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旧宅美术学院的老楼有一扇门,轻易不为学生打开。那扇门藏在图书馆后方,
连接着一栋几乎被遗忘的附属建筑——一座有近百年历史、曾作为教职工宿舍的旧宅。如今,
最大的用途是存放历届学生留下的“不那么优秀”的作业、废弃的画架、以及蒙尘的石膏像。
林薇得到钥匙时,手心微微出汗。不是因为兴奋,而是某种难以言喻的悸动,
混杂着对系里特批她使用独立画室的感激,以及一丝若有若无的…不安。“就你最刻苦,
眼看毕业创作了,需要安静地方。”导师拍拍她的肩,把那把铜制老钥匙递过来,
钥匙上缠着一圈胶布,写着模糊的“辅-203”。“那地方老了点,但空间大,没人打扰。
就是…嗯,记得走的时候锁好门。”旧宅的走廊又深又长,即使外面阳光正好,
这里也只有尽头一扇高窗投下微弱的光束,照亮空气中飞舞的尘埃。
脚步声被厚实的灰尘和老旧的地板吞噬,发出闷响。
空气里弥漫着一股复杂的味道:陈年的松节油、干涸的颜料、潮湿的木头,
还有一种更深的、类似于旧书和某种无法名状的霉味混合的气息。203室在走廊的尽头。
门轴发出令人牙酸的***,一股更阴凉的空气扑面而来。画室很大,几乎有普通教室的两倍。
高大的窗户正对着外面茂密的香樟树,枝叶过于繁盛,将光线滤成一种沉静的绿色。
墙角堆放着一些用白布盖着的杂物,显出奇形怪状的轮廓。靠墙立着几个空画架,
像沉默的骷髅。最引人注目的是房间中央的一个老旧画架,木质深沉,
带着经年使用的温润光泽,似乎比其它家具都要…干净。林薇放下沉重的画具箱,
长长吁了口气。这里虽然旧,但确实安静,
而且空间足够她折腾她那幅雄心勃勃的毕业创作——一组大型的人物肖像系列。
她花了半天时间打扫、整理,把带来的画具一一归位。
当她试图挪动墙角那一堆盖着白布的杂物时,发现它们异常沉重,
似乎是什么大型雕塑或石膏像的部件,白布下面硬邦邦的。她放弃了,
决定就让它们待在原地。黄昏时分,她终于布置好一切。
夕阳的最后一点余晖透过浓密的树梢,在斑驳的地板上投下长长的、扭曲的光斑。
房间渐渐暗了下来。她走到门边想去开灯,按了几下开关,顶灯毫无反应。“坏的?
”她嘀咕着,拿出手机照明。在墙壁上摸索了一会儿,
她终于在门边找到一个老式的拉线开关。用力一拉,一盏低瓦数的白炽灯在房间中央亮起,
光线昏黄,仅仅能照亮灯下的一小片区域,四周的角落反而陷入更深的阴影中。
看来明天得自己带盏台灯来,林薇想。她回到画架前,铺开画纸,拿出炭笔,
准备画几张速写找找感觉。然而,笔尖刚落纸,一种极其怪异的感觉突兀地袭来。不是声音,
不是景象。是一种“被注视”感。冰冷、粘稠、固执…仿佛有视线从她背后的阴影里渗出,
牢牢钉在她的后颈上。林薇猛地回头。身后只有堆叠的杂物,在白布下沉默着。
窗外的树影微微摇曳。“自己吓自己。”她低声说,试图驱散心头陡然升起的寒意。
这房子太旧了,空太久了,有点瘆人很正常。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将注意力转回画纸。
可是,那感觉还在。不仅仅来自一个方向。它们从四面八方弥漫开来,
从那些盖着白布的杂物后面,从天花板的阴影里,
甚至从她面前的画纸纤维中…无声无息地流淌出来,包裹住她。
炭笔在纸上划出一道颤抖的线条。她感到一阵莫名的寒意,手臂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这感觉太真实了,绝不可能是幻觉。她再次警惕地环顾四周,心跳开始加速。昏黄的灯光下,
一切依旧。只有那盏白炽灯发出轻微的嗡嗡声。她的目光扫过那些盖着白布的物件,
忽然定格在最近的那一堆上。那白布…是不是动了一下?极其轻微,
像是下面有什么东西呼吸的起伏。林薇屏住呼吸,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几秒钟过去了,
