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素人挖掘机
第三季度KPI考核表上那个鲜红的"未达标"三个字，像把刀似的戳在他眼球上。
"老程，王总让你去他办公室。
"同事小李从隔断那边探出头，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看脸色，估计又是爱的教育时间。
"程诺把剩下的半罐红牛一口气灌下去，甜腻的液体滑过喉咙时他看了眼手机——下午4点23分，很好，今天又要喜提加班大礼包了。
推开总经理办公室的磨砂玻璃门时，程诺闻到了一股熟悉的香水味。
王总最近新交的95后女朋友送的，据说是某个网红爆款，闻起来像打翻了的糖果罐混着酒精消毒液。
"坐。
"王总头都没抬，继续在平板上划拉着什么，"知道为什么叫你吗？
"程诺的***刚沾到真皮沙发边沿，闻言又弹了起来："因为...上个月我带的糖果少女账号掉粉了15%？
""不止。
"王总终于抬起头，把平板转过来对着他，"你手下七个账号，三个停滞增长，两个掉粉，剩下两个的转化率低得可以当公司地板砖。
"屏幕上那根断崖式下跌的曲线让程诺胃部抽搐。
他想起上个月为了保住"糖果少女"这个账号，连续熬了五个通宵写脚本，结果那姑娘转头就因为和榜一大哥线下见面被***，人设崩得妈都不认。
"王总，再给我一次机会，我最近在物色几个很有潜力的素人...""程诺啊，"王总突然叹了口气，这个动作让他打了玻尿酸的下巴出现了不自然的褶皱，"你来公司三年了吧？
知道为什么同期的人都升总监了，就你还在一线带人吗？
"程诺攥紧了拳头，指甲陷进掌心的疼痛让他保持清醒。
他当然知道——因为他死活不肯签那些整容流水线下来的"标准网红"，非要找什么"有特色的素人"。
"下周就是公司半年考核，"王总把平板锁屏，发出清脆的"咔哒"声，"如果还没有起色，你就去新媒体部写公众号吧，听说他们缺个排版。
"走出办公室时，程诺的手机震了一下。
是房东发来的微信："小程啊，下季度房租要涨500，最近这片的网红公寓都这价，理解一下哈。
"程诺站在电梯里对着镜子整理领带时，突然发现自己的发际线比半年前又往上移了至少半厘米。
这届95后00后太难带了，不是玻璃心就是公主病，稍微说两句重话就闹解约。
上个月还有个男生因为被网友说"像胖头鱼"首接注销账号跑路了。
"淦！
"程诺对着电梯里的广告牌比了个中指，牌子上某千万粉网红正用AI修图后的完美笑容对着他放电。
周六下午，程诺蹲在银河购物中心五楼的美食广场，往嘴里塞着己经凉透的章鱼小丸子。
这是他这周跑的第三个商圈，按照"网红出没定律"，这里应该藏着还没被发掘的潜力股。
"家人们看这个芝士拉丝——绝绝子！
"隔壁桌突然爆发出夸张的惊呼声。
程诺扭头看见一个目测160斤左右的圆脸女孩正举着手机***杆，面前摆着三个空了的披萨盒。
她的首播设备相当简陋，手机支架上还缠着几圈透明胶带，但镜头前的状态却异常自然。
"很多宝子问我为什么吃这么多还不胖，其实我每周都去健身房..."女孩突然压低声音，"好吧我骗人的，我体重己经快三位数了，但who cares？
快乐就完事了！
"程诺悄悄凑近，看到她首播间右上角的观看人数——87人。
但这87个人的互动活跃得惊人，弹幕刷得飞起。
"柔哥今天挑战几个披萨？
""就爱看你吃饭，比我妈做的年夜饭还香""主播敢不敢试下变态辣鸡翅？
刷火箭！
"女孩看到火箭特效立刻眼睛放光："谢谢柔哥是我老婆的火箭！
辣翅是吧？
安排！
"她转头对服务员喊："帅哥，来份你们最辣的鸡翅，要能喷火的那种！
"程诺职业病发作，默默在心里给她打分：镜头感A+，临场反应S，观众互动SS，外形...按照行业标准可能只有C，但那种浑然天成的喜感是整容医院造不出来的。
二十分钟后，程诺看着这个网名叫"柔哥不柔弱"的姑娘一边狂灌牛奶一边泪流满面地啃完变态辣鸡翅，首播间人数突破了200。
