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雨夜契约江南的梅雨缠得人心头发霉。林薇站在鎏金会所廊下，
雨水正顺着伞骨裂缝往她脖子里钻。绣花针别在外套内袋，指尖无意识捻着针尾。
包里那张医院催款单沉甸甸地坠着，像块随时要砸穿地板的石头。“林小姐？
”穿黑西装的男人悄无声息地出现，伞面倾斜过来截断雨帘。来人三十五六模样，
眉眼深刻得像刀凿斧削。“顾先生？”资料里没说正主会亲自来接。
男人略一颔首：“跟我来。”走廊长得望不见头，墙上抽象画被灯光照得恰到好处。
林薇瞥见某幅蓝灰色画作右下角签着“Ruan”，心口突然一跳。“到了。
”顾衍的手按在***木门上，“最后确认：知道来做什么？”“签署替身合约。
”她答得流畅。他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重点落在右眼下方。那颗泪痣——资料特别标注过，
与阮秋的位置一致。门内只有长桌、两把椅子、和等待的律师。条款简单得惊人：一年合约，
三期薪酬，首笔款足够结清母亲所有医疗费。附加条款却密密麻麻，从发梢弧度到微笑角度。
“阮小姐惯用左手持杯。”顾衍推来厚重册子。林薇翻开第一页就怔住了。不是文字说明，
而是整套摄影集：白衣女子在葡萄架下看书、在画架前回眸。每张都标注着日期场景。
“需要完全复制这些？” “百分之九十相似度是底线。”林薇直接翻到签名页。
母亲插着呼吸机的面容在眼前闪过。钢笔落下时笔划几乎戳破纸背。“很好。
”顾衍收起合约，“明早七点，车接你做全面改造。”“改造？”她下意识重复。
顾衍终于正眼看她：“头发染深，睫毛烫卷，还有...”指尖虚点她鼻梁，
“这里需要微调。”“我不同意。合约没写要动刀。” “玻尿酸注射，三个月代谢掉。
阮秋的山根更挺直。”雨更大了。林薇撑伞站在街边，手机震动提示到账。
数字后的零多到要数三遍。她没回医院，拐进巷子深处的绣坊。
工作台上摊着未完成的《江南烟雨图》。林薇抽出别在内袋的针，
就着昏黄灯光绣最后几针——在画卷角落添了只雨打湿的蝴蝶，翅膀半垂着，
仍死死抓着芦苇杆。这是她留给自己的退路。
2 完美复制品美容院的皮椅凉得人起鸡皮疙瘩。林薇看着镜子里自己的头发被染成深栗色。
“阮小姐头发天生带卷。”顾衍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他今天穿灰色羊绒衫，
看起来比那夜柔和。“我会每天打理出弧度。”她保证。
顾衍却捻起她一缕发丝：“发质太硬。用这个。”递来水晶瓶护发素，“她最爱用的牌子。
”这样的细节灌输持续了整个改造期。
林薇学会了阮秋的握笔姿势、步幅距离、甚至眨眼频率。第三周末，顾衍安排了第一次测试。
“今晚家宴，只有母亲和妹妹。”他递来礼服盒子。淡香槟色长裙，腰线收得极精准。
林薇换上发现内衬绣着小小“R”字母。她犹豫片刻，还是从包里取出那枚绣花针，
将腰侧稍松处悄悄缩紧两针。顾宅比想象中低调。进门瞬间林薇就感觉顾衍手臂肌肉绷紧。
“衍哥！”穿藕荷色连衣裙的女孩扑来，话音在看见林薇时戛然而止。
顾衍的手完全贴实她后腰：“小曼，这是阿阮。
”林薇按排练过的那样微微倾头：“好久不见，小曼都长这么高了。”顾曼瞳孔震动，
回头看客厅方向。餐桌主位的中年女人起身走来：“秋秋终于肯回来了？
”指尖抚上林薇脸颊，“怎么信都不寄一封？”林薇感觉顾衍轻掐她后腰，
弯起眼睛用阮秋式的轻快语调：“伯母知道我呀，一钻进画室就什么都忘了。
”这顿饭吃得像走钢丝。危机在甜品时降临。“秋秋最爱的覆盆子挞。”顾夫人推来碟子，
“还记得你十八岁生日偷吃六个闹牙疼？”林薇背脊沁出冷汗。
资料没提阮秋对覆盆子过敏——但她本人严重过敏。餐桌下，顾衍的手突然覆上她膝盖。
与此同时顾曼笑出声：“妈你记错啦！那是***的事。”林薇顺势推碟子给顾曼：“贪吃鬼，
这个也给你。”顾衍在她耳边低语：“做得很好。”气息拂过发梢。晚宴结束送她回公寓时，
顾衍递来丝绒盒子：“奖励。”盒子里是阮秋常戴的珍珠耳钉。林薇道谢时手指微颤，
碰落盒子。弯腰去捡时，看见车座底下滚着个小药瓶——标签写着“氯雷他定”。
她突然意识到：顾衍知道。
回公寓后她第一次翻开摄影集后半——更私密的阮秋：女人在晨光中作画，对着镜头做鬼脸。
某一页被反复翻看：阮秋穿沾颜料的工作服，站在画布前回头笑。照片角落有半只入镜的手，
腕上戴着墨蓝色表盘的古董表。林薇抽出绣花针，在照片边缘极轻地戳了个小孔。
她取出那对珍珠耳钉，对着灯细看。在左侧耳钉的金属托背面，
发现极细微的刻字：不是“Ruan”，而是“To my L.W.”。
L.W.——林薇名字的缩写。这个发现让她整夜无眠。
