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蒙蒙的天空像是被一块巨大的脏抹布捂住，辐射尘在空气中缓慢沉降，落在东昌废都边缘那片临时围起来的铁丝网墙上，留下一层细密的暗灰色痕迹。铁丝网内，三辆废弃的军用卡车围成一个简陋的三角形，中间搭着一个用防水布撑起的棚子，棚子底下铺着干燥的稻草——这里是皇甫铁的“战马保育点”，也是他在核战后废土里唯一的家。

皇甫铁正蹲在稻草堆旁，左手扶着一匹战马的脖颈，右手拿着一个改装过的金属注射器，针头缓缓刺入战马的皮肤。这匹战马名叫“灰鬃”，是一匹变异后的“重甲马”，背部覆盖着一层半透明的淡蓝色甲壳，像是天然的防辐射铠甲，此刻它的耳朵耷拉着，呼吸有些急促，左前腿微微颤抖，显然是不太舒服。

“忍着点，老伙计。”皇甫铁的声音沙哑，像是被砂纸磨过，他的下巴上长着一丛浓密的紫色胡须——那是十年前核辐射泄漏后留下的印记，也是“紫髯医官”这个名号的由来。他的手指粗糙，指关节上布满老茧，指甲缝里还嵌着些许稻草和油污，可动作却异常轻柔，仿佛在对待一件稀世珍宝。“只是轻微的辐射紊乱，注射完这管‘抗辐剂’，明天就能好起来。”

注射器里的淡绿色液体缓缓推入灰鬃的体内，皇甫铁盯着手腕上那块改装的辐射检测仪——屏幕上跳动的数字从“420Sv”慢慢降到“380Sv”，这才松了口气。他站起身，拍了拍灰鬃的脖子，灰鬃发出一声低沉的嘶鸣，像是在表达感谢，随后慢慢走到稻草堆旁卧了下来，蓝色甲壳在昏暗的光线下泛着微弱的光泽。

皇甫铁走到铁丝网边，抬头望了望远处的东昌废都核心区。那里曾经是繁华的都市，如今只剩下成片的断壁残垣，高楼的钢筋骨架像***的肋骨般刺向天空，偶尔能看到几缕黑色的烟雾从废墟深处升起，那是“黑蝎帮”的人在焚烧掠夺来的物资。他的眉头微微皱起，右手不自觉地摸向了腰间——那里挂着一根半米长的金属长鞭，鞭身是用废弃坦克履带的钢片锻造而成，表面刻着细密的纹路，顶端镶嵌着一块拳头大小的蓝色水晶，水晶周围缠绕着几根细小的金属线，末端还藏着一根可伸缩的针头。这就是他的武器，也是他的“听诊器”——镇马鞭。

十年前，核战爆发的那天，皇甫铁还是东昌市动物研究所的一名兽医。导弹落下时，他正带着研究所里的几匹实验用马撤离，却被突如其来的辐射波击中。大部分马匹当场死亡，只有两匹存活下来，却发生了诡异的变异——它们的皮肤变得更厚，能抵御轻微辐射，速度和力量也远超从前。而皇甫铁自己，除了下巴长出那丛紫髯，身体倒是没受太大损伤，只是那双曾经能精准判断马匹病症的眼睛，如今看东西时总带着一丝淡淡的蓝色光晕——那是长期接触变异生物和辐射检测仪留下的“后遗症”。

这十年里，他带着变异战马在废土里辗转，从最初的惶恐不安，到后来学会利用废弃的物资改造工具，再到如今在东昌废都边缘建立这个保育点，靠给其他幸存者治疗变异战马换取食物和药品。他见过太多的死亡和背叛：有人为了半块压缩饼干杀死同伴，有人为了抢夺一匹变异战马不惜放火烧掉整个营地，还有人被辐射变成了失去理智的“畸变者”，拖着扭曲的身体在废墟里游荡。可他始终没丢了自己的底线——只要是活着的生命，无论是人还是马，能救的，他都会救。

“哗啦——”

铁丝网突然被人从外面踹了一脚，发出刺耳的金属撞击声。皇甫铁猛地转身，右手握住了镇马鞭的柄，蓝色水晶瞬间亮起一道微弱的蓝光，开始自动扫描周围的环境。

三个穿着黑色皮衣的男人站在铁丝网外，皮衣上绣着一只黑色的蝎子——是黑蝎帮的人。为首的那个男人脸上有一道从额头划到下巴的刀疤，左眼戴着一个改装的机械义眼，义眼的镜片上闪烁着红色的光点，正死死地盯着棚子里的三匹变异战马。

