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雨打湿丞相府青瓦,我站在门前,绣鞋沾了泥,怀里婚书硌得慌。门房斜眼:“夫人用茶,
阮姑娘等会儿。”终于进了正厅,丞相夫人坐雕花椅上,指尖擦着茶盏,
半晌才开口:定了婚约,往后安分守己。我应着 “晓岚明白”,随丫鬟走回廊,
却见亭中玄衣身影。苏谦转身,目光冷得像霜:婚事非我愿,你好自为之。到西厢院,
推开窗见红梅淋着雨。老嬷嬷递来旧衣裳,劝我记身份,我摸了摸梅枝,
心里念:旁人说我活不过三集。01我站在丞相府门前,雨水顺着青瓦屋檐滴落,
打湿了绣鞋的鞋尖。门房斜睨着我,语气冷淡:"阮姑娘稍等,夫人正在用茶。
"雨水浸透了单薄的衣衫,我拢了拢衣袖,将那份烫金的婚书又往怀里藏了藏。
"让她进来吧。"内里传来一道雍容的声音。我踏进正厅,
丞相夫人正端坐在紫檀木雕花椅上,指尖轻抚茶盏,连眼皮都未曾抬起。"既已定下婚约,
往后便是丞相府的人了。"她终于抬眼看我,目光如刀,"谦儿那边自有主张,
你只需安分守己。"我垂首行礼:"晓岚明白。""明白最好。"她放下茶盏,
发出清脆的声响,"西厢那处小院已经收拾出来了,往后无事不必到前院来。
"我跟着丫鬟穿过回廊,雨水打湿了裙摆。远远看见一道身影立在亭中,
玄色衣袍被风吹得猎猎作响。"少爷。"丫鬟怯生生地行礼。苏谦转过身,
目光在我身上停留一瞬,冷淡如霜:"既来了,就安分些。这婚事非我所愿,你好自为之。
"他转身离去,衣袂翻飞间带起一阵凉风。西厢院确实很小,陈设简单,
连个像样的妆台都没有。我推开窗,看见院角一株红梅在雨中摇曳。"姑娘,
这些是夫人让送来的。"老嬷嬷捧来几件半旧的衣裳,"府里有府里的规矩,
还望姑娘谨记身份。"我接过衣裳,指尖触到粗糙的布料,
忽然想起三个月前在山中救起丞相时,那位老人紧紧握住我的手说:"救命之恩,必当重谢。
"如今这婚约,便是他口中的"重谢"。雨声渐歇,我望着窗外那株红梅,
轻轻抚过怀中婚书。既入此局,便要好生走下去。02西厢院的清晨来得格外早。
天还未亮透,窗外就传来洒扫丫鬟的窃窃私语。"听说是个山野村姑,仗着救了相爷一命,
就敢攀高枝儿...""可不是么,少爷那般人物,岂是她配得上的?"我推开窗,
那两个丫鬟吓得噤了声,慌忙低下头去。"去打盆热水来。"我语气平静,"要烫些的。
"其中一个丫鬟不情不愿地应了声,磨蹭着去了。另一个站在原地,眼神躲闪。
"你叫什么名字?"我问。"奴婢...奴婢叫春杏。"她声音发颤,像是怕我责罚。
我点点头,不再说话。直到热水送来,我才淡淡开口:"往后我院里的活计,
就由你们二人负责。做得好有赏,做不好..."我顿了顿,看见春杏的肩膀微微发抖。
"做不好也无妨,横竖我初来乍到,许多规矩还要你们提点。"春杏诧异地抬头,
似乎没想到我会这般好说话。日子一天天过去,我渐渐摸清了丞相府的规矩。
下人们依旧在背后嚼舌根,但至少当面恭敬了许多。那日我去厨房取饭,
正听见管事嬷嬷在训斥春杏:"...连个村姑都伺候不好,要你何用!
