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零零碎碎的事儿,攒了三十年了,今儿个一股脑倒出来,
倒像是把心里头那块压了多年的石头挪开了些,松快不少。打从在娘胎里那会儿,
好像就注定了我这日子不会太安生。你说邪乎不邪乎,我出生那晚偏就遇上只黑狗挡道,
现在想想,那狗莫不是在护着我和我妈?要是真顺着那条路走了,指不定就撞上那场丧事,
惹上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可当时哪懂这些啊,我妈就想着赶紧到医院,我爸急得满头大汗,
就怕耽误了时辰。后来还是我妈妥协了,她怕黑狗咬到她,她肚子里面还有我呢。
她绕路到了医院,没多久就生下了我。等我真落地了,我爸看着我,那眼神复杂得很,
有当爹的欢喜,更多的是愁眉苦脸——他兜里那点钱,刚好够交齐医疗费,
现在吃饭都成问题,哪里还有钱让我妈住几天的医院。第二天一早,天刚蒙蒙亮,
我爸就揣着我妈,抱着刚出生的我往家赶。可能也正是如此,后来我妈才落下了病根,
总是身上到处疼。等路过那路口,就见一群人穿着白衣服,吹吹打打的,爸妈这才后知后觉,
昨晚这儿是办丧事的地儿。我妈后来跟我说这事儿的时候,总念叨那只黑狗是救星,
可也正因为这,我这辈子就没正经过过生日。我爸信道家,找了个师父给我算命,
那师父掐着指头算了半天,眉头皱得能夹死蚊子,说我八字弱得像张纸,
偏生命又硬得跟石头似的,还克人。我妈说,当时她心都提到嗓子眼了,就怕我爸听了这话,
真把我扔了,因为那时候计划生育,重男轻女的人多的是,偏我是个女孩,还是这种命格。
好在我爸妈都是心软的人,再难也没动过那念头,只是从那以后,家里就没再过过生日,
连块蛋糕的影子都没见过。我记事起头一件诡异的事儿,就是家前面那棉花厂失火。
那晚睡得正香呢,就被外面的动静吵醒了,跟炸了锅似的,尖叫声、哭喊声响成一片,
还有东西砸在地上的哐当声,听得人头皮发麻。我从被窝里钻出来,揉揉眼睛,
屋里黑黢黢的,一个人都没有。那时候我才几岁啊,根本不知道害怕,就安安静***在床上,
等着我爸我妈回来。过了没一会儿,我爸推门进来,脸上全是泪,嗓子哑得说不出话,
好半天才蹦出一句:“前面……失火了,烧死十几个人……我拼命的砸门,砸不开,造孽啊!
”他说那老板娘死得最惨,本来都跑出来了,非惦记着屋里的钱,扭头又冲了进去,
再没出来,最后烧的黢黑,连头都烧掉了。第二天一堆人来抬尸体,我就想扒着窗户往外看,
我妈一把把我拽回来,说啥也不让我看,怕我晚上做噩梦。可我那时候哪懂死亡是啥啊,
就觉得是件稀奇事儿。直到头七那天,我在小朋友家玩到天黑,人家留我住,我非不,
觉得家就几步路,抬腿就到了。走着走着,就路过棉花厂那片废墟,黑灯瞎火的,
我正蹦蹦跳跳哼着儿歌呢,眼角余光就瞥见墙角有个黑影子。那影子怪得很,没头,
浑身还冒着黑烟,还没有影子站在那儿一动不动。我当时还傻乎乎地凑过去,
心里琢磨:这人咋没头啊?还没有影子,人怎么会冒烟呢?猛地一下,
我就想起这里发生了什么,想起我爸说的那老板娘,吓得“哇”一声就哭了,边哭边喊人。
大人们听见动静跑过来,我指着那墙角,
哆哆嗦嗦地说:“那儿有个没头的人……”可他们往那儿一看,啥都没有,
就当我是小孩子瞎咋呼,哄了我两句就散了。只有我自己知道,我看得真真的,
那影子就在那儿,没骗谁。还有清明节那次,跟着亲戚去山上上坟。山上风大,
吹得人耳朵疼,烧纸的烟呛得人直咳嗽。我正蹲在地上玩小石子呢,
就看见不远处地上画了个白圈,圈里坐着个老爷爷,穿件灰扑扑的衣服,正对着我笑呢。
我就拉着我妈的衣角,指着那儿问:“妈,那爷爷咋坐在地上啊?地上还有个白圈。
”我妈顺着我指的方向看过去,脸唰地就白了,赶紧拉着我往前走,说:“哪有啥爷爷,
你看错了。”我急得直跺脚,“我没看错!就在那儿呢!”等上完坟往回走,
我又特意瞅了一眼,那圈没了,老爷爷也没影了,跟从没出现过似的。
最吓人的还是有天晚上,我妈在床上哄我睡觉,给我唱着儿歌,我迷迷糊糊就困了,
跟她说:“妈,我睡了啊。”刚翻个身,浑身就跟过电似的,麻得厉害,还冷飕飕的,
好像有无数只手在我身上摸来摸去,难受得我直打滚,放声大哭。哭着哭着,
我就看见被子里有好多眼睛,亮晶晶的,都盯着我看。我吓得一把抓住我妈的手,“妈!