“紫髯医官，倒是会找地方藏。”刀疤脸咧开嘴笑了笑，露出一口黄牙，“我们帮主要的‘重甲马’，你藏在这里多久了？”

皇甫铁的眼神冷了下来。黑蝎帮是东昌废都里最臭名昭著的势力，帮主“蝎王”靠着一辆改装的重型坦克，控制着废都核心区的水源和物资，手下的人更是烧杀抢掠无恶不作。半个月前，黑蝎帮的人就来找过他，说蝎王要三匹能扛住高强度辐射的变异战马，让他三天内送到黑蝎帮的据点，否则就拆了他的保育点。他当时以“战马需要调养”为由拖延，没想到今天对方又找上门来了。

“我的马，不卖。”皇甫铁的声音没有丝毫退让，他慢慢走到铁丝网前，与刀疤脸对峙，“它们不是你们抢来拿去当工具的牲口，是活物。”

“活物？”刀疤脸嗤笑一声，抬起脚又踹了一下铁丝网，“在这废土里，活物也分三六九等。你一个破兽医，也配跟我们谈‘活物’？告诉你，今天这马，我们要定了。识相的就自己开门，不然我们拆了这破网，连你一起扔去喂‘铁脊狼’！”

站在刀疤脸旁边的两个小弟也跟着起哄，其中一个还从腰间掏出一把改装的霰弹枪，枪口对准了棚子里的灰鬃。皇甫铁的瞳孔微微收缩，左手悄悄摸到身后，按下了藏在防水布支架上的一个按钮——那是他之前设置的预警装置，只要按下，附近废弃工厂里的高音喇叭就会发出刺耳的声响，虽然不能伤人，但能暂时吓退一些变异生物，或许也能让黑蝎帮的人犹豫一下。

可还没等他按下按钮，棚子里突然传来一声剧烈的嘶鸣！

是“惊雷”——那匹速度最快的速风马。它原本正卧在稻草堆旁休息，此刻却猛地站起身，前腿不断刨着地面，双眼赤红，嘴角甚至流出了白色的泡沫。它的身体开始微微颤抖，背部的鬃毛根根竖起，像是被什么东西***到了一般。

“不好！”皇甫铁的心猛地一沉，他立刻转身冲向惊雷，右手一把抽出腰间的镇马鞭。蓝色水晶瞬间亮起，一道淡蓝色的光束从水晶里射出，扫过惊雷的身体——这是镇马鞭的“探测模式”，虚拟的全息屏幕瞬间出现在皇甫铁的视网膜上，上面清晰地显示着惊雷的各项数据：“心率：210次/分，辐射值：910Sv，神经活跃度：超标300%，状态：失控边缘”。

是辐射波动！皇甫铁立刻反应过来。今天早上他检测过周围的辐射值，一直稳定在“280Sv”左右，属于相对安全的范围，可现在惊雷的辐射值突然飙升到910Sv，显然是附近的辐射源出现了波动——很可能是黑蝎帮的人带来了什么带有强辐射的东西，比如从旧时代核电站里拆出来的废料块。

惊雷的情绪越来越暴躁，它猛地抬起前腿，朝着棚子的支柱撞了过去。皇甫铁眼疾手快，一个箭步冲到惊雷面前，左手死死抓住它的缰绳，右手的镇马鞭对准它的颈部，按下了侧面的第一个按钮——“电击镇定”。

“噼啪！”

一道微弱的蓝色电流从镇马鞭的顶端射出，击中惊雷的颈部。惊雷的身体一颤，暴躁的动作稍微减缓了一些，但依旧在挣扎，嘴里发出痛苦的嘶鸣。皇甫铁能感觉到惊雷的身体在发烫，它的肌肉紧绷着，像是随时都会挣脱缰绳冲出去。

“别闹，惊雷！”皇甫铁的额头渗出冷汗，他一边用力稳住惊雷，一边盯着视网膜上的屏幕——辐射值还在缓慢上升，已经到了930Sv。“必须尽快注射抗辐剂！”

他腾出右手，按下镇马鞭侧面的第二个按钮，鞭梢的金属线里立刻弹出一根细小的针头，针头连接着一个透明的小管，管里装着淡绿色的抗辐剂——这是他用旧时代的抗生素和野生变异植物提炼出来的，能快速降低生物体内的辐射值。他调整好角度，将针头对准惊雷的颈部静脉，猛地刺了进去。

淡绿色的液体缓缓注入惊雷的体内，视网膜上的辐射值终于开始下降，从930Sv降到900Sv，再降到850Sv……惊雷的呼吸渐渐平稳下来，赤红的双眼也慢慢恢复了正常，它的身体不再颤抖，只是虚弱地靠在皇甫铁的身上，发出一声低沉的呜咽。