"春杏跪在地上啜泣,旁边洒了一地的燕窝粥。我缓步走进厨房,所有声音戛然而止。
"这是怎么了?"我看向管事嬷嬷。"回姑娘,这丫头毛手毛脚,打翻了给您的粥。
"嬷嬷语气恭敬,眼神却带着轻蔑。我扶起春杏,对嬷嬷道:"劳烦再盛一碗就是。
天冷地滑,难免失手。"众目睽睽之下,我亲自接过新盛的粥,
又对春杏温声道:"去换身干净衣裳,莫要着凉。"转身时,我瞥见回廊尽头那道玄色身影。
苏谦站在廊下,目光深沉难辨。四目相对的刹那,他转身离去,衣袂翻飞间,
我仿佛看见他唇角似有若无的弧度。夜深人静时,我对着铜镜梳理长发。
镜中映出窗外那株红梅,在月下开得正艳。在这深宅大院中,我终究需要找个盟友。
03我在西厢院外的梅林里遇见韩延时,他正弯腰拾起我掉落的手帕。"姑娘的帕子。
"他双手奉还,举止温雅,"看姑娘面生,可是府上新来的客人?"我接过手帕,
注意到他腰间佩戴的玉牌——那是丞相府管事才有的信物。"阮晓岚。"我微微颔首,
"暂居西厢院。"韩延眼中闪过一丝讶异,
随即化为意味深长的笑:"原来是救了相爷的阮姑娘。在下韩延,负责相府外务。
"寒风卷起梅瓣,落在他的肩头。我看着他从容拂去花瓣的动作,
忽然开口:"韩管事对府上很熟悉?""在相府十年,总算摸清些门道。
"他意味深长地看我,"姑娘似乎有话要问?"我们并肩走在梅林小径上。他说话不紧不慢,
却字字珠玑。"相爷虽感念姑娘相救之恩,但府上人际关系错综复杂。
"他折下一枝红梅递给我,"大夫人出身名门,最重门第。二夫人是商贾之女,掌管中馈,
最忌旁人分权。三夫人..."他忽然顿住,我顺着他的目光望去,
见苏谦站在不远处的亭台里,正朝这边望来。韩延压低声音:"三夫人是少爷的生母,
去得早。少爷自幼由大夫人抚养,故而..."他未尽之意,我已明了。
苏谦与大夫人母子情深,而我这个"山野村姑"的出现,显然碍了大夫人的眼。"多谢提点。
"我将红梅别在衣襟上,"不知韩管事为何帮我?"韩延轻笑:"相爷于我有知遇之恩。
姑娘既救相爷性命,韩某自当相助。"他忽然凑近半步,声音几不可闻:"春杏那丫头可用,
但她兄长在二夫人院里当差,姑娘须得留心。"我心中一震,正待细问,
却见他已经退开两步,恭敬行礼:"少爷。"苏谦不知何时已走到近前,
目光在我衣襟的红梅上停留一瞬,方才看向韩延:"父亲寻你。"韩延应声离去前,
与我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苏谦的目光落在我身上,带着几分审视:"你与韩延相熟?
""方才偶遇。"我平静答道,"韩管事为人热忱,说了些府上的规矩。"苏谦轻笑一声,
那笑意却未达眼底:"韩延确实热忱,只是姑娘须知,这相府之中,
最热忱的人往往最不可信。"他转身欲走,却又停住脚步:"明日府上有赏梅宴,
母亲让你也出席。"我怔在原地。大夫人竟主动邀我赴宴?苏谦走出几步,忽然回头,
月光照在他棱角分明的侧脸上:"记得换身得体衣裳。那枝红梅...很衬你。
"望着他远去的背影,我轻轻抚过衣襟上的梅花。韩延的相助,苏谦的转变,
大夫人的邀请——这一切来得太快,太巧。梅香幽浮中,
我忽然想起韩延告退时那个意味深长的眼神。他究竟是谁的人?
又为何要帮我这个来历不明的"村姑"?04赏梅宴设在相府最大的暖阁里,炭火烧得正旺,
却暖不透满室各怀心思的目光。我刚入座,大夫人便笑吟吟地开口:"阮姑娘初来乍到,
想必不熟悉京中礼仪。今日赏梅宴,不如就由姑娘来行第一盏茶?"满座寂静。
行第一盏茶向来是主人家的事,让我这个客人来做,分明是要我难堪。
二夫人用团扇掩唇轻笑:"姐姐说得是。阮姑娘既救了相爷,便是相府的恩人,
理当敬这第一盏茶。"我起身接过丫鬟递来的茶盘,青瓷茶盏在盘中微微作响。
余光瞥见苏谦蹙眉欲言,却被大夫人一个眼神止住。"阮姑娘小心些。"大夫人语气温和,
"这套青瓷是御赐之物,若是不慎打碎..."我稳稳托着茶盘走到主位前,忽然脚下一绊!
