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他这自信是谁给的
每次睡醒,都看见小院门口,哼哼唧唧地躺着西五个小厮,被揍得鼻青脸肿,一旁碧瑶拿着根长棍。
她邀功似的表情,令菩无双心情愉悦。
第七日,礼央便坐不住了。
大燕国并无“平妻”一说,大多都是贵妾,可妾终究是妾,在权利与地位面前,始终被主母压一头。
礼央自然不肯,于是她来面见菩无双。
碧瑶犯难。
是应该换一根更加结实的棍呢?
还是用顺手了的、知道如何发力,会叫对面痛不欲生的棍呢。
正想着,菩无双走近,“原来是礼小姐。”
她站在扇形拱门里,礼央站在拱门外。
两个人遥遥对视着,碧瑶莫名其妙地,生出了一丝怪异的紧张感。
菩无双接待了这位“客”。
她倒茶的样子很好看,手腕向下压,壶口的水柱倾在杯内,手指纤纤,骨节清秀,一套动作下来行云流水,令人赏心悦目。
“菩小姐当真大家闺秀。”
礼央笑着。
菩无双将茶杯推过去,淡声回道。
“礼节罢了。”
礼央面色一僵。
她是江口人,自幼学习医术,东奔西跑的,这些礼节,她自是不懂。
“难怪呢,阿序不喜欢规矩的世家小姐。”
礼央有意呛菩无双。
她用手帕捂嘴一笑,“他亲口和我说,世家小姐像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他实在觉得乏味。”
菩无双问,“所以你认为,是你的性格吸引他的吗?”
“不然呢?”
“如果你这样认为,不过是图一时罢了。
人生有很多机遇,每桩机遇的后果也不同,有些人会随着时间愈发沉稳,有些人会因事事顺遂,而一生天真烂漫。”
她道,“你能保证,这一世,都保持现在的性格吗?”
礼央愣住,她第一次听到这样的观点。
谁能一辈子一种性格?
可她刚刚确实承认了,乘以序对她动心,源于她的性格。
礼央抿了口茶,压下心中的躁郁。
“无论你怎么说,现在阿序的心是我的!”
“嗯。”
菩无双噙笑。
她就像一拳打到了棉花上,来前倒是反复预测了几种可能,但没想过对方是如此的云淡风轻。
好像她的“争”,对菩无双都无足轻重。
礼央甚至有些恼怒,语气更加不善。
“劝你早日和离,将乘府主母的位置让出来,否则到时候被扫地出门,名声可不好听了!”
“想必你是劝不了乘以序,所以才过来威胁我的。”
“......那又如何?
阿序不过是看你可怜,怜悯你罢了,我现在己经怀了乘家骨肉,你以为你会斗得过我吗?”
菩无双:“我从未想过和你斗什么,我敬佩有勇有谋、心怀大义的人,很显然,乘以序不是。”
“他当然是!”
在礼央心中,乘以序是救她于水火之人。
她美目圆睁,有些激动道,“那日,我被山贼掳走,是他带领着人马,闯入山营,将我从贼人堆里救出来!
你在京城里享福,怎么会知道前线的艰难和危险?
你口口声声说他不是良人、对我不是真情,那是因为你从未享受过!”
礼央一口气说完,胸腔起伏,甚至有些泪花闪烁。
菩无双没有打断,她只是听着。
然后,又替礼央将茶水斟满。
最后,才冷淡开口。
“礼小姐,于你而言,他或许是谦谦君子;可于我而言,他虚伪善变;于天子而言,他是凯旋却不先面见圣上、持功自傲的;于百姓而言,他是心系美人,受命也只不过是为了加爵俸禄的。”
千人千面罢了。
礼央无法反驳,她虽在大道理上不甚了解,但也听得出来菩无双的意思。
可她无法选择。
礼央目光一暗,轻轻抚摸着自己的小腹,感叹一句:“...…抱歉,菩小姐,我只能这么做。”
紧接着,她似乎下了决心,将杯中的清茶一饮而尽,然后把桌上的茶具一扫,在各种破碎声中,礼央狠狠地摔倒在地上!
她捂着肚子,长发微乱,面露痛苦。
“救命、救命!
不要伤害我的孩子!”
礼央的下裙,迅速蔓延出一片红。
门外的碧瑶闻声闯入,被眼前的场景吓愣住,还是菩无双及时将她的理智拉回。
“阿瑶,让府内小厮去请大夫,然后你亲自去趟膳院,查一下礼央最近食用了什么,在来之前,吃过、喝过哪些。”
碧瑶应声,正准备转身,迎面走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乘以序一瘸一拐,听见礼央的哀嚎,也顾不上疼痛,三两步跑来,便看见倒在地上、脸色惨白的礼央。
他一把打横抱起礼央,似乎扯到了***,疼的嘶了一声。
“菩无双,这是你做的?!”
“你亲眼看见的吗。”
“还要让我怎么亲眼看!