毫无动静。她一定是太紧张了。她揉揉太阳穴,决定今天先到这里,明天找个同学一起来。
就在她转回头,准备收拾画具的刹那——“啪嗒。”一声极其轻微的落地声,
从身后那堆白布的方向传来。林薇的身体瞬间僵住。她慢慢地、一点点地转过身。
只见那堆白布前面的地板上,多了一样东西。是一个小小的、黑色的、椭圆形的物体。
那是一个旧式的钮扣。看起来有些年头了,黑色材质边缘有些磨损。它刚才绝对不在那里。
她打扫时检查过地板,很干净。它从哪里掉下来的?林薇的心脏怦怦直跳,她盯着那枚钮扣,
又缓缓抬头看向那堆白布。阴影中,白布的褶皱构成各种模糊的形态,像一张沉默的脸,
也像一个蜷缩的人形。恐惧攫住了她。她不再犹豫,几乎是手忙脚乱地将炭笔塞进笔袋,
画纸都来不及收,一把抓起背包和手机,踉跄着冲向门口。
她甚至不敢再去拉灭那盏昏黄的灯,猛地拉开门,冲进黑暗的走廊,一路狂奔,
直到冲出旧宅的大门,回到傍晚校园熟悉的人声和灯光下,才扶着膝盖,大口大口地喘气。
第二章:画中影第二天,林薇拉着好友沈鹏一起去了旧画室。
沈鹏是个胆子大、性格开朗的雕塑系男生。阳光透过树叶照进房间,
昨晚阴森的气氛荡然无存。那枚黑色的钮扣还躺在地板上。
沈鹏捡起来看了看:“就是个旧扣子嘛, probably从哪个旧衣服模特上掉下来的。
”他随意地踢了踢那堆白布,下面露出一个破损的、没有头的人体模特躯干。“看,没事吧?
你就是自己吓自己,这地方是有点老破旧,平时没人来,心理作用。
”他帮着林薇检查了电路,修好了顶灯开关,好几盏日光灯亮起,
房间顿时显得亮堂正常了许多。他还帮林薇把那些盖着白布的破烂杂物全都推到房间最角落,
用绳子拦了一下,“眼不见心不烦”。“谢啦,回头请你吃饭。”林薇心里踏实了不少。
“小意思。不过说真的,这房子是挺有‘味道’的,”沈鹏耸耸肩,
“听说这旧宅当年是给有家室的教授住的,后来出过些事…算了,不说了,免得你又害怕。
有事随时打电话。”送走沈鹏,林薇重新振作精神。灯光充足,朋友来过,
白天看来一切正常。她甚至觉得自己昨晚的反应有些可笑。她重新铺开画纸,开始构思。
她打算画一组“状态”系列,捕捉人在极端或特殊情绪下的面部表情。她对着镜子,
尝试做出各种表情,捕捉肌肉的细微变化。工作出奇地顺利。灵感源源不断,线条流畅有力。
她完全沉浸在了创作里。直到下午四五点,光线开始再次变暗,她才感到脖子酸痛,
抬起头来。她惊讶地发现,自己不知不觉竟画了厚厚一叠速写。而且,质量极高。
情生动得几乎要跃纸而出:痛苦、狂喜、恐惧、愤怒…每一张都充满了惊人的张力和生命力,
远超她平时的水平。她拿起最上面一张,那是她对着镜子画的自己极度恐惧的表情。
画中的自己眼睛瞪得极大,瞳孔收缩,嘴巴微张,仿佛正看到什么极其骇人的景象。
那表情…真实得让她自己都感到一丝心悸。她怎么会画出这样的东西?
这真的是凭想象和观察就能达到的程度吗?喜悦和成就感暂时压过了那一点点疑虑。
她小心地把这些书写收好。接下来的几天,林薇完全泡在了旧画室里。
她发现自己在这里的效率奇高,注意力异常集中,灵感喷涌。
那组肖像系列的草图很快完成了,效果惊人地好。但那种被注视的感觉,并未消失。
它成了某种背景音,一种持续的低鸣。她渐渐习惯了。有时,
她甚至会产生一种奇怪的错觉:那些视线并非恶意,它们只是…存在。甚至,在她画画时,
它们似乎在…“帮助”她?提供某种她无法理解的灵感源泉。她开始画正稿。
第一幅是“恐惧”。她调好颜料,全神贯注。画笔沾上颜料,涂抹在画布上。过程异常顺利,
色彩、笔触、肌理,一切都恰到好处,仿佛有一只无形的手在引导她。几个小时飞逝而过。
当她终于停下笔,后退几步审视自己的作品时,她惊呆了。画布上,
是一个年轻女子的半身像。女子的脸因极致的恐惧而扭曲,背景是深沉混乱的色块,
仿佛能将人吞噬。技巧无可挑剔,情感冲击力极强。但是…这根本不是她最初构思的模样!