茶盘倾斜的瞬间,我借势转身,衣袖拂过案上插着红梅的花瓶。清水溅出,
正好洒在二夫人裙摆上。"哎呀!"二夫人惊得跳起。我趁乱扶正茶盘,茶盏安然无恙。
转身时眼眶已红:"晓岚粗鄙,险些毁了御赐之物,还请夫人责罚。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二夫人湿透的裙摆上。大夫人脸色微沉,却不得不强笑:"无妨,
妹妹快去更衣便是。"二夫人狠狠瞪我一眼,悻悻离去。
我恭敬地将茶盏奉给丞相:"相爷请用茶。"丞相颔首接过,
忽然问道:"方才见你步履稳健,为何突然踉跄?"我垂眸:"回相爷,
晓岚方才见案上红梅开得正好,想起昨日韩管事说相爷最爱红梅,一时走神了。
"丞相抚须微笑:"你倒是有心。"宴至中途,丫鬟端上点心。
大夫人亲自夹了一块梅花糕放到我盘中:"这是府里厨娘最拿手的点心,阮姑娘尝尝。
"我咬了一口,甜腻中带着古怪的涩味。抬头正对上大夫人期待的目光。"果然美味。
"我莞尔一笑,"让晓岚想起家乡的一种点心。家母曾说,点心里若加了杏仁粉,
便要配着梅子酒喝才相宜。"大夫人的笑容僵在脸上。我转向丞相:"相爷可要尝尝?
晓岚虽不会做点心,却会酿梅子酒。"丞相饶有兴致:"哦?你还会酿酒?""家传的手艺。
"我轻声道,"家母曾说,酿酒如做人,火候差一分,味道便千差万别。
"苏谦忽然开口:"父亲,不如让阮姑娘酿些来尝尝?"大夫人指甲掐进掌心,
面上却笑得慈爱:"既然谦儿想尝,那便劳烦阮姑娘了。"宴散时,苏谦故意落后半步,
与我并肩而行。"你今日..."他顿了顿,"很让人意外。"梅影斜斜映在他衣襟上,
我低头轻笑:"少爷以为山野村姑,就该任人拿捏么?"他忽然握住我的手腕,
声音压得极低:"那点心...你真的吃了?"我抽回手,
从袖中取出半块点心:"晓岚虽来自乡野,却也知银簪试毒的道理。"点心掰开处,
银簪留下的灰黑色痕迹赫然在目。苏谦瞳孔骤缩,我却已将点心收回袖中。"少爷放心。
"我抬眼看他,唇角带笑,"晓岚最是惜命。"转身离去时,我能感受到他凝视的目光。
梅香愈浓,我抚过袖中的点心,心底一片清明。大夫人今日失手,绝不会善罢甘休。
而这相府的风,就要变了。05三日后,我正在院中翻晒药材,忽闻门外传来清脆的笑语声。
"这里可是阮姑娘的住处?"一个身着鹅黄衣裙的女子提着食盒站在月洞门外,
"我是礼部侍郎家的千金,姓林名婉。前日赏梅宴上与姑娘有一面之缘,特来叨扰。
"我忙迎她入内。林婉将食盒放在石桌上,笑意盈盈:"那日见姑娘应对得体,很是钦佩。
今日特意带了些点心,想与姑娘说说话。"她打开食盒,
露出精致的糕点:"这是京城最有名的桂花糕,姑娘尝尝。"我拈起一块,
却不急着入口:"林姑娘有话不妨直说。"林婉笑容微敛,
轻叹一声:"其实...我是苏谦幼时的玩伴。今日来,是想提醒姑娘小心。
"她压低声音:"大夫人的手段,远不止赏梅宴上那些。十年前,
苏谦的生母就是...""婉妹妹怎么在此?"苏谦的声音突然从身后传来。
林婉惊得站起身,食盒打翻在地。苏谦面色阴沉地盯着她:"谁准你来这里的?
""我、我只是来给阮姑娘送些点心..."林婉慌忙收拾残局,手指微微发抖。
苏谦一把扣住她的手腕:"回去告诉你父亲,相府的事,还轮不到林家插手。
"林婉眼眶泛红,挣脱他的手匆匆离去。院中只剩我与苏谦相对而立。
他盯着洒落一地的糕点,忽然冷笑:"你以为她真是来帮你的?
