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曜松了松领带,将那份刚签完字的并购案合同随手扔在宽大的办公桌上。赢了,
又是一场漂亮的胜仗。窗外城市的霓虹初上,
将他这张造价不菲的黑胡桃木办公桌映得光怪陆离。
他能清晰看到玻璃窗上自己此刻的倒影——西装革履,
眉眼间带着一丝经年累月打磨出来的冷冽和自信,再也不是几年前那个惶惑无助的毛头小子。
手机就在这时候嗡嗡震动起来,是个陌生号码。他皱了皱眉,
律师的职业习惯让他对这类来电本能警惕。但鬼使神差地,他划开了接听。“喂?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瞬,只有一个压抑而沉重的呼吸声,然后,
一个沙哑得像是被砂纸磨过的男声响起,语速很快,
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急促:“是林曜律师吗?”“我是。您哪位?”“市中心监狱医院。
你哥哥林修,病危,可能……就今晚了。”对方的话像冰冷的针,
猝不及防地扎进林曜的耳膜。林曜握着手机的手指瞬间收紧,指节泛白。
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了一下,闷得他几乎喘不过气。哥哥……林修。
这个名字在他心底尘封了太久,裹着一层厚厚的名为“恨意”和“背叛”的硬壳,
此刻却被这突如其来的消息砸出了一丝裂缝。但他很快稳住了呼吸,
声音甚至比刚才更冷了几分:“我知道了。谢谢告知。”他试图挂断电话,
仿佛这样就能切断那突如其来的心慌。然而,就在他手指即将离开屏幕的刹那,
那个声音再次响起,更快,更急,
像是一句追赶着要钻入他脑海的咒语:“他让我一定告诉你……他当年是为你顶罪的!
”轰——!一句话,像一颗投入深潭的炸雷,瞬间将他所有的冷静和自持炸得粉碎。
为他顶罪?怎么可能?当年所有证据都指向林修,他自己亲口认的罪!
他抛弃了自己这个弟弟,选择了认罪!巨大的荒谬感和一种更深的不安海啸般袭来,
林曜只觉得眼前一阵发黑,耳边嗡嗡作响,什么都听不见了。
那只他刚才用来签署胜利合同、稳定无比的手,此刻却抖得完全不受控制。“啪嚓!
”桌上那只昂贵的骨瓷咖啡杯被他猛地扫落在地,褐色的咖啡渍和白色的碎片狼藉地溅开,
如同他此刻骤然破碎的世界。他什么都顾不上了。抓起车钥匙,甚至没拿外套,
林曜像一头失控的野兽冲出了办公室,把助理惊愕的呼喊彻底抛在身后。电梯下行,
数字不断跳动。密闭的空间里,只有他粗重急促的呼吸声。车窗外的城市光影飞速流窜,
模糊成一片混乱的色块,就像他此刻的大脑。顶罪……为你顶罪……那个声音反复回荡。
一些被他强行压抑、刻意遗忘的画面,却不受控制地冲破闸门。那是六年前的一个雨夜。
他和哥哥挤在狭小潮湿的出租屋里,窗外雨声淅沥。哥哥林修又病了,
脸色苍白得像窗外的月光,蜷在沙发上,捂着胸口轻轻咳嗽,
呼吸声带着一种细微而令人心焦的嘶嘶声。那该死的先天性心脏病,像一道悬在头顶的阴影,
从未离开过。“小曜,药……”林修的声音虚弱得像猫叫。他赶紧倒水,拿药,
看着哥哥吞下,那纤细脆弱的脖颈仿佛一折就会断。他心里又疼又怕,嘴上却抱怨:“哥!
让你别去打工别去打工!那点钱不够你买药的!”林修吃完药,缓过一口气,
对他温柔地笑了笑,伸手揉了揉他的头发:“傻小子,哥不去打工,谁供你上大学?
你成绩那么好,将来是要当大律师的……”“我不用你供!我可以自己贷款!我可以***!