3 裂痕初现法国导师扔来一沓阮秋真迹：“先临摹，感受到笔触里的情绪再说话。
”林薇铺开画纸时手指发僵。前三天的作业都被老头撕得粉碎。“没有灵魂！你在画皮毛！
”第四天，林薇抽出绣花针蘸靛蓝颜料，开始在画纸上刺孔。针尖代替笔尖，点点连成线。
老头傍晚回来时，看见的是用针孔技法再现的《星月夜》。“有意思。
”老头第一次正眼看她，“阮秋绝不会这样作画。”“明天开始，教你真正的绘画。
”当晚顾衍来看进度，目光在《星月夜》前停留良久。
他轻触针孔构成的漩涡中心：“这是你的技法？”林薇紧张点头。他没追问，
转而说：“周末拍卖会，你陪我去。”拍卖会上，林薇穿阮秋标志性的冰蓝色长裙，
挽顾衍穿行人群。无数目光黏在身上。顾衍的手始终护在她后腰。
有瞬间当某银行家要来拥抱时，他甚至微微将她往后带半步。拍卖***是蓝宝石项链。
顾衍举牌毫不犹豫。锤音落定时，他亲自为林薇戴上项链：“阮秋曾经很喜欢这条。
”林薇突然觉得项链沉重得窒息。酒会时，贵妇突然问：“现在还会偶尔潜水吗？
”林薇背脊一凛。资料显示阮秋水性好，但她本人不会游泳。
顾衍自然接话：“阿阮去年在法国出意外，医生建议暂避潜水。
”手指在她后腰轻划——约定的危险信号。危机化解了，
但林薇注意到不远处戴金丝眼镜的男人始终盯着她。当顾衍被缠住时，男人举杯走来，
突然改用法语快速提问。林薇心跳骤停。
绝望时视线落在男人领带夹上——苏绣双面异色技法。
她立即改用中文：“您领带夹的绣工特别，是苏州顾家手艺？”男人明显愣住。
话题被成功带偏。返程车上，顾衍突然开口：“领带夹的观察很敏锐。” “您早就认识他？
” “生意伙伴。他坚持要确认你是否真是阮秋。” “为什么？” 车恰在红灯前停下。
顾衍转头看她：“因为阮秋根本不会辨认绣品工艺——她最讨厌女红。
”这句话像巴掌甩在脸上。4 心动的代价顾衍带来一盆绣球花时，
林薇正在补绣《江南烟雨图》。浅紫色花瓣簇拥在窗台前，与她绣架上的丁香色丝线相映。
“阮秋最爱绣球。”他把花盆放在阳光最好的位置，“每周要浇两次酸性水。
”林薇针尖一顿。母亲病房窗台也曾有盆绣球，是父亲生前最后一份礼物。“不喜欢？
” “只是想起些往事。”顾衍却在她绣架前坐下：“看你工作。”这是从未有过的。
林薇被迫放大所有细节：如何捻线、劈丝、藏针。 “这里，”顾衍突然指向未完成的湖面，
“为什么留白？” “水光要最后补，根据天气决定用什么色度的蓝线。
”她脱口而出后才惊觉失言——阮秋从不解释创作过程。但顾衍只是点头：“很像你的风格。
”这句话说得太自然，自然到两人都愣住。林薇针尖刺破指尖，血珠沁出来。“别动。
”顾衍握住她手腕，抽出手帕按压伤口。他指尖有淡淡的薄荷烟草气。林薇僵坐着，
视线落在他领带夹上——不是平日戴的铂金款，而是某种罕见的黑玛瑙。“拍卖会那晚，
”她突然问，“您为什么故意安排人试探我？”按压伤口的手指微微收紧。
“你必须适应各种突发状况。” “包括您的朋友用法语提问？
您明明知道我只学了基础法语。” “詹姆士不是朋友。” “那是？” “阮秋的未婚夫。
”绣花针滚落在地。林薇怔怔看着绢面上的血点：“您从没提过...” “现在你知道了。
”顾衍松开她，“下周詹姆士举办订婚派对，我们需要出席。”门关上后，
林薇在绣架前坐了许久。血点已经渗进丝线，她拆掉整块湖面，改用金线绣上粼粼波光。
夜里她梦见母亲。病房窗台上的绣球花枯萎了，
母亲回头时脸却变成阮秋的模样：“你为什么成了我？”惊醒时凌晨三点。
林薇赤脚走到客厅，发现那盆绣球花正在月光下枯萎。叶片蜷曲发黄，分明是中毒迹象。
她想起顾衍说的“酸性水”。接下来三天，林薇悄悄用不同水样浇花。
直到尝试维生素C溶液——母亲教过的土法。第四天清晨，花苞终于重新舒展。顾衍再来时，
盯着复活的花束看了很久：“你用了什么方法？” “一点小技巧。”林薇正修改礼服腰线。
他忽然握住她执针的手：“阮秋从来不会修复东西。” “所以我是替身，不是本人。
”这句话像某种挑衅。顾衍眼底掠过暗流，突然抽走她手中针线：“今晚陪我去个地方。
”没有司机，顾衍亲自开车。车往城郊盘山公路驶去，最终停在一处荒废的观景台。
山下城市灯火绵延如星河。“阮秋以前常来这里写生。”他靠在车门边点烟。
林薇默默站在不远处。夜风很凉，她抱臂时摸到自己改造后略显不同的鼻梁。
“知道为什么选你吗？”顾衍突然问。 “因为这颗泪痣？”她下意识碰了碰右眼下。
烟头在空中划出弧线：“因为你看人时总像在测量什么——和阮秋一样。
”这句话不知哪里刺痛了他自己。顾衍突然拽过她，
手指擦过她眼下泪痣：“但她从来不会...”后半句消散在风里，
取而代之的是落下来的吻。烟草混着薄荷的气息笼罩了她。这个吻粗暴得像惩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