石和泥土仔细封好。

只有在夜深人静,确认万无一失时,他才敢拿出来,贪婪地汲取那微弱的清凉,对抗着日益加重的肋下闷痛。

每一次触碰,都像是在刀尖上跳舞。

第三天,轮到林野和石伯的小组进入靠近甲字三号矿道的一条次级矿脉作业。

空气里弥漫着一种令人心悸的沉闷,连监工马六都显得烦躁不安,呵斥声少了,只是不停地催促着进度。

林野一边机械地挥着矿镐,一边将那份微弱的“感应”提升到极致。

这里的岩石给他一种极其不稳定的感觉,如同一个装满了危险液体的、布满裂纹的皮囊。

他本能地想要远离核心区域,尽量在边缘敲打。

“野小子,动作麻利点!

磨蹭什么!”

马六的鞭梢带着风声,抽在林野旁边的岩壁上,溅起几点火星。

林野心头一紧,不敢再迟疑,只得硬着头皮往深处挪了挪。

就在他举起矿镐,准备敲向一块看起来相对稳固的矿石时——轰隆!!!

一声沉闷得如同大地心脏被撕裂的巨响,毫无征兆地从地底深处爆发!

紧接着是山崩地裂般的震动!

整个矿道剧烈地摇晃起来!

头顶的岩层发出令人牙酸的***,大块大块的碎石如同暴雨般砸落!

油灯瞬间熄灭,黑暗如同实质的墨汁瞬间吞没一切!

凄厉的惨叫声、惊恐的哭喊声、岩石撞击的轰鸣声瞬间充斥了整个空间!

“塌了!

快跑啊!”

不知是谁发出了绝望的嘶吼。

混乱!

彻底的混乱!

矿工们像无头苍蝇一样在黑暗中尖叫奔逃,互相推搡踩踏。

林野被巨大的力量掀翻在地,冰冷的碎石砸在他的背上、腿上,***辣地疼。

呛人的烟尘瞬间灌满了口鼻,让他剧烈地咳嗽起来,每一次咳嗽都牵扯着肋下撕裂般的剧痛。

“石伯!

石伯!”

在极度的恐惧和混乱中,林野脑海中第一个念头不是逃命,而是那个佝偻的身影!

他挣扎着想要爬起来,但脚下是滑动的碎石和摔倒的人体,根本站不稳。

就在这时,一道微弱的光芒在黑暗中一闪而过!

是监工马六!

他手里举着一颗鸡蛋大小、散发着惨白光芒的石头(劣质照明石),正惊惶失措地试图冲向矿道出口方向。

那光芒照亮了他扭曲惊恐的脸,也照亮了他前方不远处的景象——一块巨大的、摇摇欲坠的顶板岩石!

而岩石下方,一个佝偻的身影正被混乱的人流推搡着,眼看就要被阴影覆盖!

正是石伯!

“不——!”

一股从未有过的、撕裂喉咙般的恐惧和力量从林野胸腔里炸开!

什么谨慎!

什么隐忍!

在这一刻被碾得粉碎!

他像一头被逼到绝境的小兽,爆发出惊人的速度和力量,手脚并用地在滚落的碎石和摔倒的人体上攀爬、跳跃,不顾一切地朝着石伯的方向扑去!

“老东西滚开!”

马六也看到了挡路的石伯,眼中凶光一闪,竟抬脚狠狠踹向老人!

“石伯小心!”

林野目眦欲裂,身体如同离弦之箭,在千钧一发之际猛地撞开了石伯!

砰!

马六那一脚狠狠踹在了林野的肩胛骨上,剧痛瞬间席卷全身。

林野闷哼一声,抱着石伯一起摔倒在地。

轰!!!

几乎是同时,那块巨大的顶板岩石轰然砸落!

带着毁灭一切的力量,正正砸在马六刚才站立的位置!

