订婚宴上，水晶灯晃得人眼晕。喧嚣声中，准岳母赵娟将一张红纸拍在我面前，力道大得震得杯碟哐当作响。

“林峰，看清楚了，五十万！少一分，今天这婚就别订了！”

她趾高气昂看着我：“这钱，是给你未来小舅子买婚房用的！他可是我们老刘家独苗，必须风风光光！”

旁边，我那准小舅子刘浩搂着他的女朋友，一个模样清纯可人的女孩，得意地朝我挑眉，那眼神仿佛在说：你挣的钱，活该给我花。

满座宾客鸦雀无声，各种目光钉子似的钉在我背上。

我捏着那张薄薄的却重如千钧的彩礼清单，指尖冰凉。目光扫过我那低着头、一言不发的未婚妻刘倩，她避开了我的视线。

心，彻底沉了下去。

视线一转，却意外撞见坐在角落的另一个女孩——苏晚晴。刘浩带来的女伴，那个据说家境贫寒、却清丽得不像凡尘女子的女孩。此刻她微微蹙着眉，似乎对这场闹剧感到不适。

一个荒诞又无比清晰的念头猛地砸进脑海。

我忽然记起，上个月无意间看到一篇关于江城新晋首富寻找失散多年千金的新闻报道，上面的照片，分明就是……

我猛地站起身，木质椅脚刮擦地面发出刺耳的锐响，瞬间吸引全场目光。

我拿起那张彩礼清单，在赵娟错愕的目光中，缓缓撕成两半，随手扔开。纸屑纷飞中，我指向角落那个安静的女孩，声音不大，却清晰传入每个人耳中：

“五十万，给她弟弟买房？”

“这钱，我直接娶她，岂不更划算？”

死寂。

然后是炸开锅般的哗然！

撕碎的红纸屑还在空中打着旋，像极了被撕破的脸皮。

整个宴会厅的时间仿佛凝固了。所有人的表情都僵在脸上，震惊、难以置信、看热闹的兴奋，扭曲成一幅光怪陆离的众生相。

准岳母赵娟的脸先是涨成猪肝色，随即又褪得惨白，她指着我，手指抖得跟秋风里的落叶似的：“林…林峰！你刚才说什么？你再说一遍！你疯了不成？！”

我那准小舅子刘浩猛地推开怀里的女伴，腾地站起来，椅子被他撞得哐当后倒，他脸红脖子粗地吼：“林峰！***什么意思？敢耍我姐？还敢觊觎我女朋友？你找死！”

他的女朋友，那个叫苏晚晴的女孩，此刻也彻底愣住了。她微微张着嘴，一双清澈的杏眼里写满了惊愕和茫然，白皙的脸颊迅速染上一抹绯红，似乎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弄得手足无措。她下意识地看向刘浩，又飞快地瞟了我一眼，眼神里没有厌恶，只有巨大的困惑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

而我那位名义上的未婚妻刘倩，终于抬起了头，脸上血色尽失，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声音发颤：“林峰…你…你怎么能这样…”

我环视一圈，将他们的反应尽收眼底，心里那片冰凉反而化作一种破罐破摔的滚烫快意。

我无视了咆哮的刘浩和快要晕厥的赵娟，径直走向角落的苏晚晴。

脚步踩在柔软的地毯上，没有声音，却像踩在每个人的心尖上。

宾客们自动分开一条路，目光灼灼地追随着我，窃窃私语声如同潮水般涌起。

“疯了！真是疯了！”

“五十万彩礼不给，要去娶别人？还是小舅子的女朋友？”

“这林峰受***过度了吧？”

“快看刘家那位的脸色，哈哈，今天这戏可真精彩！”

我停在苏晚晴面前。她似乎想往后缩，但最终还是强作镇定地坐在那里，仰头看着我，长长的睫毛微微颤抖。

离得近了，更能看清她的容貌。不是那种攻击性的美，而是像江南烟雨，清丽温婉，眼底深处却藏着一股不易折弯的韧劲儿。她穿着一条洗得有些发白的淡蓝色连衣裙，与周围珠光宝气的环境格格不入，却更衬得她干净出尘。