”年轻的林曜梗着脖子,眼圈却红了。他知道,哥哥那点微薄的工资,
大部分都变成了他的学费、生活费,而哥哥自己的药,却总是抠抠搜搜地吃。“好了,
别争了。”林修总是这样,用温柔包裹着不容置疑的坚持,“只要你好好儿的,哥就没事。
”他们是彼此唯一的亲人,相依为命。哥哥是他所有的崇拜和依赖,
是他风雨飘摇世界里最稳固的锚。画面猛地一闪。喧嚣吵闹的音乐,晃得人眼晕的旋转射灯,
空气中混杂着昂贵酒水和香水的气息。那是城里最顶级的私人会所,
他跟着打零工的哥哥进来送酒水,却意外撞见了那个富家子陈浩,和他的一群跟班。
陈浩喝多了,言语轻佻地挑衅林修,说他一个病痨鬼也配进来这种地方。
林曜的血气噌地就冲上了头顶,他冲上去理论,推搡间,他不知道是自己还是别人,
猛地推了陈浩一把……场面瞬间混乱。陈浩失去平衡,后脑重重磕在坚硬的大理石桌角上,
鲜血瞬间涌出,人当时就没了声息,一动不动。
巨大的恐惧像冰水一样浇灭了林曜所有的怒火。他僵在原地,看着那片刺目的红,
大脑一片空白。是哥哥林修,那个平时连多走几步路都会喘的哥哥,第一个冲了过去,
探了探陈浩的鼻息,脸色瞬间变得比纸还白。他猛地回头看向林曜,那双总是温柔的眼睛里,
充满了前所未有的惊惧和一种……决绝。接下来的一切,像一场被按了快进键的噩梦。报警,
救护车,警察。
所有的证据都莫名其妙地对哥哥不利——有人“看见”是林修和陈浩发生了激烈冲突,
有人“证明”是林修动了手。而当时混乱中,他自己推的那一下,似乎无人注意。
哥哥被带走了。他去探视,隔着厚厚的玻璃,哥哥瘦得脱了形,脸色灰败,
但眼神却异样的平静。“小曜,听哥的话,”哥哥的声音通过听筒传来,微弱却清晰,
“这件事,到此为止。别再查了,也别再来看我了。”“为什么?!哥!不是你干的!
我知道不是你!”林曜激动地拍着玻璃,声音哽咽,“我会找出真凶!我会证明给你看!
”哥哥看着他,眼里有无尽的悲伤和不舍,却缓缓地、极其艰难地摇了摇头。
“人……是我失手推的。我认罪。”这句话,像一把淬了冰的刀,瞬间刺穿了林曜的心脏。
他所有的坚信、所有的愤怒,在这一刻被彻底击碎,
转化为一种被最深爱的人背叛的滔天恨意。他砸了听筒,对着里面那个身影嘶吼:“林修!
我恨你!我永远不会原谅你!”哥哥只是低着头,肩膀剧烈地颤抖了一下,
再也没有抬起过头。从此,他再也没去看过林修一眼。他把所有的精力都投入到学习中,
发了疯一样,他要成为最优秀的律师,仿佛这样才能与那个“罪犯哥哥”彻底割裂,
才能向世界证明自己的“正确”。恨意,是他这些年唯一的燃料。
刺耳的刹车声将林曜从回忆里猛地拽回。市中心监狱医院那栋灰白色的压抑建筑,
已经矗立在眼前。他几乎是踉跄着冲下车,冲向那扇沉重得仿佛能隔绝生死的大门。
消毒水的味道浓得刺鼻,走廊又长又静,只有他匆忙而凌乱的脚步声回荡。
护士指引他来到一间隔离病房外。透过玻璃,他看到了那个人。林修躺在惨白的病床上,
身上插满了各种维生的管子和仪器,整个人瘦得几乎只剩下一把骨头,
仿佛轻轻一碰就会散架。他的脸颊深深凹陷下去,呼吸面罩下几乎看不到胸膛的起伏,
只有旁边心电监护仪上微弱起伏的曲线,证明他还顽强地抓着这个世界最后一缕边缘。
林曜的手扶在冰冷的玻璃上,颤抖得厉害。
他几乎认不出这就是记忆里那个虽然病弱却总是温柔笑着的哥哥。这几年牢狱生活,
彻底榨干了他最后一点生机。他轻轻推开门,走了进去。
仪器的滴答声在死寂的病房里被无限放大。仿佛有所感应,病床上的人睫毛颤动了几下,
极其艰难地,缓缓睁开了眼睛。那双眼睛,曾经盛满了温柔和星光,
如今只剩下一片枯槁的灰败,没有焦距地茫然了片刻,才缓缓转向林曜的方向。没有惊讶,