烟尘冲天而起,惨白的照明石光芒瞬间被碎石淹没!

马六只来得及发出一声短促的、充满惊愕和恐惧的“呃啊!”

,声音就被彻底吞噬!

巨大的冲击波将林野和石伯再次掀飞出去,重重撞在后面的岩壁上,几乎昏死过去。

碎石还在不断砸落,矿道的塌陷并未停止,反而像连锁反应般向更深处蔓延!

出口方向己经被彻底堵死!

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侥幸活下来的零星几个矿工。

林野咳出一口带着腥甜的血沫,挣扎着抬起头。

肩胛骨剧痛无比,肋下的闷痛更是火烧火燎。

但他顾不上了!

他焦急地摸索着身边的石伯:“石伯!

石伯你怎么样?!”

石伯发出一声痛苦的***,声音微弱:“腿……腿好像被砸到了……野小子,你……你没事吧?”

“我没事!”

林野的心沉到了谷底。

石伯受伤了!

在这绝境里,一个受伤的老人意味着什么,不言而喻。

更糟的是,塌方似乎引起了连锁反应,他们所在的这条支脉矿道也在迅速崩塌,唯一的“生路”,似乎只有……往更深、更未知的废弃矿洞深处逃!

“这边!

快!”

林野强忍着剧痛,咬紧牙关,用尽全身力气将石伯架起来。

求生的本能和守护石伯的执念,压倒了所有的恐惧和伤痛。

他凭借着那微弱却在此刻变得无比清晰的“感应”——哪里岩层相对稳固?

哪里似乎有空洞?

他拖着石伯,跌跌撞撞,几乎是连滚爬爬地冲向矿道深处一个被巨大落石半掩着的、黑黢黢的洞口。

那是他以前作为“矿耗子”钻过多次的、通往更深层废弃区域的狭窄通道。

身后,是不断坍塌的轰鸣和彻底绝望的哭喊。

头顶,碎石如同死神的手指,不断抓挠落下。

林野用肩膀顶开一块松动的石头,将半昏迷的石伯用力推进那个狭窄的洞口,自己也紧跟着钻了进去。

就在他身体完全没入洞口的瞬间——轰隆隆!!!

身后他们刚刚立足的地方,被无数吨的岩石彻底掩埋!

巨大的气浪和烟尘从洞口喷涌而出,将两人狠狠推向前方的黑暗深处。

林野重重摔在冰冷潮湿的地面上,眼前金星乱冒,耳朵里只剩下岩石崩塌的恐怖余音和自己粗重如风箱般的喘息。

他挣扎着爬起来,摸索到旁边的石伯,确认老人还有微弱的呼吸,才稍稍松了口气。

绝对的黑暗,死一般的寂静。

只有水滴从岩顶落下的“嘀嗒”声,在空旷的废弃矿洞里显得格外清晰。

他们暂时安全了……但也彻底被困在了这地底深渊。

林野摸索着,从怀里掏出那块被他一首贴身藏着的奇石。

在绝对的黑暗中,这块黝黑的石头表面,竟极其微弱地流转过一丝几乎看不见的、温润的土黄色光晕。

这微弱的光,照亮了他沾满血污和尘土的脸,也照亮了他身边不远处——一具靠在冰冷岩壁上的、早己失去生息的骸骨。

骸骨穿着破烂不堪、依稀能辨出曾经是某种制式服装的布料,身边散落着几个同样蒙尘的、看不出材质的小瓶子和一个巴掌大小、刻着奇异纹路的扁圆玉片(玉简)。

最显眼的是,骸骨枯朽的手骨中,紧紧抓着一本同样残破不堪、封面用古篆写着三个模糊字迹的薄册子。

林野的心脏,在经历了极度的恐惧、爆发和绝望之后,猛地被眼前这诡异的景象攫住了。

仙路无情……道心不泯……一个苍老而模糊的声音,仿佛在他灵魂深处幽幽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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