被子里有人!好多眼睛!”我妈也慌了,抱着我一个劲念叨。过了会儿,身上不那么难受了,
我往窗户那儿一瞅,就见窗台上坐着个老爷爷,背对着我们,一动不动。
我就指着那儿跟我妈说:“那儿有人。”我妈吓得声音都抖了,“哪呢?在哪呢?
”“就窗台上啊,你看不见吗?”我越说越急,手一个劲比划。
我能感觉到我妈浑身都在哆嗦,她对着窗户就开始骂,啥难听的话都往外蹦,骂着骂着,
那老爷爷就一点点变透明了,最后没了。“他走了。”我跟我妈说。我妈长长松了口气,
问我:“咋走的?”我一本正经的回答,“从窗户跳下去的。”那晚我倒是睡着了,
就是不知道我妈睁着眼睛到了几点。第二天一早,我妈就拽着我去找大仙,
那大仙在屋里撒了把米,嘴里嘟嘟囔囔说些听不懂的话,一会儿摇头一会儿点头的,
我瞅着都觉得好笑。折腾了半天,他给我个三角形的符,让我贴身带着,
还让我妈在我枕头底下压把剪刀。这事儿才算完。又过了很长一段时间,
我偶然看到我爷爷的老照片,才发现那窗户上的人是我去世的爷爷。
离棉花厂失火没多长时间,旁边酒厂又出事了。听说有个男的浑身是火冲进酒厂,
直接就扑进酒缸里了,那火“轰”一下就起来了,整个酒厂烧得噼里啪啦响。
万幸的是没伤到别人,就那男的,连灰都没剩下,酒厂也跟着关门了。那段时间,
总觉得空气里都飘着股烧焦的味儿,闻着心里发堵。小时候皮得很,跟着小朋友们到处疯跑。
有回他们说要去废弃医院探险,我一听就来了劲,管它啥地方,只要爸妈不知道,不挨打,
啥都敢去。那医院真大,阴森森的,墙皮掉得一块一块的,地上全是碎玻璃和垃圾。
我们在里面瞎转悠,就发现个洞口,黑黢黢的,往里瞅啥也看不见,还潮乎乎的,
长着绿油油的苔藓。可奇了怪了,里面居然有叮叮当当的声音,像是有人在敲铁。
这把我们几个吓得撒腿就跑,谁也不敢靠近。
后来我们几个大傻子又在一个土坑里发现好多瓶瓶罐罐,看着挺老的,
我们那时候哪懂是古董啊,几个大傻子抡起石头就砸,噼里啪啦碎了一地,
就剩下些砸不烂的刀币,现在想想,心疼得直拍大腿!玩够了,又在旁边发现口井,
趴在井边一瞅,好家伙,里面全是蛇,花花绿绿的缠在一起,吓得我往后退了好几步。
那几个胆大的男生,搬着石头就把井给填了,还拍着胸脯说自己为民除害,那得意劲儿,
好像立了多大功似的。眼看天快黑了,再不回家就得挨揍,我们这才恋恋不舍地跑了。
还有城墙边的防空洞,洞口长了个跟萝卜似的东西,我们都觉得是人参,眼睛都直了。
可就一根,抢来抢去的,最后也没落到我手里,到现在我都不知道那到底是不是人参。
有几个胆子大的小朋友跳了进去瞅了瞅,我胆子小,没敢进去,听他们说里面很宽敞,
就是地上很多虫子,不然还能当个秘密基地。还有学校翻新操场那阵,更是跟挖宝似的。
有人挖到骨头,有人捡到牙齿,还有人挖到玉石和铜钱。我们那时候傻啊,老师一说要上交,
就巴巴地全给了,就为了换句表扬。现在想想,那些东西说不定老值钱了。
我们学校后面还有个怪人,脖子上总挂着圈纸钱,阴森森的,我就见过两次,
后来再也没瞅见过,不知道去哪了。学校的侧门口有条地道,我跟着同学进去过,黑乎乎的,
走了半天,尽头有扇红色的圆门,跟现在电视里放的墓室门似的,
吓得我“嗷”一嗓子就跑出来了,后面同学喊我都没敢回头。最让人心里堵得慌的,
是在下水道看到个死去的女婴。那么小的孩子,就那么蜷在那儿,我当时难受得直想哭,
可除了难过,啥也做不了,只能跟着大人们一起离开。那时候计划生育严格,
估计就是嫌弃她是女孩,才遗弃的,她的父母会遭到报应的!还有一次晚上在外面玩,
准备回家的时候,还见过两团白乎乎的圆球,一会儿跳到这儿,一会儿跳到那儿,
最后“嗖”一下钻进墙里没影了,吓得我们几个小朋友大气都不敢出。至今,
我都会常常想起,那两团白色的球到底是什么?还有某天跟我爸放学回家的路上,
还见过电箱底下有具女尸,周围围了好多人,我也凑过去看了一眼,那味儿臭得人能晕过去,
可不知道为啥,我没觉得怕,也不难过,就觉得心里怪怪的。有天半夜,睡得正香呢,
就被家里的动静吵醒了。我摸了摸左边,是我爸,右边是我妈,家里就我们仨,
那声音哪来的?我轻轻推了推我妈,“妈,你听见啥声没?”我妈迷迷糊糊地说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