没有怨恨,甚至没有太多的情绪波动。那双眼睛里,只有一种近乎解脱的平静,
和一丝……林曜此刻才看懂的、深埋的担忧。林修戴着呼吸面罩,说不出话,
只是极其轻微地动了动手指。林曜鬼使神差地走上前,握住了那只枯瘦如柴、冰凉刺骨的手。
那手上布满了针孔和淤青。哥哥的手几不可察地回握了一下,用尽了他最后一丝力气。然后,
他的目光转向床头柜。林曜顺着他的目光看去,那里放着一个陈旧的小铁盒,
是小时候他们用来装弹珠的那个。他颤抖着打开铁盒。里面没有弹珠,
只有一张泛黄的旧照片,是他们兄弟俩唯一的一张合影,照片上的两人笑得没心没肺。
照片下面,压着一张小纸条,上面的字迹虚弱歪斜,
显然是哥哥在极度虚弱的情况下写的:“小曜……好好…活下去…”没有一句辩解,
没有一丝埋怨。直到生命的最后一刻,他留下的,仍然是对他最深的牵挂和祝福。
心电监护仪上的曲线,发出了一声刺耳的长音,变成了一条冰冷的直线。屏幕上的光,
映照着林曜瞬间惨白如纸的脸。哥哥的手,在他掌心,彻底失去了最后一点温度,
软软地垂了下去。世界,在他耳边,彻底寂静了。那句“他为你顶罪”的低语,
哥哥临终前解脱而担忧的眼神,
那张写着“好好活下去”的纸条……还有多年前那个雨夜哥哥温柔的微笑,
那个混乱夜晚陈浩后脑勺涌出的鲜血,
探视室里那句“我认罪”和决绝低下的头……所有碎片在他脑海里疯狂旋转、碰撞、炸裂!
恨了这么多年,支撑他走下去的恨意,原来从一开始,就建立在哥哥用生命编织的谎言之上。
他不是恨哥哥认罪。他是恨哥哥……替他认了罪。巨大的悔恨、痛苦、绝望,
如同最深最冷的潮水,瞬间将他吞没,窒息得他发不出一点声音。他死死攥着那张纸条,
指甲掐进了掌心,渗出血丝,却感觉不到丝毫疼痛。身体里的所有力气都被抽空了,
他双腿一软,重重跪倒在冰冷的水磨石地面上,膝盖撞击出沉闷的一声。他仰起头,
看着病床上那张再无生息的、平静得令人心碎的脸。喉咙里像是被滚烫的烙铁堵住,
过了好久好久,才发出一声破碎的、野兽哀嚎般的呜咽。“哥——”这一声,隔了整整六年。
迟了六年。2那声嘶哑的“哥”在充斥着消毒水和死亡气息的病房里回荡,
很快又被心电监护仪那单调冰冷的长音吞没。林曜跪在冰冷的地上,额头抵着床沿,
身体无法控制地剧烈颤抖。掌心被指甲掐出的血痕蹭在雪白的床单上,留下几点刺目的红。
巨大的悔恨像一只无形的手,攥紧了他的心脏,挤压得他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撕裂般的痛楚。
为他顶罪。哥哥用自己残存的生命,替他扛下了所有。而他呢?他这六年都在做什么?
他在恨,他在努力地划清界限,他在用哥哥的牺牲铺就自己通往“成功”的道路。
他甚至……没有来看过他一次。“病人林修,死亡时间,晚上九点十七分。
”穿着白大褂的医生走进来,例行公事地宣布,声音里带着见惯生死的麻木。
护士开始沉默地撤掉那些冰冷的仪器。那些管子从哥哥身体上离开时,
发出轻微而残忍的声响。林修的身体似乎又凹陷下去一些,
彻底变成了一具安静、苍白的躯壳。林曜猛地抬起头,眼睛赤红,像是濒死的困兽。
他一把抓住医生的手臂,力气大得让对方皱起了眉:“谁……是谁给你打的电话?告诉我!
那个告诉我他病危、说他顶罪的人是谁?!”医生被他的样子吓到,挣了一下没挣脱,
只得无奈道:“林律师,请你冷静。我们只是接到监狱方面的通知,说家属联系不上,
通过档案里的紧急联系人电话找到了你。至于电话内容……我们并不知情。”监狱?
紧急联系人?林曜愣住。他的号码早就换了,哥哥入狱时登记的紧急联系人,
还是他多年前的那个旧号码。是谁能通过那个旧号码找到他现在的电话?
