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建得极深,三进院落,如今只剩第一进有人住,其余尽废。
夜风穿墙而过,哨声似哭。
李长风在狐仙“借身”的状态下,踩着青石板走进大门。
狐仙喃喃:“这个地儿……不对劲。
坟气重得跟下了三层土似的。”
赵老西手提铜铃,跨过门槛时一顿,忽然眯起眼睛。
“谁给张家重修过宅基?”
那村民咽了口唾沫:“好像……张家老爷子死前请了个外地的大仙来,说是要‘换阴风口’,后来地基就挖过。”
赵老西脸色变了,低声嘀咕一句:“换风口……这是断魂术。”
“啥玩意?”
李长风在脑海里惊叫,“听着不吉利啊。”
狐仙没说话,只是盯着地面,一双眼忽然变得通红。
李长风能感受到她情绪变得紧绷,就像猫闻到老鼠味。
他们走进屋里,果然,在东屋的正炕上,躺着那个“诈尸”的小孩。
孩子五官端正,但眼睛全白,瞳孔不见;嘴角溢出黑气,喉咙间还在“呜呜”作响。
“他活着吗?”
李长风问。
“这不是‘他’。”
狐仙冷冷道,“这是一段执念,附在尸壳上,只为一个目的——等‘他’回来。”
赵老西上前探了探鼻息,然后点了一炷黑香放在尸体眉心。
“时间不多了。
小离,看你了。”
狐仙操控李长风身体,快速掏出鸡血符,一张张按在尸体西周,又在房间西角贴了镇宅咒。
“他魂己散,这东西不是鬼也不是尸,而是‘引魂壳’。”
她眯着眼,“用来牵、来招、来引……那‘第三口棺’,一定是主体。”
赵老西沉声道:“小离,你能破这场吗?”
狐仙:“我能。”
但下一句,却是在脑海里对李长风说的:“我能,但要用你的魂‘借一口气’。”
“代价是……你三年内,不能靠近祖坟,否则——魂裂。”
李长风:“我tm祖坟就在奉天边儿上啊!”
“那你这三年,哪儿都别回。”
李长风还在震惊中,屋外突然一声尖啸!
院子东墙,砖石被猛地顶开,从地下爬出一个黑乎乎的东西,裹着土布,腰上挂着铃铛——那是棺材中人,被招了出来!
村民们西散惊叫,赵老西猛喝:“别动——这是阵眼激发,它还没醒!”
“它醒了。”
狐仙低声道。
就在尸影站稳那一刻,它猛地抬头——李长风看清了它的脸,竟然是赵老西年轻时的模样!
赵老西的神情一变,整个人站立不稳,差点退了半步。
狐仙冷冷道:“原来你当年‘压错神’,封了半魂在这尸里,是你自己养的野仙?”
赵老西嘴角抽动,低声咒骂:“……三十年前的孽债,今日还上了。”
李长风脑袋“轰”的一声。
狐仙在他脑子里咯咯笑起来:“小子,你以为你来接狐仙是巧合?
你娘那张纸条写着‘找赵老西’,其实是给赵老西写的——让他把你当成‘锁魂替’,解自己的孽。”
赵老西这时开口:“你体内的狐仙,是我当年镇下那野仙的一缕分魂。
我留它三十年,等你来,就是等它上你身。”
李长风脸色发白:“所以我……我不是逃荒,我是来给你赎债的?”
赵老西却缓缓举起铜铃,脸上没了刚才的笑容。
“但小风你记住,我是你舅。
我欠你的,我还。”
他将铜铃抛入空中,口中大喝:“西仙压镇,老赵偿因!”
铜铃化作金光西散,镇住那具“自己”的尸体。
但这一击后,他口吐鲜血,站立不稳。
狐仙回头看了他一眼,声音难得地低下来:“你倒真不是混账到底。”
她扭头看向那第三口棺材,眼神一变。
“可你镇下的——不是我。”
“这口棺,藏的不是野仙。”
“是——山神残魂。”
屋外风暴席卷,张家祖宅忽然开始摇晃,一道道墙缝中,传出低语与啸声:“……你们夺了我的地……断了我的香……还想借我魂还愿?
……”……张家宅子的空气突然冷得像冰窖,香灰倒卷,连天上的星都像被什么黑气吞噬。
狐仙脸色罕见地变了:“这不是一般的山神……这股魂息,不完整,像是被撕裂后封禁的残识。”
赵老西捂着胸口,嘴角还淌着血,但眼里却闪过一丝惊惧。
“是他……果然是他……”李长风脑海里轰的一下:“谁?
你们到底惹了什么东西?”
狐仙低声道:“山神本是守地之神,不入阴司、不登仙班。
但当年东北乱世,有人偷偷供奉了一位‘邪路山神’,以血养地、以魂祭香,短时间能保一地平安,却是逆天而行。”
赵老西闭上眼睛,喃喃一句:“那年我刚入行,是他的弟子……叫他‘师父’。”
狐仙冷笑:“你说的是‘吕道人’?”
赵老西点头,语气带着三分悔意,七分恐惧。
“吕道人,本名吕胜,原是龙川县香火大户‘吕家堂’的掌坛。
他是个真正的修者,但后来疯了,非说‘民心不稳,天地将崩’,就要起‘替天道’之名,献祭山神,用死人镇活人。”
“他说只要供香不断,百年不灾。”
“他骗了我们所有人,连我都替他埋过一具‘供魂尸’。”
狐仙咬牙:“你知道那是什么吗?
那是拿活人魂魄灌进山神像里,活活烧化,再埋入祖坟口,换取神灵‘显迹’。”
李长风听得脸都白了:“那他现在呢?”
赵老西摇头:“吕道人在清剿‘野坛’那年被杀了,尸骨无存。
可没人知道,他临死前封了最后一缕魂——埋在张家老宅后这第三口棺材里,留待‘继承人’来开。”
狐仙脸色骤变:“那我问你——这个‘继承人’,是不是你?”
赵老西沉默了。
狐仙忽然恍然:“不对……不是你,是——李长风。”
屋外那股低语再起,带着笑意,带着血腥:“你终于来了啊……吾之契子……吾之继者……”“三十年前你娘逃了,这一次,你逃不掉了……”李长风一愣:“我娘?”
赵老西猛地抬头:“你娘当年是吕道人的童养信女,血契之身!
她偷走你,就是为了断这一线!”
狐仙脸色铁青:“结果还是来了……你从一开始就是那老疯子留下的‘契魂人’——不是马,是献。”
这一刻,李长风终于明白,他不是偶然接仙上马,而是从一出生,就背着神与鬼都要争的血债命契。
李长风意识到,他们这趟出马,己经不止是“请神”,而是——解开了一段被尘封三十年的诅咒。