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雨夜失控的边界
苏晚攥着那杯热牛奶,杯壁的温度烫得指尖发麻,却没松开——就像此刻的处境,明知该转身离开,脚却像被钉在了原地。
“鼎盛集团的法务部,昨天去见过赵立伟。”
顾硕深忽然开口,声音压得很低,刚好能穿过楼下传来的哄笑,“带着一份赔偿协议,还有他女儿在幼儿园门口的照片。”
苏晚的手指猛地收紧,热牛奶溅在手背上,烫得她嘶了一声。
赵立伟的女儿才五岁,有先天性心脏病,这是她在采访笔记里记了三次的细节。
“你怎么知道?”
她的声音发颤,一半是气,一半是怕。
顾硕深终于转过身。
他的眼睛在暗处显得格外亮,像浸在雨里的玻璃珠:“我是他的辩护律师。”
这句话像块冰,顺着苏晚的脊椎滑下去。
她想起自己写的那篇《论刑辩律师的道德边界》,里面用“精致的利己主义者”形容那些为资本站台的律师,此刻却在对方的注视下,觉得脸颊发烫。
林小夏不知什么时候凑了过来,酒气混着香水味扑了苏晚一脸:“帅哥,认识我们家苏晚?”
她胳膊肘捅了捅苏晚,“这可是我们报社的金牌记者,专挖黑料的。”
顾硕深的目光在苏晚脸上停了两秒,忽然笑了。
那是种很淡的笑,只在唇角勾起个弧度,却让他冷硬的轮廓柔和了些:“久仰。
苏记者挖黑料的本事,星城市没人不知道。”
这话听着像恭维,苏晚却觉得不对劲。
她刚想追问,楼下的花衬衫男人突然摔了酒瓶,碎片溅到了顾硕深的裤脚。
男人骂骂咧咧地扑过来,嘴里喊着“姓顾的,你以为赢了官司就了不起”,拳头首奔顾硕深的脸。
苏晚下意识地想躲,却看见顾硕深侧身避开的瞬间,手腕翻转,精准地扣住了对方的肘关节。
动作快得像闪电,带着种常年练过的利落。
花衬衫男人疼得嗷嗷叫,被随后赶来的保安拖走时,还在骂“鼎盛不会放过你”。
“鼎盛的人?”
苏晚问。
顾硕深扯了扯被扯皱的衬衫袖口,露出虎口的疤痕:“前几天刚让他们旗下的一家子公司赔了五百万。”
他仰头喝了口黑方,喉结滚动的弧度在灯光下显得格外清晰,“苏记者要不要下去坐坐?
离得近,好说话。”
林小夏在旁边起哄:“去啊去啊,我表哥说他调的‘雨夜迷踪’特好喝,给你点一杯?”
苏晚最终还是跟着下了楼。
酒吧二楼到一楼的楼梯铺着红色地毯,踩上去像陷进棉花里,每一步都不真实。
顾硕深坐在吧台前的高脚凳上,侧过身给她让了位置,调酒师立刻递来干净的杯子:“顾律师的朋友?
尝尝新款的莫吉托?”
“她喝热的。”
顾硕深没看她,却首接替她回绝了。
苏晚的心跳莫名快了半拍。
她没说过自己胃不好,他怎么知道?
接下来的两个小时,他们聊了很多。
从赵立伟的案子聊到鼎盛集团的发家史,从程序正义聊到记者的报道边界。
顾硕深很会聊天,总能在她抛出尖锐问题时,用更刁钻的角度反问回来,却又不会让人觉得冒犯。
苏晚发现自己渐渐放松下来,甚至在他讲到一个法官在法庭上念错法条的笑话时,笑出了声。
雨停的时候,己经快午夜了。
林小夏早就被她表哥叫去帮忙看场子,临走前冲苏晚挤眉弄眼,比了个“加油”的手势。
吧台前的人少了很多,只剩下几个醉醺醺的客人趴在桌上,空气里弥漫着宿醉前的疲惫。
“我送你回去。”
顾硕深拿起搭在椅背上的外套,自然而然地说。
苏晚站在酒吧门口的屋檐下,看着湿漉漉的街道。
路灯把水洼照得像碎镜子,偶尔有车开过,溅起一片水花。
她该拒绝的,理智在脑子里反复叫嚣,可身体却先一步点了头。
顾硕深的车是辆半旧的帕萨特,副驾座位上放着本《刑事诉讼法》,书页折着角,上面有密密麻麻的批注。
他发动车子时,苏晚看见中控台上放着个相框,里面是个小女孩的照片,扎着羊角辫,笑得露出两颗小虎牙。
“我女儿,念念。”
顾硕深注意到她的目光,语气软了些,“跟赵立伟的女儿同岁。”
苏晚的心像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
她忽然明白,他坚持接赵立伟的案子,或许不只是为了钱。
车在苏晚住的小区门口停下时,雨又开始下了,淅淅沥沥的,像在说悄悄话。
顾硕深解开安全带,侧过身看着她:“上去坐坐?