画中人的五官依稀有自己的影子,却又分明是另一个陌生人。更让她头皮发麻的是,
画中女子穿着的旧式裙装上,
领口处清晰可见地画着一排黑色的钮扣——和她那晚看到的那枚一模一样!
一股寒意顺着脊椎爬升。她猛地转头,看向房间角落那堆被白布盖着的杂物。
房间里静悄悄的,只有她粗重的呼吸声。她强迫自己转回头,再次看向那幅画。看着看着,
一种莫名的情绪攫住了她。不是恐惧,而是一种…强烈的占有欲。这幅画太好了,
好到不像她画的,但又确确实实出自她的手笔。
一种混杂着恐惧和巨大诱惑的感觉在她心中翻腾。她鬼使神差地拿起画笔,
蘸上一点黑色颜料,小心翼翼地在画布右下角签上了自己的名字和日期。
名字最后一笔落下时,头顶的日光灯忽然剧烈地闪烁起来,发出滋滋的电流声。
明灭的光线下,画中女子扭曲的脸似乎动了一下。林薇尖叫一声,扔掉了画笔。
灯光恢复了稳定。画布完好无损地立在画架上,仿佛刚才的一切只是光影造成的错觉。
林薇心脏狂跳,几乎要冲出胸膛。她再也无法欺骗自己这里一切正常了。
这里绝对有什么不对!她跌跌撞撞地退后,想逃离这个房间。就在她转身的瞬间,
她的目光扫过对面墙上挂着的一面蒙尘的旧镜子。镜子里,映出她苍白惊恐的脸。
而在她的身影之后,房间的角落里,
那堆盖着白布的杂物旁边…似乎还站着另一个模糊的、暗淡的、穿着旧式裙装的人影。
第三章:深掘林薇像疯了一样跑出旧宅,直接找到了她的导师。
语无伦次地描述了画室的怪异、那幅自己“长”出来的画、还有镜子里惊鸿一瞥的模糊人影。
导师听完,眉头紧锁,沉默了片刻。“林薇,”导师的声音很严肃,
“你是不是最近压力太大了?毕业创作确实很耗心神…”“不!不是幻觉!
”林薇急切地打断他,几乎要哭出来,“那幅画!老师您去看看那幅画就明白了!
它就在那里!”看着林薇几乎崩溃的样子,导师叹了口气:“好吧,我跟你去看看。
但那间旧画室…确实有些不好的传闻。”在去旧宅的路上,导师告诉林薇,
那栋旧宅在几十年前,曾住过一位才华横溢但性情极其孤僻的女教授,名叫秦婉秋,教油画。
她一生未婚,长期独居在那栋楼里,据说精神不太稳定,创作风格也越来越黑暗疯狂。后来,
她在自己的住所内——据说就是203房间——割腕***,死状凄惨。死后很久才被人发现。
“有人说,她的执念太强,一部分留在了那里。”导师压低声音,
“所以那地方平时都不让学生去。我本来以为你是女孩子,心思细,胆子可能小点,
没想到…”他摇摇头,“也许给你钥匙是个错误。”来到203画室,
那幅题为《恐惧》的画还立在画架上。导师只看了一眼,就猛地吸了一口冷气,
脸色瞬间变得苍白。他凑近画布,仔细地看着画中女子的脸、她的表情、她的服饰细节,
尤其是那排黑色的钮扣。他的手指微微颤抖,喃喃自语:“不可能…这怎么可能…”“老师?
您怎么了?”林薇从未见过导师如此失态。导师猛地转过身,盯着林薇,
眼神锐利无比:“你确定这是你画的?你之前从未见过秦婉秋教授的照片?”“秦婉秋?
我…我从来没听过这个名字!”林薇慌忙摇头。导师深吸一口气,
惊的情绪:“这画中的人…无论五官、神态、甚至衣服的细节…都和秦婉秋教授惊人地相似!
尤其是这种极致的恐惧表情…我曾在学校封存的档案里,见过她晚期的一幅自画像,
也是类似的风格和情绪!但那幅画早就被处理掉了!”他指着画布:“还有这钮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