“苏小姐，”我开口，声音出乎意料的平静，“刚才我的话，并非玩笑。”

我顿了顿，目光扫过她面前简单的餐盘和那杯几乎没动过的清水，心头的猜测又笃定了几分。

“刘家要五十万天价彩礼，给我那游手好闲的小舅子买房。这钱，我林峰不是出不起，但我不愿意当这个冤大头。”

“与其把钱扔进无底洞，不如投资一个值得的人。”

我看着她骤然缩紧的瞳孔，继续抛出我的筹码，语速不快，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跟我走。我们现在就去领证。五十万，我会用它作为我们共同的启动资金，或者，以你个人的名义存起来，由你支配。”

“我林峰在此承诺，一年之内，我会让你过上比现在好十倍、百倍的生活。若做不到，一年后，你去留随意，这笔钱依然归你，就当是我耽误你青春的补偿。”

周围响起一片倒吸冷气的声音。

“五十万直接给女方？”

“还承诺一年后翻倍？这林峰是真有底气还是吹牛？”

“这苏晚晴什么来头？值得他这么下血本？”

苏晚晴的呼吸明显急促起来。她放在腿上的手紧紧攥住了裙角，指节泛白。她的目光在我脸上逡巡，似乎在判断我话里的真假，衡量这荒谬提议背后的风险与机遇。

我能看到她眼底的挣扎。她家境似乎不好，跟刘浩在一起，恐怕也没少受刘家的气。我对刘家的彻底决裂，我那看似疯狂却透着强大自信的提议，对她而言，或许是一个逃离现状甚至改变命运的契机？

风险极大。

但机遇，也可能同样巨大。

赵娟终于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尖叫着冲过来：“林峰！你个王八蛋！搅黄我女儿的订婚宴，还想拐走我儿子的女朋友？你做夢！晚晴，你别听他的！他就是个穷打工的，拿不出五十万！他在骗你！”

刘浩也冲过来，想抓我的衣领：“姓林的，老子弄死你！”

我轻易格开他的手，冷冷瞥他一眼，那眼神里的寒意竟让他动作一滞。

我再次看向苏晚晴，伸出手：“时间不多，给我你的答案。”

是继续留在刘浩身边，可能最终也被刘家嫌弃榨干，还是赌一把，跟我这个刚刚撕破脸的“疯子”走？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她身上。

苏晚晴胸口剧烈起伏了几下，最终，她像是耗尽了所有力气，又像是终于下定了决心，深吸一口气，避开了刘浩试图拉她的手，缓缓地、坚定地将自己的手，放在了我的掌心。

指尖微凉，带着轻颤。

却握得很紧。

“我…跟你走。”她的声音很轻，却像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激荡起更大的涟漪。

“好。”我用力回握她的手，将她从座位上拉起来。

“反了！反了！”赵娟捶胸顿足。

刘浩气得目眦欲裂：“苏晚晴！你个***！你敢！”

我拉着苏晚晴，无视身后的咆哮和混乱，穿过目瞪口呆的人群，大步流星地朝宴会厅外走去。

背后的咒骂、尖叫、议论，都成了为我们这场荒唐私奔奏响的背景乐。

走到门口，我停下脚步，回头看了一眼面如死灰的刘倩，以及气急败坏快要爆炸的赵娟和刘浩。

我笑了笑，扬声道：“阿姨，忘了说。那五十万，你们留着慢慢做梦吧。这婚，谁爱订谁订去。”

“至于你，刘浩，”我的目光落在他那扭曲的脸上，“多谢你的‘慷慨’，女朋友，我接手了。”

说完，我不再留恋，紧紧握着苏晚晴的手，推开那扇沉重的、象征着两个世界的大门，走进了外面灿烂甚至有些刺眼的阳光里。

身后，是刘家彻底崩塌的订婚宴，和一个时代的终结。

身前，是一条未卜的、疯狂的，却充满无限可能的路。

我的手心能感受到苏晚晴的微颤和冰凉，也能感受到她那份孤注一掷的决心。

我心里默默对那个后来登报寻亲的首富苏云天说：

苏首富，你的宝贝女儿，我先带走了。

这五十万的“投资”，或许是我这辈子，最划算的一笔买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