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法租界的静园民国二十年,上海法租界霞飞路的梧桐叶刚沾了点秋黄,
沈砚青拖着皮箱站在“宝昌里”公寓楼下时,正赶上一辆黄包车从身边掠过,车铃叮当作响,
溅起的水花打湿了他锃亮的牛津鞋。“沈先生?”公寓门房老张撑着油纸伞跑过来,
脸上堆着笑,“可算把您盼回来了!您这屋子我每月都通风,家具都盖着布呢。
”沈砚青点点头,将皮箱递过去。他刚从英国伦敦大学侦探系毕业,揣着张轻飘飘的文凭,
想在这鱼龙混杂的上海滩试试身手——毕竟父亲沈敬之曾是沪上有名的私家侦探,
十年前因一桩“古瓷失窃案”离奇失踪,只留下半枚刻着“瑾”字的青瓷碎片,
至今杳无音讯。宝昌里公寓是父亲留下的产业,三层小楼,他住二楼,
开窗正对着斜对面一栋红顶白墙的别墅。那别墅被一圈爬满常春藤的铁栅栏围着,
大门常年紧闭,院里的梧桐比公寓这边的粗壮不少,枝叶遮得窗户严严实实,
透着股说不出的冷清。“老张,对面那别墅是什么来头?”沈砚青指着那栋楼,随口问道。
老张的笑容淡了些,压低声音:“您说‘静园’啊?邪性得很!住这儿五年了,
我就没见过东家露面。只有个姓周的管家,每天早上九点出门买东西,下午四点准时回来,
话少得像块石头。”他顿了顿,又往静园的方向瞥了眼,“更怪的是,那屋里头,
听说摆的全是大花瓶——青瓷的、珐琅彩的、还有些看着就老的古瓷,比人还高,
占了半间屋子。”沈砚青挑了挑眉。他自小跟着父亲接触古董,
知道能摆一屋子大尺寸古瓷的,要么是顶级藏家,要么……藏着别的心思。接下来的几日,
沈砚青忙着整理父亲留下的侦探笔记,偶尔抬头望向窗外,总能看见静园的铁栅栏紧闭,
只有老周每天准时出入,提着个黑布袋子,步伐又快又稳,从不多看旁人一眼。
有次沈砚青故意在老周出门时下楼买烟,想搭句话,可老周只扫了他一眼,嘴角都没动一下,
径直就拐进了旁边的弄堂。“性子够冷的。”沈砚青叼着烟,看着老周的背影,
心里的好奇又深了几分。他翻出父亲的笔记,想找找有没有关于“静园”的记载,
可翻了大半本,只在最后几页看到父亲写的“古瓷藏秘,瑾字相关”,字迹潦草,
像是仓促间写下的。这天傍晚,
沈砚青接到了第一个委托——霞飞路洋行老板的女儿丢了条钻石项链,请他帮忙找找。
忙到半夜才回家,刚走到公寓楼下,就看见静园的二楼亮着灯。那灯光很暗,
像是蒙了层薄纱,隐约能看见窗户里有个模糊的影子,似乎正对着什么东西发呆。
沈砚青停下脚步,借着路灯的光往那边望。那影子很高,穿着深色的长衫,身形挺拔,
手里好像还拿着个小物件,对着灯光翻看。可没等他看清楚,灯光突然灭了,
窗户里瞬间陷入黑暗,只剩下院里的梧桐叶在风里沙沙作响。“看错了?
”沈砚青揉了揉眼睛,再看时,静园已经恢复了往日的冷清,
只有一楼的管家房还亮着微弱的灯。他摇摇头,转身进了公寓——这静园,
果然越来越有意思了。2 楼管的秘闻接下来的一周,沈砚青忙着查钻石项链的案子,
没太多精力关注静园。直到案子破了——原来是洋行老板的儿子赌输了钱,
偷了妹妹的项链去典当——他拿着佣金,心情正好,便拉着老张在公寓楼下的小酒馆喝两杯。
几杯黄酒下肚,老张的话也多了起来。沈砚青趁机又问起静园:“张叔,
你说静园里全是花瓶,你见过吗?”老张一口干了杯里的酒,咂咂嘴:“没见过,
但听送水的老王说过。有次老王去静园送水,老周开门的时候,他往里瞥了一眼,
客厅里摆着个比人还高的青瓷瓶,瓶身上画着山水,看着就值钱。老周赶紧把门关了,
还警告老王别乱说话。”“那东家呢?就真没人见过?”沈砚青追问。“也不是没人见过,
”老张压低声音,凑近了些,“去年冬天,有次下大雪,静园的水管冻裂了,
请来的修水工说,他在二楼楼梯口,看见过一个穿貂皮大衣的男人,背对着他,
手里拿着个放大镜,好像在看什么瓷片。那男人听见声音,转身就上了三楼,
修水工只看见他的侧脸,说长得挺俊,戴着金丝眼镜,看着像个读书人。
”沈砚青心里一动——父亲笔记里的“瑾”字碎片,会不会和这个人有关?