皇甫铁松了口气，瘫坐在稻草堆上，后背已经被汗水浸湿。他看着惊雷慢慢卧下来，伸出手轻轻抚摸着它的鬃毛，心里一阵后怕——如果刚才没有及时控制住惊雷，它很可能会撞破铁丝网冲出去，到时候要么被黑蝎帮的人抓住，要么就会因为辐射过高变成失去理智的“畸变马”，最后只能被他亲手杀死。

“倒是有点本事。”

刀疤脸的声音从铁丝网外传来，带着一丝惊讶。他看着皇甫铁手里的镇马鞭，眼睛里闪过一丝贪婪：“那根鞭子不错，是用旧时代的坦克钢做的吧？还有那块蓝色的石头，能检测辐射？”

皇甫铁抬起头，冷冷地看着刀疤脸：“滚。”

“你以为你还有选择的余地？”刀疤脸的脸色沉了下来，他朝身后的小弟使了个眼色，“把铁丝网拆了，把马牵出来。这兽医要是敢拦着，就给我废了他的手！”

两个小弟立刻从背上取下撬棍，走到铁丝网前，开始用力撬动铁丝网的支架。铁丝网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随时都可能被拆断。皇甫铁慢慢站起身，将镇马鞭握在手里，蓝色水晶再次亮起，这次的光芒比刚才更亮，带着一丝危险的气息。

他知道自己不是黑蝎帮的对手——对方有三个人，还有一把霰弹枪，而他只有一根镇马鞭和三匹刚刚经历过惊吓的战马。可他不能退，这里是他的家，这些战马是他的同伴，他要是退了，就真的一无所有了。

“你们再往前走一步，我就别怪这鞭子不长眼。”皇甫铁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决绝，他慢慢移动脚步，挡在棚子前，将灰鬃和惊雷护在身后。

刀疤脸冷笑一声，从腰间掏出一把匕首，在手里把玩着：“就凭你？一个破兽医，也敢跟我们黑蝎帮叫板？我今天倒要看看，你的鞭子厉害，还是我的刀厉害。”

就在这时，远处突然传来一声尖锐的哨声。刀疤脸的动作顿了一下，皱着眉头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那是东昌废都核心区的方向。紧接着，他的对讲机里传来一阵嘈杂的声音，隐约能听到“据点被袭”“磐石要塞的人”之类的字眼。

刀疤脸的脸色瞬间变了，他骂了一句脏话，对着两个小弟吼道：“别拆了！撤！回去支援据点！”

两个小弟愣了一下，立刻放下撬棍，跟着刀疤脸转身就跑，很快就消失在废墟的阴影里。

皇甫铁看着他们消失的方向，松了口气，但心里的不安却越来越强烈。磐石要塞——他听说过这个名字。那是一个在核战后建立起来的幸存者据点，据说建在一座旧时代的军事基地里，拥有坚固的防御工事和不少改装武器，这些年一直在和黑蝎帮争夺东昌废都的控制权。可黑蝎帮的据点在废都核心区，防守严密，磐石要塞的人怎么会突然袭击那里？

更重要的是，黑蝎帮这次虽然撤了，但肯定不会善罢甘休。他们已经知道了自己这里有变异战马，下次再来，恐怕就不是三个人这么简单了。

皇甫铁走到铁丝网边，看着外面那片被辐射尘笼罩的废墟，心里第一次产生了“离开”的念头。他在这里待了快一年，靠着给幸存者治疗战马勉强活下去，可现在黑蝎帮的威胁越来越大，这片临时的保育点已经不再安全了。

他低头看了看手里的镇马鞭，蓝色水晶的光芒渐渐暗淡下来。这根鞭子陪了他三年，从最初的简陋工具，到后来不断改装，加上探测、电击、注射的功能，已经成了他身体的一部分。而那些战马，灰鬃、惊雷，还有那匹还在棚子角落里睡觉的“墨蹄”一匹擅长感知危险的辅助马，更是他在废土里唯一的牵挂。

“或许，是时候找个更安全的地方了。”皇甫铁喃喃自语，他的目光再次投向磐石要塞的方向——那里或许是个不错的选择。据说磐石要塞里有专门的战马培育区，还有充足的抗辐剂和食物，如果能去那里，不仅战马能得到更好的照顾，他也能真正有个“家”。

可磐石要塞离这里有五十多公里，中间要经过“断魂谷”一片布满变异生物的峡谷和“辐射沼泽”核战时期留下的化学废料堆积地，路途凶险。而且他不知道磐石要塞的人会不会接纳他这个“废都里的兽医”，会不会看重他的变异战马和那根镇马鞭。

