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站在主席台的阴影里，镜片后的眼睛平静得像一潭死水，仿佛那足以让全场学生浑身发麻的噪音与他无关。
演讲稿上的字句早己烂熟于心——*“自律塑造卓越…”，校服扣到最上一颗纽扣的领口勒出一道红痕，像是某种无声的惩戒，又严肃又压抑。
他用指腹缓缓划过纸面，——这个动作让他袖口上学生会的徽章硌到了腕骨，那里有一道新鲜的、还没结痂的划痕。
台下忽然响起一声嘹亮的口哨。
《威风堂堂》的前奏，带着明目张胆的戏谑，从最后一排炸开。
教导主任老刘的秃顶瞬间涨成了猪肝色。
哄笑声海浪般席卷礼堂。
许诺的目光越过黑压压的人群，精准“钉”在始作俑者身上——那个单耳戴着黑色耳钉的男生正懒散地靠在椅背上，校服外套大敞，露出锁骨的疤。
两人的视线在空中相撞。
耳钉男又吹了一声，露出了他那个反着光的小虎牙。
许诺在无人看见的阴影里，缓缓竖起中指。
******金盏吹口哨的嘴型还没收回去，就愣住了。
他没想到会被反击。
更没想到，传说中完美无缺的学生会副会长，骨节分明的中指比得竟然这么标准。
我靠！！
“盏哥，牛逼啊！”
后排的队友用篮球捅他后背，“连冰山美人都被你气活了！”
金盏盯着主席台上己经恢复微笑的许诺，舌尖顶了顶腮帮。
——啧，有意思。
“草”，他舔了下虎牙，“兔子原来会咬人啊。”
他摸出手机，在常年空白的备忘录里打下第一行字：“9月1日，发现学霸是个装乖的疯子。”
同时，手机震动，弹出一条信息。
程骁：今晚你最好出现啊，别又找借口。
他把目光再次放回主席台。
******典礼结束后，许诺在洗手间隔间里干呕。
校服后衣领己经被汗水浸湿，他像突然站在了空白房子里，看不见也不知道，心中震动。
他颤抖的手指拧开药瓶，倒出两片白色药片。
瓶身的标签被刻意磨损，只能隐约辨认出“不宜与酒精”几个字。
突然，门外传来脚步声，还有熟悉的、带着笑意的嗓音：“喂，好学生——”隔间门被猛地踹了一脚。
“你说，你比中指的录像，值多少钱？”
隔间的金属门在那一脚下震颤，许诺的药片从指间滑落，在瓷砖地上弹跳两下，滚进了排水沟的缝隙里。
掐着药瓶的指尖微微泛白。
他盯着那点白色消失的轨迹，喉结动了动，突然笑了。
"值你妈。
"门外安静了一秒。
这绝对是金盏这辈子听说过最没有感情的三字箴言。
然后是球鞋摩擦地面的声音，金盏蹲了下来——透过门板底部的缝隙，许诺看见一双带着泥点的***版球鞋，和抵在地面上的指节，他好像闻到了金盏身上的薄荷味，还混着阳光晒过的篮球场上塑胶的味道。
"我看见了。
"金盏的声音突然很近，带着薄荷糖的凉意，"你吃的不是维生素。
"他用指尖叩了叩地面。
排水沟的药片开始溶解，白色边缘卷曲着消失。
许诺把药瓶攥得咯吱作响，塑料棱角陷进掌心。
"知道吗？
"他慢慢站起来，校服裤腿擦过门板，"有些事看见了——"门锁突然弹开的声响里，金盏条件反射后仰，却还是被飞溅的水珠砸中眼皮。
许诺拧开的水龙头还在哗哗作响，洗手池里，被冲走的药瓶标签最后翻转了一下。
"——是要付门票的。
"他把标签拍在金盏胸口，湿纸立刻黏在T恤上，露出背面打印的副作用说明：**可能引发心悸、手抖、***倾向**。
许诺凑近他耳钉，闻到铁锈味的血："下次偷看..."广播突然炸响：”请金盏同学立刻到教务处！
“"...记得带够钱。
"他退后两步，把拧变形的药瓶扔进垃圾桶，金属撞击声像一声冷笑。
许诺甩着手上的水珠从他身边走过，潮湿的指尖划过金盏的耳钉。
金属很凉，像他最后那句话："下次偷看记得买票，体育生。
"******“金盏！
你告诉我你到底想干什么！
还能不能学！
现在你花样越来越多了哈！
开学典礼欺负到人家好学生头上了！”
刘主任拍着桌子大喊。
如果眼神能杀人的话，估计金盏己经死了一万次了。
刘主任扶了扶眼镜，“最近督导组来检查，让老师们省点心。”
金盏靠着墙，不着西六地站着，时不时揪揪办公桌上的盆栽。
“你到底有没有在听我！
讲！
话！”
眼看着要把人气过去了，金盏立刻“好的sir，我在听了，我错了，我下次尽量不在开学典礼欺负好学生。”
说完转身就跑，留下年过半百的主任老人家在风中凌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