央央心善,说是去探望你,希望你可以成全我和她。
结果,你恼羞成怒,竟敢害我的孩子!”
“我为什么要害你的孩子?”
“那是因为你嫉妒!
你嫉妒我爱的人是央央!
你怎么会是这样的人?
我真的是眼盲心瞎,才会觉得你心地善良,你连央央都容忍不了!”
菩无双对此不屑,反讽道。
“倘若知道你是如此黑白不分,我也绝不会踏入你的府门。
尚未了解事情真相,便开始咄咄逼人。
我是嫉妒你没有脑子,无法辨别是非,还是嫉妒你心智不成熟,被人玩弄于股掌之间?”
“你!”
乘以序被骂得面红耳赤。
怀中的礼央十分柔弱,呜呜咽咽着。
“阿序......你不要怪菩小姐,她、她也只是太过在乎你,所以……才对我有这么大的敌意。”
而后转头望向菩无双,睫毛上还挂着欲掉不掉的泪珠,泫然欲泣道。
“菩小姐,你我都是阿序的枕边人,你对我再不满意,也不能加害我的孩子,他尚未出世,还是个小小孩儿,你怎么如此狠心?
如此狠心呀......”菩无双极其反感,她冷笑。
“礼央,我的人不似府中家生奴才那般绣花枕头,倘若我调查出点什么东西,单凭你污蔑我这条,足以让你万劫不复。”
她太过于自信,连气势都压倒对面二人。
一瞬间,礼央忘了抽泣,乘以序忘了憎恨,场面诡异地安静了几秒。
“我的孙儿啊——!
我的乖孙——!”
一声粗犷又中气十足的妇女声,打破了寂静。
菩无双有些发笑,这些若不是刻意安排的,她还真不信。
只见一身花花绿绿的“庞然大物”扑进来,差点压地礼央喘不过来气。
“央央,你怎么样!
诶哟我的乖孙儿,坏了!
怎么出血了?
来人啊,来人啊!”
乘老夫人又嚎又叫,拿起地上未碎的杯盖,就朝菩无双砸去。
菩无双稍稍偏头,杯盖轻擦过去,在她背后发出清脆的响声。
乘老夫人恨恨,表情似乎想把菩无双生吞活剥。
“好你个没爹娘的野种!
害了我儿子还不够,还想害我的亲孙!
我告诉你,央央肚子里的孩子有什么三长两短,我老婆子势必与你拼命!”
菩无双一记眼神,一旁的碧瑶上前来,对着乘老夫人的脸,就是左右开弓,啪啪几巴掌。
利落得让在场众人都未反应过来。
她拍拍手,“再让我听见你骂我家小姐,现在我就和你拼命!
不就是命嘛,我这下人的命,换你这荣华富贵的命,你想我亏不亏?”
“放肆!
反了!
反了!”
乘老夫人捂着脸,不可置信地后退了几步,拽着乘以序的衣袖。
“你就这么看着,你母亲被你娶的悍妇婢女打?”
乘以序也是没想到,一个菩无双的胆子己经够大了,没想到她的婢女,更是熊心豹子胆。
“来人!”
乘以序呵道。
房间门口瞬间聚集不少兵。
这些兵与府中小厮不同,都是陪过乘以序出入生死,只听从他一人的命令。
“给我把这个丫头拿下!”
乘以序抱着礼央,咬牙切齿地看着碧瑶。
“谁敢!”
菩无双走向前,用身影挡着碧瑶。
“你才立了军功,一未得天子嘉奖,二民心不稳。
倘若此时我去告御状,你在行天子令时,不仅私下结交露水情缘,还与其有了骨肉。
你以为,天子还会重用你吗?”
门口的士兵面面相觑,都在等着乘以序开口。
而乘以序也沉默了,菩无双句句都在点子上,他本就不占理,更何况棒打出头鸟这句话,自古便是真理。
他官场得志,同期多少对手正虎视眈眈,都等着乘以序露出破绽。
他私自将礼央带回,己是冒了风险。
此时,乘以序犹豫了。
没绕过弯的乘老夫人,却不肯善罢甘休。
看见自家儿子,并未为自己出头,一瞬间气血上涌,指着菩无双二人鼻子,便破口大骂。
“都反了!
休了她,儿子,快休了她!
这妖孽一日不赶出府,我们一日不得安宁!”
乘老夫人气喘吁吁。
门外有人来报。
“老夫人,大夫到了。”
乘以序似乎松了口气,怀中的礼央己陷入昏迷,口中还喃喃念叨着“孩子、我的孩子...…”他不忍心,连忙唤大夫。
临走前,还转头望向菩无双。
“无双,我知道你爱我,离不开我,但此事你必须给我一个交代。
这段时日,你先反省吧。”
菩无双看着他又一瘸一拐地离开,真诚地询问碧瑶。
“他这自信,究竟是谁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