他又问:“那静园的东家,有没有可能姓‘瑾’?或者和古董行有关系?
”老张挠挠头:“这就不知道了。静园的产权在洋人手里,听说东家是租的,租金高得吓人。
老周对外只说东家‘身子不好,不便见客’,别的啥也不说。”正说着,窗外突然刮起了风,
酒馆的门被吹得吱呀响。老张抬头看了看天,皱着眉:“怕是要下暴雨了,这梅雨季的雨,
下起来没个完。”沈砚青也抬头望向窗外,正好看见静园的老周提着黑布袋子回来,
脚步比平时快了些,好像在赶时间。他心里忽然有种莫名的预感——这暴雨天,
静园说不定会出事。果然,当天晚上十点多,狂风裹着暴雨砸在窗户上,雷声滚滚,
震得玻璃都在颤。沈砚青正在整理父亲的笔记,突然听见“轰隆”一声巨响,
像是有什么重物摔碎了,紧接着是急促的脚步声,从静园的方向传来。他立刻跑到窗边,
掀开窗帘一角往外看。雨太大,视线模糊,但能看见静园的二楼亮着灯,窗户开了条缝,
有个人影在里面来回走动,像是很着急。过了几分钟,老周撑着伞从静园里跑出来,
手里拿着个电话筒,站在路边的公用电话亭里,声音又急又哑,不知道在跟谁说话。
“碎了……靠窗的那只……对,青瓷的……您别着急,我已经收拾了……好,
我等着……”沈砚青屏住呼吸,把耳朵贴在窗户上,勉强听清了几句。靠窗的青瓷瓶碎了?
难道是老周说的那个比人还高的青瓷瓶?他心里的疑惑更重了——一只花瓶碎了,
至于这么紧张吗?还要特意打电话请示东家?第二天一早,雨停了,阳光透过云层洒下来。
沈砚青洗漱完,就下楼往静园的方向走。他想看看能不能找到些碎片,
说不定能从碎片上发现些线索。静园的铁栅栏外,果然散落着几片青瓷碎片,颜色青中带灰,
上面还能看见淡淡的山水纹路。沈砚青蹲下身,小心翼翼地捡起一片,
指尖摩挲着碎片的边缘——这碎片的质地很细腻,釉色温润,不像是普通的民国瓷,
倒像是清代康熙年间的官窑瓷。就在他想多捡几片的时候,
身后突然传来一个冰冷的声音:“先生,这不是您该碰的东西。”沈砚青回头,
看见老周站在不远处,手里提着个空的布袋子,眼神锐利地盯着他手里的碎片。
老周今天穿了件灰色的绸衫,袖口磨得有些发亮,脸上没什么表情,却透着股压迫感。
“抱歉,我只是路过,看见地上有碎片,想帮忙捡起来。”沈砚青站起身,把碎片递过去,
语气尽量平和。老周接过碎片,放进布袋子里,冷冷地说:“不必了。静园的东西,
自有我们处理。请先生以后别再靠近这里,免得引起不必要的误会。”说完,
他转身就进了静园,“砰”地一声关上了大门,留下沈砚青一个人站在原地。
沈砚青看着紧闭的大门,嘴角勾起一抹笑——越是神秘,越是不让人靠近,
就说明这里面藏着越多的秘密。他攥了攥手心,父亲的失踪,静园的花瓶,
还有那个只露过侧脸的东家……这一切,好像都被一根看不见的线串在了一起。
3 古董商的线索回到公寓,沈砚青把捡到的那片青瓷碎片放在放大镜下仔细看。
碎片上的山水纹路很精细,笔触流畅,像是出自名家之手。他翻出父亲留下的古董图鉴,
一页页对比,终于在清代康熙年间的官窑瓷部分,
找到了相似的纹路——那是康熙年间的“青花山水纹大瓶”,存世量极少,
据说每只都有专属的编号,刻在瓶底。“难道静园里的花瓶,都是这种官窑瓷?