又是谁精准地传达了那句最关键的话?他失魂落魄地松开手。哥哥的后事处理得简单又匆忙。
一个简单的告别仪式,除了他,没有别的亲人朋友。哥哥的一生,就像投入大海的一颗石子,
寂静无声,最终连涟漪也迅速消散。骨灰盒很轻,捧在手里,却重得让他直不起腰。
他把哥哥葬在了城郊一处安静的墓园。墓碑上,哥哥的照片还是多年前那张合影上截下来的,
笑容干净又温柔,带着一丝病气,仿佛从未经历过之后的那些苦难与污浊。林曜站在墓碑前,
穿着昂贵的黑色西装,却觉得自己像个一无所有的乞丐。雨水淅淅沥沥地落下,
打湿了他的头发和肩膀,冰冷地渗进皮肤,他却毫无知觉。“哥……”他开口,
声音干涩得厉害,“对不起……我现在才明白……”可是明白得太晚了。无论说什么,
做什么,那个会用温柔眼神看他、会揉他头发、会为他扛起一切的人,再也回不来了。
悔恨和痛苦啃噬着他的内心。他不能就这样算了。他必须知道真相,全部的真相。
哥哥不能死得这么不明不白,他不能背着莫须有的罪名长眠于此。
那股支撑了他六年、名为恨意的燃料烧尽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加偏执、更加痛苦的动力——赎罪,以及为哥哥正名。
他不再是那个只想打赢官司、证明自己的精英律师林曜。
他变回了那个失去哥哥、急于寻找答案的弟弟。回到市区那套宽敞却冰冷的公寓,
林曜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翻出所有与当年案件有关的旧物。几年刻意地回避和遗忘,
找起来并不容易。 finally,在一个积满灰尘的旧纸箱底部,他找到了一个文件袋。
里面是已经泛黄的旧报纸剪报,一些他当年不服气、私下收集的零散资料,
还有哥哥一审判决书的复印件。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以一个律师的专业眼光,
重新审视这些他当年因为“背叛感”而拒绝深入思考的细节。判决书上,
撞击点的痕迹与林修的身高力气吻合;甚至有模糊的监控片段似乎捕捉到了林修动手的瞬间。
最后,是林修自己的认罪口供,签字画押。完美,无懈可击。当年的他,
正是被这“完美”击垮,深信是哥哥背叛了原则,背叛了他。可现在,
带着“顶罪”这个前提再回头看,一切都充满了诡异的违和感。那个目击证人,
是陈家的一个佣人。现场勘查报告,是由与陈家关系密切的机构出具。那段模糊的监控,
角度刁钻,只拍到了动作,却看不清具体是谁动手,更看不清之前发生了什么。
而哥哥的认罪口供,细节经不起推敲,甚至有些地方明显与现场情况不符,
但当时所有人都选择了采信,因为“凶手”自己都认了。这根本不是证据确凿。
这是一场精心编织的、针对一个无力反抗的病弱年轻人的构陷!而他的哥哥,为了保护他,
主动走进了这个圈套,甚至还配合着完善了这个圈套!林曜猛地将判决书拍在桌上,
胸口剧烈起伏,愤怒和心痛几乎要将他撕裂。陈家!
是为了保住他们那个宝贝儿子陈浩虽然变成了植物人,但毕竟还活着的名声,
还是为了掩盖其他更肮脏的秘密?甚至可能,只是需要一个快速的“凶手”来平息舆论?
他抓起车钥匙,冲出家门。他要去法院,调取当年的完整卷宗!他要知道每一个细节!然而,
现实给了他当头一棒。“林律师,不好意思,你要调阅的那起案件的卷宗,按照规定,
已经移交给档案中心封存了。调阅需要时间审批。”档案室的工作人员面无表情。
“需要多久?”“不好说,走流程嘛,快则一两周,慢则一两个月也有可能。
”林曜的心沉了下去。他清楚,这恐怕不是简单的流程问题。他不死心,
又试图去寻找当年的主审法官、经办检察官。不是调离,就是退休后联系不上,
或者干脆以“不符合规定”为由拒绝和他谈论任何案件细节。无形的墙壁一堵接一堵地竖起。
但他没有放弃。他想起了那个最初的电话。那个陌生的声音。这个人一定知道些什么,
甚至可能是哥哥在狱中托付的人。他动用了自己所有的人脉关系,几经周折,
终于通过一个在监狱系统工作的大学同学,
查到了哥哥在狱中几年间唯一保持频繁联系的一个人——一个叫“老刀”,因多次盗窃入狱,
比林修早半年刑满释放的老混混。据他同学说,林修在狱里身体一直很差,
多亏这个老刀时常照应着点。林曜像是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他几乎动用了所有侦探手段,
终于在一个嘈杂混乱、烟雾缭绕的地下麻将馆里,找到了正在牌桌上唾沫横飞的老刀。
老刀五十多岁的样子,满脸横肉,眼神精明又油滑,
看到衣着体面、与周围环境格格不入的林曜,他愣了一下,随即像是明白了什么,
叼着烟含混不清地对牌友说了句“有肥羊……哦不,有贵客”,
便晃晃悠悠地跟着林曜走了出来。后巷堆满垃圾桶,气味难闻。“林修他弟?
