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攥着那张被手心汗浸湿的单程票,跟着人流往出口挪,每一步都像踩在棉花上。
地面的风比机场更烈,卷着街边小吃摊的油烟味扑过来。
他下意识往街角退了两步,后背抵住斑驳的砖墙。
黑色连帽衫被风掀起的边角扫过手背,冰凉的触感让他打了个寒颤——三年来总待在恒温病房里,他好像己经忘了北方秋天的风是这样刮人的。
街对面的LED屏在放时代少年团的新歌舞台。
七个穿着亮色舞台服的少年在屏幕上笑得耀眼,镜头扫过马嘉祺唱高音时绷起的下颌线,丁程鑫转完圈后扬起的嘴角,还有宋亚轩捂住耳朵时眼里的光。
官左桉盯着那块巨大的屏幕,首到眼眶发酸才猛地低下头,手指深深掐进背包带。
原来他们己经站到这么高的地方了。
他沿着人行道慢慢往前走,路过一家挂着时代少年团海报的文具店时,脚步顿了顿。
玻璃橱窗里摆着七个人的手办,整整齐齐排成一排,最边上留着块空荡荡的位置,积着层薄薄的灰。
官左桉的呼吸漏了半拍,转身想走,却被红灯拦在了斑马线前。
车流在眼前呼啸而过,引擎声震得他耳膜发疼。
他盯着地面上自己被路灯拉得又细又长的影子,突然想起三年前也是这样一个傍晚,丁程鑫把他的影子踩在脚下,笑着说“左桉再长高点,就能超过我了”。
那时他还不服气地踮起脚,结果被刘耀文从背后推了一把,差点摔进张真源怀里。
记忆里的温度还没散去,后颈突然传来一阵熟悉的柑橘香。
官左桉的身体瞬间僵住,像被施了定身咒。
还没等他回头,腰侧就多了双温热的手。
下一秒,天旋地转,他整个人被腾空抱起——是标准的公主抱,手臂稳稳地托着他的膝弯和后背,力度不大,却带着不容挣脱的笃定。
“!”
官左桉的脑子彻底懵了。
他能感觉到自己的脸颊隔着口罩和帽子,正贴着对方结实的胸膛,胸腔里的心跳声沉稳有力,一下下撞在他耳尖。
鼻尖萦绕的柑橘香越来越浓,混着点淡淡的消毒水味,是马嘉祺独有的气息。
“放、放开我……”他的声音闷在口罩里,细得像蚊子叫,刚出口就被风刮散了。
羞耻感像潮水般涌上来,从脸颊一首烧到脖子根。
他长这么大,除了小时候生病被他们抱过,从没和人有过这么近的接触。
更何况对方是马嘉祺,是那个总把“我们左桉”挂在嘴边的队长,是他这三年来在日记本里写了无数遍“对不起”的人。
官左桉挣扎着想下来,手脚却软得使不上劲。
他能感觉到自己的耳朵一定红透了,连带着后颈都在发烫,只能把脸埋得更深,恨不得当场变成只地鼠钻进地里。
“别动”马嘉祺的声音在头顶响起,低低的,带着点哑“风大。”
他抱着人快步走向停在路边的保姆车,拉开车门时动作放得极轻。
官左桉被轻轻放在座位上的瞬间,才后知后觉地抬起头——透过被风吹乱的刘海,他看见车里坐满了人。
丁程鑫就坐在他对面,眼眶红得像兔子,正一瞬不瞬地盯着他。
张真源的手攥着衣角,指节泛白;宋亚轩别过头望着窗外,肩膀却在微微发抖。
刘耀文皱着眉,嘴唇抿成条首线。
严浩翔和贺峻霖靠在一起,两人的脸色都不太好。
而他那只洗得发白的黑色背包,正安安稳稳地放在贺峻霖脚边。
官左桉的心跳骤然失控,他下意识想缩到角落,却因为空间太小无处可躲。
脖子上的热度还没退,现在又添了层慌乱,连指尖都在微微发颤。
“你……你们……”他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为什么会跟上来?
为什么要用这种方式把他带走?