"我俯身拾起一块完好的桂花糕:"至少这点心是真的。""十年前..."我抬眼看他,
"发生了什么?"苏谦身形猛地一僵。梅影摇曳,将他眼底的痛楚照得分明。他沉默良久,
终于开口:"那年母亲病重,大夫人送来一碗参汤..."他忽然顿住,转身欲走。
"参汤有问题?"我轻声道。苏谦背对着我,
肩线紧绷:"那碗参汤...我亲眼看见母亲喝下。"他的声音沙哑得厉害:"半个时辰后,
她就开始呕血。"我手中的桂花糕悄然落地。"为什么告诉我这些?"我问。他缓缓转身,
眼底情绪翻涌:"因为昨日...我在你的银簪上,看见了和当年一样的痕迹。"风过梅枝,
落英纷飞如雪。我望着他眼中的信任与脆弱,忽然明白:这场相府的风雨里,
我们早已是同舟之人。06我望着苏谦离去的背影,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银簪上的纹路。
那上面沾染的,竟是十年前夺去他生母性命的毒药痕迹。"姑娘,
"韩延的声音从月洞门外传来,"大夫人请您去一趟。"我收起银簪,
整了整衣襟:"所为何事?"韩延垂眸:"说是要给姑娘量体裁衣,预备下月的宫宴。
"我随他穿过回廊,忽然低声问:"韩侍卫可知道十年前的事?
"他的脚步几不可察地一顿:"姑娘指的是?""苏谦生母的死。"我直视他的眼睛。
韩延沉默片刻,声音压得更低:"那日我当值,
亲眼看见大夫人身边的嬷嬷端着一碗参汤进了偏院。"他忽然停下脚步,
示意我看向假山后:"姑娘请看。"假山缝隙间,隐约可见两个身影正在密谈。
一个是大夫人的心腹张嬷嬷,另一个竟是昨日来送点心的林婉。"...事成之后,
少不了你的好处。"张嬷嬷的声音隐约传来。
林婉怯怯道:"可若是被发现了...""怕什么?有大夫人担着。"张嬷嬷冷笑,"再说,
十年前那件事,不也做得天衣无缝?"我与韩延对视一眼,悄然退后。"看来林婉昨日来访,
果然别有用心。"我轻声道。韩延颔首:"姑娘打算如何?""将计就计。
"我抚过腕间的玉镯,"既然他们想演这出戏,我们便好好配合。"行至大夫人的院落,
果然见裁缝早已候着。大夫人笑着迎上来:"岚儿快来,这次宫宴可是要见太后的,
马虎不得。"我温顺地任她摆布,目光却瞥见屏风后闪过一抹鹅黄衣角。量体完毕,
大夫人忽然握住我的手:"好孩子,明日陪我去趟城郊的静安寺可好?说是新来了位高僧,
最会看人面相。"我乖巧应下,心中却警铃大作。静安寺地处偏僻,正是下手的好去处。
回到院中,我立即修书一封,让韩延暗中送去给苏谦。暮色渐沉时,窗外忽然传来三声轻叩。
我推开窗,见苏谦立在梅树下,月光将他的身影拉得很长。"明日我陪你去。"他沉声道,
"韩延会在暗处接应。"我望着他紧蹙的眉峰,忽然问道:"为何要帮我?
"苏谦抬手接住飘落的梅花,声音很轻:"因为那日你说,要与我同舟共济。"夜风拂过,
将他的话语揉碎在花香里。我望着他离去的背影,轻轻握紧了手中的银簪。明日静安寺之行,
怕是又要掀起一场风波。07静安寺的钟声在晨雾中回荡,我扶着大夫人的手走下马车。
山门前的石阶湿滑,苏谦默默走在我身侧,适时伸手虚扶。"谦儿今日倒是殷勤。
"大夫人瞥了他一眼,"平日请都请不来。"苏谦神色淡淡:"母亲相邀,岂敢不从。
"入得寺中,檀香缭绕。大夫人说要独自去求签,让张嬷嬷陪我去后山赏梅。
我看了眼隐在廊柱后的韩延,微微颔首。梅林深处,
张嬷嬷忽然停下脚步:"老奴去取个手炉,姑娘在此稍候。
"她转身离去的身影很快消失在梅树间。我站在原地,听见身后传来细微的脚步声。
"阮姑娘。"林婉从梅树后转出来,手中捧着一个锦盒,"昨日多谢姑娘指点迷津,
特来答谢。"我后退半步:"不必了。"她突然上前,将锦盒塞进我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