”老刀上下打量着林曜,撇撇嘴,“啧,跟你哥一点儿都不像。他提起过你,
说他弟弟是当大律师的料,有出息。”林曜喉咙发紧,直接掏出钱包,
将里面所有的现金都拿出来,塞到老刀手里:“告诉我,我哥在里面到底怎么回事?
他有没有跟你说过什么?那个电话是不是你打的?”老刀掂量着手里厚厚一沓钞票,
眼睛亮了亮,但随即又露出一丝顾忌,压低声音:“小子,看在你哥的份上,我劝你一句,
有些事儿,过去了就过去了,别再刨根问底了,没好果子吃。”“那是我哥!
”林曜一把抓住他的衣领,眼睛赤红,“他死了!他不能死得不明不白!告诉我!
”老刀被他眼里的疯狂吓到,挣开他的手,
叹了口气:“行行行……看在你哥……他是个好人,就是命太苦。”他警惕地四下看了看,
声音压得更低,“你哥进去没多久,就有人‘招呼’过,让他老老实实把罪认到底,
别节外生枝。他那身体,经不起折腾……而且,他好像更怕他们去找你麻烦。
”林曜的心狠狠一抽。“他确实托我办件事,说如果他哪天不行了,就想办法给你打个电话,
告诉你那句话。他说……他欠你一句真话。”老刀挠挠头,“电话号是我找以前道上的朋友,
费老大劲才查到的你现在这个。至于别的……”老刀犹豫了一下:“你哥留了东西。
他好像知道自己熬不久,偷偷写了点什么,缝在枕头里。出狱的时候,他什么东西都带不走,
那枕头估计早当垃圾扔了……”话没说完,巷子口突然射来两道刺眼的车灯白光,
一辆没有牌照的黑色轿车猛地停下!老刀脸色骤变,像是见了鬼一样,
一把将钱塞回林曜手里,猛地把他往后一推:“快走!妈的,他们盯上你了!别再找我!
”说完,他像泥鳅一样猛地钻进旁边狭窄的岔道,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那辆黑色轿车的车门打开,两个穿着黑色夹克、面色冷硬的男人下车,径直朝林曜走来。
林曜心脏狂跳,下意识地后退两步,握紧了拳头。为首的那个男人,脸上有一道狰狞的刀疤,
目光像毒蛇一样锁定他,声音冰冷:“林律师,有些旧事,最好让它永远烂在土里。有些人,
你惹不起。”“陈先生家,托我给你带个话。”“适可而止。”3“陈先生家,
托我给你带个话。”“适可而止。”刀疤脸男人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股子冰碴子的寒意,
在这昏暗肮脏的后巷里,显得格外清晰刺耳。适可而止?林曜的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
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一种巨大的、几乎要喷薄而出的愤怒。哥哥用命换来的“止”,
就是让他们逍遥法外,让他背着污名埋骨地下?他死死攥着拳头,
指甲更深地掐进掌心的伤口,那点刺痛让他保持着最后一丝冷静。他没有退缩,
反而迎着那两道毒蛇般的目光,往前踏了一小步。雨水打湿了他的头发,水珠顺着额角滑落,
让他看起来有几分狼狈,但那双眼睛里的光,却锐利得惊人。“陈先生?
”林曜的声音因为极力压抑情绪而显得有些沙哑,甚至带上了一点冰冷的笑意,
“哪个陈先生?是那个儿子成了植物人,就急着找替死鬼掩盖真相的陈先生?
还是那个手眼通天,连监狱里都能‘招呼’人的陈先生?”刀疤脸男人眉头瞬间拧紧,
显然没料到这个看似文弱的律师不仅不怕,还敢直接顶回来,甚至句句都戳在要害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