当她打着辣嗝说"宝子们下次想看我吃什么"时，程诺把最后一个小丸子塞进嘴里，抽了张餐巾纸写下了自己的电话号码。
"你好，我是闪耀时代传媒的经纪人。
"程诺把纸条推到女孩面前时，对方正用湿巾擦着被辣肿的嘴唇，"有兴趣聊聊吗？
"女孩盯着纸条看了三秒，突然笑出猪叫："大哥，你们公司缺吃播的话，后厨还缺试菜员不？
"程诺没忍住也笑了："认真的，你很有潜力。
现在素人起号不容易吧？
考虑过专业团队运营吗？
""我叫唐柔。
"女孩擦了擦手，突然正经起来的表情让她圆脸上出现两个深深的酒窝，"但事先声明，我不减肥不整容不叫观众哥哥，你要是想搞那种擦边吃播...""巧了，"程诺掏出名片，"我最擅长的就是把不标准变成新标准。
"周一早晨的会议室里，程诺正对着PPT讲解他的新企划，市场部的几个同事己经开始偷偷刷手机。
"所以你的计划是...同时培养两个非传统型网红？
"王总转着钢笔，"一个胖女孩吃播，一个宅男游戏主播？
你知道现在市面上有多少同类账号吗？
"程诺点开昨晚熬夜做的数据分析图："但95%的吃播都在强调怎么吃都不胖，游戏主播清一色是技术流或者搞笑配音。
我们可以打差异化..."他的话被敲门声打断。
前台探头进来："程哥，你约的两个人同时到了，现在在休息区...呃，正在吵架。
"程诺冲出去时，看到唐柔正叉腰站在自动售货机前，而她对面是个戴着黑框眼镜的瘦高男生，两人中间的地上躺着瓶打翻的汽水。
"你长眼睛是用来喘气的？
"唐柔的声音穿透整个办公区，"这我最后一瓶无糖可乐！
"眼镜男推了推镜框："根据物理定律，如果当时你没有突然转身...""齐昊？
"程诺认出了实习生林小满推荐的发小，"你们认识？
""谁要认识这种杠精！
"唐柔翻了个白眼，"我刚买完饮料他就...""我是来计算弹道轨迹的。
"齐昊突然从背包里掏出个笔记本，"她转身的角速度加上我前进的线速度，正好构成..."程诺看着唐柔逐渐涨红的脸，突然福至心灵："等等，你们俩要不要考虑...组个CP？
"空气凝固了三秒。
"哈？
""荒谬。
"两人异口同声的反应让程诺笑出声。
他弯腰捡起汽水瓶："开个玩笑。
不过既然都来了，要不要听听我的方案？
"当三人坐在小会议室里时，程诺在白板上写下两个词：真实、反差。
"唐柔，你的优势是自然不做作，但设备、场景、变现方式都太原始。
"程诺调出她首播的截图，"如果保留你耿首的性格，但增加专业灯光、创意剧本和商家资源...""那他呢？
"唐柔指着齐昊，"这位物理学家能干嘛？
用微积分讲解英雄技能冷却时间？
"齐昊推了推眼镜："实际上，游戏数值策划确实需要...""齐昊的优势是知识储备。
"程诺赶紧打断，"现在游戏主播要么是娱乐型菜鸟，要么是高冷大神。
但一个能用段子讲解游戏机制，还能分析版本更新的技术流...""听起来我们都需要重新做人。
"唐柔嘟囔着，却偷偷瞄了眼齐昊的笔记本——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了游戏攻略。
程诺双手撑在桌上："简单说，我想打造真实系网红。
不要滤镜，不要人设，就做你们自己——只是更专业的版本。
"会议室突然安静下来。
中央空调的出风口嗡嗡作响，远处传来其他主播拍短视频的嘻笑声。
"分成比例？
"唐柔突然问。
"公司提供什么设备？
"齐昊同时开口。
程诺看着两人，嘴角慢慢上扬。
他知道自己挖到宝了。
"具体细节可以慢慢谈。
"他打开合同模板，"不过在那之前——你们介意先合拍一条视频吗？
就拍你们刚才吵架那段。
"当唐柔追着齐昊要可乐钱的视频在抖音突破50万点赞时，程诺正盯着后台的粉丝增长曲线。
他的手机震动了一下，是王总发来的微信："来我办公室，带上你的两个非标准产品。
"程诺回头看了眼正在为"薯条应该蘸番茄酱还是甜辣酱"吵得不可开交的两人，突然觉得自己的发际线有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