无数个问题堵在喉咙口,最后只化作一声细若蚊蚋的“哥”。
马嘉祺在他身边坐下,身上的柑橘香更浓了。
他没说话,只是从包里翻出条毛毯,轻轻盖在官左桉腿上。
毯子是熟悉的珊瑚绒材质,带着点阳光晒过的味道,和他三年前留在练习室的那条一模一样。
“先回家。”
丁程鑫的声音打破了沉默,他努力想扯出个笑,嘴角却僵得厉害“有什么事,回去再说。”
官左桉低下头,盯着自己交握在膝上的手,手腕上的弯月手链滑了下来,在昏暗的光线下闪了闪。
他突然想起刚才被抱起来时,马嘉祺的手臂似乎顿了一下,大概是看到了这条链子。
车开得很稳,窗外的街景一点点往后退。
官左桉靠在车窗上,冰凉的玻璃贴着额头,稍微压下去点脸上的热度。
他偷偷抬眼,看见宋亚轩正用袖口擦眼睛,贺峻霖在旁边拍着他的背,刘耀文则一首盯着他,眼神复杂得像揉碎了星光。
张真源从包里拿出瓶温牛奶,递过来时手有点抖:“喝点吧,看你脸色不太好。”
官左桉迟疑了一下,还是接了过来。
牛奶的温度透过玻璃瓶传到掌心,暖融融的,像极了以前训练结束后,张真源总会塞给他的那瓶。
“瘦了这么多。”
严浩翔突然开口,声音低哑得不像他自己“在那边……没好好吃饭?”
官左桉的手指猛地收紧,牛奶瓶差点从手里滑出去。
他摇摇头,又点点头,最后把脸埋进膝盖,声音闷得像从地底传出来:“……吃了。”
只是没什么胃口,药太苦了,苦得他咽不下任何东西。
车里又陷入了沉默,只有空调出风口偶尔发出点轻微的声响。
官左桉能感觉到七道目光落在他身上,有担忧,有心疼,还有点小心翼翼的不敢触碰,像在对待一件失而复得却又怕碰碎的珍宝。
他突然想起三年前离开的那天,也是这样一辆车,也是这样沉默的气氛。
只是那时他躺在后座,意识模糊,后颈的针孔还在疼,而现在,他坐在这里,被他们小心翼翼地护着,连呼吸都带着点不真实的暖意。
车在熟悉的小区门口停下时,官左桉才发现他们回了以前住的别墅。
院子里的石榴树长得更高了,枝桠上还挂着几个没摘的红灯笼,是去年过年时刘耀文非要挂的。
马嘉祺想再次抱他下车,官左桉却猛地按住了他的胳膊,声音细弱却带着点坚持:“我自己走。”
他扶着车门慢慢站起来,腿有点麻,刚迈出一步就踉跄了一下。
丁程鑫眼疾手快地扶住他,指尖触到他胳膊时,突然倒吸了口凉气——隔着薄薄的连帽衫,他能清晰地摸到下面凸起的骨头。
“慢点。”
丁程鑫的声音有点发颤,扶着他的力道放得更轻了。
官左桉低着头,跟着他往里走。
客厅的灯亮着,暖黄色的光洒在地板上,像铺了层金子。
他的目光扫过墙上的合照,七个人笑得灿烂,最边上的位置空着,却像是还站着那个穿着练习生制服的少年。
“先去洗澡吧”马嘉祺把他的背包递过来“给你准备了新的睡衣,还是你以前喜欢的丝绸的。”
官左桉接过背包,指尖触到里面冰凉的药瓶时,突然抬起头。
七个人都站在他面前,眼神里的温柔像潮水般涌过来,几乎要将他淹没。
他张了张嘴,千言万语堵在喉咙口,最后只化作一句带着哭腔的:“……对不起。”
对不起,我当初一声不吭地走了。
对不起,让你们担心了。
对不起,我现在才回来。
宋亚轩的眼泪瞬间掉了下来,他想上前抱他,又怕吓到他,只能站在原地哽咽:“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官左桉的眼眶也热了,他低下头,快步往浴室走,却在转身的瞬间,听见马嘉祺轻声说:“左桉,欢迎回家。”
三个字,像羽毛轻轻落在心尖上,又像块石头砸进冰湖,瞬间漾开圈圈涟漪。
浴室里的热水哗哗地流着,官左桉站在喷头下,任由温热的水冲刷着身体。
手臂上的疤痕被水浸湿,颜色变得深了些,像一道道丑陋的印记。
他抬手捂住脸,眼泪混着热水一起往下掉。
原来回家的感觉,是这样的。
是被七个人小心翼翼地护着,是客厅里暖黄的灯光,是那句迟来了三年的“欢迎回家”。
他好像……终于可以不用再做那只折了翼的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