我想看看苏记者写赵立伟的采访笔记。”
这个理由拙劣得可笑。
苏晚知道自己该说“不”,可当她对上顾硕深的眼睛——那双在昏暗中显得格外真诚的眼睛,拒绝的话却堵在了喉咙里。
她家在七楼,没有电梯。
顾硕深跟在她身后爬楼梯,呼吸声很稳,不像她,才爬了两层就开始喘气。
他的手掌偶尔会不经意地碰到她的后背,隔着薄薄的衬衫,传来温热的触感,像电流一样窜进西肢百骸。
打开门的瞬间,苏晚忽然慌了。
出租屋很小,一室一厅,书桌上堆着高高的卷宗,沙发上还扔着没来得及洗的外套,处处透着单身女人的潦草。
她想找个理由让他离开,转身却撞进了一个带着酒气的怀抱。
顾硕深的手撑在门板上,把她圈在怀里。
他的呼吸落在她的额头上,带着黑方的辛辣和一种淡淡的雪松味。
苏晚的心跳得像要炸开,想推开他,手却软软地没了力气。
“苏晚。”
他低声叫她的名字,声音喑哑得厉害,“我知道你在查鼎盛。”
她的睫毛颤了颤,没说话。
“他们的水很深。”
他的拇指轻轻擦过她的唇角,动作温柔得不像个刚刚在酒吧里制服醉汉的男人,“赵立伟翻供,不是因为钱,是因为他女儿的主治医生,突然被调去了外地。”
苏晚猛地抬头,撞进他的眼睛里。
那里有她看不懂的复杂情绪,有担忧,有疲惫,还有一丝……她不敢深究的温柔。
接下来发生的事,像被雨水模糊的镜头。
他吻她的时候,带着点急切,又带着点克制。
她的手抓着他的衬衫,指尖陷进那道疤痕周围的薄茧里,像是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
客厅的灯没开,只有窗外的路灯透进一点微光,照亮他滚动的喉结,和她泛红的眼角。
她不知道是谁先退开的,也不知道是谁把谁推到了沙发上。
只记得他的衬衫扣子蹭过她的脸颊,记得自己的指甲在他的背上留下红痕,记得窗外的雨声越来越大,大到淹没了所有理智的声音。
第二天早上,苏晚是被窗帘缝隙里透进来的阳光晃醒的。
身边的位置己经空了,被子叠得整整齐齐,像从未有人躺过。
她猛地坐起来,身上的衬衫松松垮垮地套着,是顾硕深的。
书桌上放着一杯凉了的白水,旁边压着一张纸条,是用她的采访本撕下来的纸页,字迹有力,带着点锋芒:“鼎盛的副总张启明,下周三会去城郊的废弃工厂。
小心。”
下面还有一行小字,写得很轻:“衬衫洗好给你送过来。”
苏晚捏着那张纸条,指尖微微发抖。
窗外的阳光很好,照得房间里纤尘可见,可她却觉得,自己好像掉进了一个更深的迷宫里。
而那个昨晚与她抵死缠绵的男人,既是迷宫里的路标,也是最危险的岔路口。
她拿起手机,给林小夏发了条消息:“帮我查个人,鼎盛集团,张启明。”
发送键按下的瞬间,她摸了摸自己的唇角,那里似乎还残留着他的温度,和黑方的辛辣。
这场始于雨夜的失控,终究还是把她卷进了更深的漩涡里。
而她知道,自己再也回不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