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如棋,落子无悔。
可我……满盘皆输。
一声悠长的叹息,最终化作了压抑不住的呜咽。
明明已经哭了那么久,泪水却像是流不尽的秋雨。
寄出的书信如石沉大海,杳无音信。
反倒是从旁人口中,听闻了夫君即将卸甲归田的消息。
若在从前,这该是我朝思暮想的期盼。
可偏偏是在这个当口,他的归来,就如同一双铁靴,将我早已碎成粉末的心,又狠狠地碾了一遍。
更让我心寒的是,他未曾给我一字回复,却给府中总管递了信。
“吾将携一客卿归家,此女年方十八。备府中最佳厢房,务必好生招待,不可有丝毫怠慢。”
总管双手颤抖地将这封信呈给我时,一张脸煞白如纸。
他在侯府当差多年,一向沉稳老练,极少有这般失态的时候。
想必是这信中内容太过惊世骇俗,让他不敢擅转,又不知该如何对我回转,只能将夫君的亲笔信原样奉上。
若有半分转圜的余地,他定会为我周全,可这一次,显然超出了他的能力。
府中最佳的厢房。
除去主君处理公务的书房,整个侯府里,采光最好、景致最佳的,便是我与夫君所居的主院正房。
让一位“客卿”住进主君的卧房?
这简直是闻所未闻。
他要带一个二十岁的女子回来,让我腾出最好的房间。
这字字句句,分明就是要我搬出这间房……搬出这座侯府。
这是在逼我……请休。
没错,当初渴望和离的,确实是我。
可我那封写尽了决绝的信,他置若罔闻。
转头,却要带着别的女人回来。
我们成婚将近十年,若算上婚约之期,已有整整十五年的情分。
我曾以为,那十五年悉心浇灌的情意与信赖,早已根深蒂固。
无论如何,他都不会如此轻贱于我。
原来,终究是“我以为”罢了。
或许,爱过的,只有我一人。
又或许,那些曾经的爱意,早已被他遗忘在沙场冰冷的风霜里。
泪水,从早已干涸的眼眶中再次涌出。
可无论我如何哭喊,时间依旧流逝,若不动手,行囊便不会自己收拾妥当。
是我自己,回绝了侍女们的帮助。
本就做好了离开的准备,我的行囊早已开始收拾。
那些作为县侯夫人时添置的华服与珠钗,我一件都不会带走。
我带走的,只有几件贴身的旧衣,以及一些旁人看来一文不值、于我而言却是无价之宝的零碎旧物。
每当指尖触碰到它们,回忆便如潮水般涌来,泪水模糊了视线,让我的动作一次次停滞。
……我能感觉到,他曾经爱过我。
我们曾经,深爱过彼此。
每当陷入回忆,这个念头便会固执地浮现。
他曾那般珍重地待我。
用那双盛满热意的眼眸,用那沙哑的嗓音,一遍遍地呼唤着我。
即便成婚后,他回家的次数屈指可数,我也坚信,我们之间有无法斩断的羁绊。
我的夫君,是在抵御妖邪的最前线浴血奋战的镇魔使。
而我,替他守护好这座侯府,便是嫁入易家的天职。
为此,我倾尽了所有心血。
我们,的确是相爱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