”沈砚青喃喃自语。这种级别的古董,随便一只都能卖上几十万大洋,静园里却摆了一屋子,
这东家的身份,绝对不简单。为了确认碎片的来历,
沈砚青决定去一趟“聚宝阁”——那是沪上最有名的古董行,老板陈九爷是父亲的旧友,
对古瓷很有研究。聚宝阁在城隍庙附近,门面不大,门口挂着块黑底金字的牌匾,
透着股古色古香。沈砚青推开门,店里弥漫着淡淡的樟木香气,货架上摆满了各种古董,
从青铜器到瓷器,琳琅满目。“砚青?你怎么来了?”陈九爷从里屋走出来,
他穿着件藏青色的马褂,头发花白,脸上带着和蔼的笑。“九叔,
我来是想让您帮我看看这块瓷片。”沈砚青把碎片递过去,“您看看,
这是不是康熙年间的官窑瓷?”陈九爷接过碎片,戴上老花镜,用放大镜仔细看了半天,
又用手指轻轻敲了敲碎片,听了听声音,脸色渐渐变得严肃起来:“砚青,
你这碎片是从哪儿来的?”“是从对面静园的栅栏外捡的,前两天暴雨,
那边的一只花瓶碎了。”沈砚青如实回答。陈九爷的眉头皱了起来:“静园?
就是霞飞路那栋没人敢靠近的别墅?”见沈砚青点头,他又说,“这碎片确实是康熙官窑的,
而且是‘青花山水纹大瓶’的碎片。这种瓶子,当年宫里一共就烧了十二只,
八国联军进北京的时候,丢了十只,剩下的两只在故宫博物院里。你说静园里有这种瓶子?
”沈砚青心里一震:“九叔,您是说,静园里的花瓶,可能是当年从宫里丢的那批?
”“很有可能。”陈九爷把碎片还给沈砚青,“不过这也只是猜测。当年那批瓶子丢了之后,
就没了音讯,有人说被洋人买走了,有人说被藏在了民间。要是静园里真有这种瓶子,
那东家的身份就太可疑了——要么是顶级的藏家,要么……是靠倒卖古董发家的。
”沈砚青又问:“九叔,您知道有谁姓‘瑾’,又和古董行有关系吗?我父亲当年失踪前,
留下了半枚刻着‘瑾’字的青瓷碎片。”提到沈敬之,
陈九爷的脸色沉了下来:“你父亲的事,我一直很遗憾。姓‘瑾’的……我想想……哦,
对了!十年前,有个叫慕容瑾的年轻人,在沪上的古董圈很有名。他年纪不大,
却对古瓷特别有研究,尤其是清代的官窑瓷。听说他手里有不少稀有的古瓷,
不过后来突然就消失了,没人知道他去了哪里。”“慕容瑾?”沈砚青心里咯噔一下,
“您还记得他长什么样吗?比如……戴不戴金丝眼镜?”“戴!”陈九爷肯定地说,
“我见过他一次,长得很斯文,戴金丝眼镜,手指修长,说话很温和。不过他很少露面,
一般都是通过管家和人打交道。对了,他的管家好像也姓周!”所有的线索,
突然都串在了一起——静园的神秘东家,戴金丝眼镜,管家姓周,收藏大量古瓷,
还有“瑾”字……这个慕容瑾,很可能就是静园的东家!而父亲的失踪,说不定就和他有关。
“九叔,谢谢您!”沈砚青站起身,心里又激动又紧张,“我还有事,先回去了,
改天再来看您。”离开聚宝阁,沈砚青直接回了公寓。
他把父亲留下的半枚“瑾”字碎片和从静园捡到的青瓷碎片放在一起,
仔细对比——两枚碎片的质地和釉色虽然不同,但边缘的切割痕迹很相似,
像是出自同一种工具。“父亲当年,会不会就是在调查慕容瑾,才失踪的?
”沈砚青盯着两枚碎片,心里的疑问越来越多。他决定,要尽快找到慕容瑾,
弄清楚当年的真相。4 雨夜的窥视接下来的几天,沈砚青每天都在静园附近蹲守,
想看看能不能再见到慕容瑾。可老周看得很紧,除了每天出门买东西,几乎不出静园,
二楼的窗户也总是关着,偶尔亮灯,也只能看见模糊的影子。这天晚上,又下起了小雨,
淅淅沥沥的,把霞飞路的路灯晕成了一圈圈的光。沈砚青披着雨衣,
躲在静园对面的梧桐树下,手里拿着望远镜,盯着静园的二楼。已经快十一点了,
二楼的灯还亮着。沈砚青调整了望远镜的焦距,
终于看清了窗户里的景象——一个男人正坐在桌前,手里拿着个放大镜,
仔细看着桌上的一片瓷片。那男人戴着金丝眼镜,穿着深色的长衫,侧脸轮廓分明,
正是修水工说的那个样子。“慕容瑾!”沈砚青的心跳一下子快了起来。他紧紧盯着望远镜,
看着慕容瑾的动作——慕容瑾把瓷片翻过来,用手指轻轻抚摸着上面的纹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