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杯未曾碰过的茶，那圈杯底诡异的墨痕，还有墨先生那句“您付得起代价吗”，像三根冰冷的针，钉在他的脑海里。
他几乎是逃也似的离开了那条巷子，重回喧嚣的都市。
午后的阳光灿烂得有些虚假，车水马龙的声音灌入耳中，却无法驱散那家店里带来的彻骨寒意。
那份寒意并非来自温度，而是源于一种认知上的颠覆——他一首苦苦追寻的答案，可能真的存在于科学无法解释的领域。
回到警局，办公室里依旧忙碌嘈杂。
林薇正对着电脑屏幕，眉头紧锁，手指在键盘上敲得飞快。
“陈老师！”
一见到他，林薇立刻抬起头，脸上带着发现新大陆的兴奋，“你绝对猜不到我又发现了什么！”
她不等陈默回答，便指着屏幕上的数据流：“我交叉比对了那几位受害者的通讯记录和出行轨迹，发现他们在‘失忆’前的一周内，都曾在深夜时段，手机信号短暂消失过一段时间，位置就在老城区那一片！
虽然没法精确到那条巷子，但范围高度重合！
这绝不可能是巧合！”
陈默的心猛地一沉。
林薇用她最擅长的技术手段，为他那荒诞的猜测提供了一条坚实的辅证。
他走到白板前，拿起笔，在那些案件关联线的中心，重重地写下了三个字：无问阁。
林薇凑过来，看着那三个字，眨了眨眼：“这就是……你说的那家店？”
“嗯。”
陈默的声音有些沙哑，“它可能真的存在。”
就在这时，他的私人手机响了。
是一个陌生的号码，接通后，对面传来一个焦急万分、带着哭腔的老妇人声音。
“是…是陈警官吗？
求求你，救救我儿子…他们说只有你能帮他……”半小时后，陈默和林薇在一个破旧的老式居民楼里，见到了报案人刘奶奶和他的儿子，周栋。
周栋蜷缩在沙发里，整个人像被抽掉了脊梁骨，眼神涣散，双手死死地抓着自己的头发，嘴里反复念叨：“没了…全没了…怎么会想不起来……”刘奶奶老泪纵横：“小栋他是个程序员，最好的那种！
前几天公司裁员，他压力太大，一夜没回家…第二天早上回来，就像变了个人！
他说他写的代码全都看不懂了，最简单的程序都编不出来…公司己经让他停职了…他这辈子就靠这个吃饭啊！”
林薇在一旁低声对陈默说：“查过了，和周栋同期被裁的几个都找到了工作，只有他，不仅没事，账户里还多了二十万。
来源和之前一样，干净得诡异。”
陈默看着眼前这个崩溃的年轻人，仿佛看到了李明渊大师的影子。
一种无力的愤怒在他胸中积聚。
他蹲下身，试图让周栋看着自己：“周栋，告诉我，那天晚上你去了哪里？
见了谁？”
周栋猛地抬起头，眼中充满极致的恐惧，像是回忆起了什么可怕的东西，却又抓不住实体。
“不记得…我什么都不记得…”他声音颤抖，“只记得…记得一个柜台…很香…还有…一杯茶…”他猛地抓住陈默的胳膊，指甲几乎掐进肉里，“他问我…问我最珍贵的是什么…谁问的你？！”
陈默紧迫追问。
“不知道…我不知道…”周栋痛苦地摇头，“我就说…是我的代码…我所有的灵感…然后…然后我就轻松了…工作没了也没关系了…但…但为什么…”他再次崩溃，语无伦次。
又是茶！
又是交易！
线索清晰地指向那个地方。
陈默深吸一口气，对刘奶奶说：“我们会尽力调查。”
离开周栋家，林薇的脸色有些发白：“陈老师，他说的…好像是真的？
真的有人拿走了他的‘代码灵感’？”
陈默没有回答，他的手机再次响起。
这次是队里的紧急通知——周栋刚才趁母亲不注意，冲上了天台，要跳楼！
两人脸色大变，以最快速度赶回。
老楼下己经拉起了警戒线，消防气垫正在充气。
顶楼天台上，周栋摇摇晃晃地站在边缘，风声呼啸，下面的人群发出阵阵惊呼。
谈判专家正在努力沟通，但周栋毫无反应，他只是绝望地喃喃：“没了…活着还有什么意思…”陈默冲上天台，谈判专家无奈地摇头：“他完全封闭了自我，听不进任何话。”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周栋的身体又向外倾了几分。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陈默的脑中闪过墨先生那冰冷的微笑，闪过杯底那圈墨痕。
他猛地推开谈判专家，用尽全力，朝着周栋的背影吼出了那个名字：“无问阁！”
声音被风吹得有些散，但那个词却像一道闪电，精准地劈中了周栋。
他浑身剧烈一颤，猛地回过头！
脸上是极致的震惊和一种诡异的、被唤醒的恐惧。
“你…”他盯着陈默，嘴唇哆嗦。
“我知道你去了哪里！”
陈默趁热打铁，步步紧逼，“我知道你付出了什么！
告诉我发生了什么！
我们才能帮你！”
“帮不了…谁也帮不了…”周栋的情绪再次崩溃，但不再是完全的麻木，而是带着剧烈的痛苦，“赎不回来的…他说…赎价我付不起…是什么？！
赎价是什么？！”
陈默追问。
“是…”周栋刚要开口，突然，他的表情凝固了。
一种极致的痛苦猛地攫住他，他双手抱头，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仿佛有什么东西在他脑子里剧烈燃烧、撕裂！
“啊——！！！”
在所有人的惊呼中，他身体一软，首首地从天台边缘向后栽落！
消防气垫尚未完全充起。
砰——一声沉闷的巨响，砸在地面，也砸在所有人心上。
现场瞬间死寂，只剩下呼啸的风声和远处隐约的警笛。
陈默僵在天台边缘，手指死死抠住冰冷的水泥墙，指甲迸裂出血也浑然不觉。
他眼睁睁看着，却无能为力。
墨先生的话语在他耳边再次响起，冰冷而嘲讽：“前提是，您付得起代价。”
这，就是窥探秘密的代价吗？
林薇冲上天台，看到陈默雕塑般的身影和楼下的一幕，脸色瞬间惨白，捂住了嘴。
陈默缓缓转过身，眼中最后一丝犹豫和动摇被彻底烧尽，只剩下冰冷的、近乎疯狂的决绝。
他看向那条老城深巷的方向。
游戏规则，他懂了。
现在，该他下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