皇甫铁蹲下身，摸了摸灰鬃的甲壳，灰鬃抬起头，用脑袋蹭了蹭他的手。他的心里渐渐有了决定——不管前面有多危险，他都要试试。留在东昌废都边缘，迟早会被黑蝎帮的人找到；而去磐石要塞，至少还有一丝希望。

他站起身，开始收拾东西。先把棚子里的稻草捆好，搬到其中一辆军用卡车上；然后把抗辐剂、医疗器械和压缩饼干装进一个背包里；最后牵着三匹战马，打开铁丝网的大门，朝着远离东昌废都核心区的方向走去。

辐射尘还在天空中飘着，远处的废墟里传来几声畸变者的嘶吼，可皇甫铁的脚步却异常坚定。他知道，这趟旅程注定不会轻松，但他手里有镇马鞭，身边有战马，心里有希望——这就够了。

走了大概半个多小时，他突然听到身后传来一阵马蹄声。皇甫铁立刻停下脚步，握紧镇马鞭，转身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只见一个穿着绿色防辐射服的男人骑着一匹变异战马，正朝着他的方向赶来。男人的背上背着一把改装的长弓，箭囊里插着几支顶端镶嵌着金属块的箭，脸上戴着一个护目镜，看不清表情。

男人很快就来到皇甫铁面前，勒住战马，上下打量了他一番，最后把目光落在了他手里的镇马鞭上。

“你就是‘紫髯医官’皇甫铁？”男人的声音很沉稳，带着一丝军人特有的干练。

皇甫铁警惕地看着他：“你是谁？”

男人摘下护目镜，露出一双锐利的眼睛：“我叫张烈，是磐石要塞的侦察兵。我听说你手里有几匹能抗辐射的变异战马，还会治疗战马的辐射病——我们要塞，正好需要你这样的人。”

皇甫铁的心里猛地一跳——他没想到，自己刚决定去磐石要塞，就遇到了要塞的人。可他不敢轻易相信，毕竟在废土里，“陷阱”和“背叛”比食物还要常见。

“你们要塞为什么需要我？”皇甫铁问道，手依旧没有松开镇马鞭。

张烈笑了笑，指了指身后的方向：“刚才袭击黑蝎帮据点的，就是我们要塞的人。我们最近在准备一场大行动，需要大量的变异战马作为代步和战力，可要塞里的战马大多感染了‘辐射腐蹄病’，兽医们都束手无策。我在废都里打听了很久，才知道你这里有能治疗辐射病的办法。”

他顿了顿，又补充道：“如果你愿意跟我回要塞，石坚首领说了，不仅给你提供充足的食物和抗辐剂，还会给你专门的战马培育区，让你能更好地照顾这些马。至于黑蝎帮，你不用担心，只要你在要塞里，他们不敢来撒野。”

皇甫铁看着张烈的眼睛，没有看到丝毫恶意，反而从他的眼神里看到了一丝真诚。他又看了看身边的灰鬃和惊雷，它们正安静地站在原地，似乎对张烈没有敌意。

“我怎么知道你不是在骗我？”皇甫铁还是有些犹豫。

张烈从怀里掏出一块金属牌，递给皇甫铁：“这是磐石要塞的侦察兵令牌，上面有我们要塞的印记，你可以看看。如果你还是不相信，我可以先带你去要塞附近的前哨站，等你确认安全了，再跟我去主要塞。”

皇甫铁接过金属牌，牌子上刻着一个巨大的“石”字，周围还有一圈齿轮状的花纹——这和他之前听其他幸存者说的磐石要塞印记一模一样。他捏着金属牌，心里的犹豫渐渐消失。

“好，我跟你走。”皇甫铁抬起头，看着张烈，“但我有个条件——我的马，必须跟我一起走，而且要塞里的人不能伤害它们。”

“没问题。”张烈立刻答应，“不仅不伤害，我们还会帮你一起照顾它们。”

皇甫铁松了口气，牵着战马，跟在张烈身后，朝着磐石要塞的方向走去。辐射尘依旧弥漫在天空中，但他的心里却亮堂了许多。他不知道前面等待他的是什么，但他知道，自己终于不用再一个人在废土里挣扎了，他的战马，也终于有了一个可能安稳活下去的地方。

而他腰间的镇马鞭，蓝色水晶再次亮起，像是在回应他的心情，也像是在预示着——一场关于战马、关于生存、关于“飞马阵”的传奇，即将在这片末世废土里，缓缓拉开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